HR笑了笑,她可能没见过我这么好打发的,“好吧,公关部和广告部你选一个。”
“我选择困难症啊,”我低声感叹道,“两个都行……”
“去广告部吧。”一道沉稳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顾总。”HR叫了一声。
“嗯,你忙吧,我带他逛。”
“好。”
顾季时看着我,表情从一开始的严肃变成稍微带了点笑。
“行吗?广告部?”
“我想考虑考虑。”
顾季时看出来了我一脸的纠结,先一步岔开话题,“吃饭去?”
“行。”
顾季时算是我大学时候最铁的哥们了。他是我们整个宿舍的爸爸。
嗯。
一点都不夸张。
尤其对我来说。
我总缠着他教我怎么学习,他说学计算机得靠天赋,我出生就没点这项技能,所以学不会。但顾季时会在期末考试前帮我押题,十道题能压中九道。
于是,我就算门门功课都学不会,也照样次次拿高分。
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偷摸地黑了老师电脑,然后把答案搞到了。
但还真不是。
他就这样一个人,不屑于作弊。
我本来以为我和他这种极度正义又理智的人处不到一块去,后来发现,我就一需要依靠别人的小孩,而顾季时,是唯一一个能受得了我的。
“最近遇到合适人了吗?”我问。
“没,”顾季时笑了笑说,“前段时间倒是遇见一个特别喜欢的,但是人家不喜欢我,没办法,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这世界上还有人能被你真心喜欢啊,”我笑道,“真不容易。”
“你呢?还单身?”
“是啊,”我看了顾季时一眼,“估计再找不着对象,就得赖你一辈子了。”
“那可不行,”顾季时哈哈笑着,“我们不一样。我觉得,你应该去找找自己的方向。”
“我?”我看着他,“我这辈子不就这样了嘛,当个不怎么样的程序员,三十去相亲结婚,四十岁秃顶,五十岁退休,六十的时候拿着攒好的钱带着老伴去住养老院。”
“你不适合走这条路。”顾季时说。
“嗯,我知道,”我点头,“我这么帅的一张脸,不去做明星真可惜。”
“我没和你开玩笑,”顾季时一手撑着下巴,非常非常非常严肃地说,“我记得你大学时候给报社投过稿。”
“是。”我不知道这种事为什么要搞的这么严肃,这种压抑的气氛并不能让人感觉舒服。
“其实我觉得,你更适合做个作者什么的。这么说也不恰当,或许我应该说,你适合去做一些创造类的工作,比如作者,画家这种闲散又有钱赚的。所以我推荐你去广告部,先适应适应,积累点经验。”
我呆了。
后来他说了什么我都没听。只顾着蒙头吃鱼,还被鱼刺卡了两次。
好在那鱼刺炖的软烂,没当下要了我这条不专心的小命。
我躺在酒店的床上,看着外面的一片漆黑。
远处灯光闪烁,塔尖上的那一盏灯在夜空里熠熠生辉。
我从未感到如此迷茫。
大学时候我确实给报社投过稿,那是一篇恋爱鸡汤文。当然毫无疑问被拒了。编辑说的很委婉,大概就是说我故事很感人,但文笔需要多琢磨之类的。
就那么回事吧。
我没想到,这事连我这个当事人都快忘干净了,顾季时竟然记得。
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我确实喜欢那种偏文科类的东西,比码代码喜欢一千倍。但从文理分科开始,我就坚定地选了就业面广的理科,大学学了就业率高的计算机。被社会毒打惯了,我反而会害怕以前喜欢的那些东西。
我看了看时间,一点半。
半夜一点半不睡觉容易被鬼敲门,我奶说的。
我趴在窗边,开了一丝缝隙吹着,不停地把手机解锁,又关上,解锁,又关上。
感觉实在无聊。
楼下一辆救护车“呜哇呜哇”地飞驰而过,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
我看着救护车拐了个弯,驶进旁边那条街道,过了十分钟后,又从那条街道返回来。
我也不知道这辆车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是男人,也许是女人,也许是孩子,也许是老人。
反正不是温北。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她也躺在一辆这样的救护车上,然后被“呜哇呜哇”地送进医院。
我翻出手机,在浏览器里输入:恶性脑瘤能活几年。
结合各种专家的回答,平均5年。
半夜两点,我给温北发了条消息。
[睡了?]
她很快回我:
[没]
我想了想,给她打了视频电话。
刚接起视频的温北慌慌忙忙的,像是在收拾什么东西,拿着手机搞了半天,我才看见她立在病房里的画架。
她找了个手机支架,把手机撑在了阳台上,抱歉地朝我一笑,“我没想到你突然打电话来,所以没来得及收拾。”
我点点头,顺着看向温北。
她一头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身上围着一条沾了颜料的围裙,手里拿着画笔和颜料盘,面对画板坐下。
“半夜画画?”我问。
“嗯,”她神情专注地画着,都没转头看我,“头疼,睡不着。”
“在画什么?”
“一颗星星。”
星星有什么好画的。
她意识到了我的无语,冲着我笑笑,“你知道吗?有人说,离地球十万光年远的地方,会有另外一个我,长的和我一模一样,每天做和我完全不同的事,过完全不同的人生。”
我依旧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的向往。
“我希望她过得比我好。”
第3章
我点了根烟,靠在窗户边上看着屏幕里的温北。
如果不是她脸色真的难看,那副恬静又安逸的表情,真的很难想象她是一个重病的人。
温北往一颗星星后面画了长长的拖尾,说这一颗是流星,她要许愿。
我熄了烟,朝寒冷的空气里吐出一口白雾,“流星跑那么快,不就是为了错过人们的许愿吗?”
她微愣,然后笑着指了指刚才画好的那颗星星,“你看,它现在只能待在这张画纸上,跑不了了。”
我是真没见过这么乐观的人。
一整晚我几乎都在看她画画,她的画色彩没有很绚丽,淡淡的,或者同色调的偏多,看上去很舒服。
我看着天边的翻白,才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挂了。”
“对不起啊,”温北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耽误了你一晚。”
我摇了摇头,“我也没什么事儿,无所谓晚不晚的。”
伴着温北歉意的笑,我挂了电话。
刚才她看表的时候,我也顺着她眼睛去看了一眼。细瘦的手腕上戴了一块陶瓷表,式样简约,看样子是前几年的款式了。
我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试着握了握。
一掌宽都握不了一圈。
但温北,她的手腕估计只有我三指粗。
病久了的人,大概都偏瘦吧。
他们要忍受难熬的病痛,承受未知的以后,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打击,搁给谁都受不了。
更何况温北身边连个亲近的家人都没有。
我又开始可怜人家了。
本来还打算睡个回笼觉的,顾季时一个电话打过来,把迷糊的我惊醒了。
“记得今天要上班吗?”他问。
“嗯,我现在就起。”
“我五分钟到你住的酒店楼下,到时候我要是看不见你你就死定了。”
“好。”
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衣服昨晚上就没脱,穿戴都是好好的,除了头发有点塌之外,外表还算整齐。
我洗漱完下楼,正好看见顾季时的车停过来。
“你……”顾季时指了指我,“晚上没睡?”
“能看出来?”我扳过副驾上的镜子看了看,“还好吧。”
“黑眼圈挺重,在车上补补觉吧。”顾季时发动了车,“系好安全带。”
“嗯。”
“考虑好了吗?”顾季时带着车汇入行车道,“要不要去广告部。”
“去。”
这是我第二次来他公司,顾季时人一大老板,肯定没太多时间搭理我,帮我拿了工牌就送我去广告部那边报道了。
路过技术部的时候我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一个个的小伙子,像极了过去的我。
那种头发狂掉的危机感直窜我脑门,光是想一想就一阵头凉。
广告部经理是个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叫Meru,顺直的长发披在肩膀上,身上大红色的修身衬衫衬的她性感又迷人。
“萧牧之是吧?”她翻了翻我简历。
“是。”我叉着手站在经理办公室,唯唯诺诺地回答她所有的问题。
“有工作经验吗?”
“在X公司技术部做了五年。”
“哇哦,很牛的公司,”年轻女人惊呼了一声,“不错,转行,敢于挑战啊。”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不是我敢于挑战,是你们顾总逼我挑战。
“那就先从助理开始行吗?”
“忙吗?”
Meru看了我一眼就笑了,“公司里的人就没有不忙的。其实咱们部门还好,你看看财务部,前段时间财务部门的简总刚离职,整个部门瞬间爆炸,啧啧……”
我想说,我一点也不关心别的部门的八卦,我只想知道工作有多忙,能不能按时下班。
很快,我就被淹没在大量的工作中,同时我也知道公司为什么每个人都忙了。
公司规定每天六点下班,六点到七点这一个小时内,打车和吃饭公司报销,等你想晚上吃完饭再回公司加班的时候,公司大门已经锁了。
如果不想明天早上因为前一天工作没完成而挨训,就得在今天白天做完所有工作,然后安心享受公司的交通和晚餐补贴。
我一个小助理,不仅得跟着老员工学东西,还得做好自己的事。这种硬挤时间的状态在我以前的生活中从来没出现过。
“下班之前做十张新产品的海报出来。”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指指自己,“我吗?”
“对啊,”Meru点头问道:“你学计算机的时候没学过PS?”
“……学过。”
“那就好,”Meru看了眼时间,“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赶紧做,做好发给我,我等你。”
“哦。”
我完了。
我连公司的产品都是些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设计海报?
到了下班时间,我费劲脑汁也只做出来三张海报,两张还被Meru打下来了。
“没事,新人多锻炼吧。”Meru拍了拍我肩膀,安慰道:“你可以抽空多学一学美术,报个班系统学一下PS。”
我木讷地点头,接受自己能力不强的事实。
“你真是和顾总一个宿舍的吗?”Meru揉着下巴,狐疑地看着我。
“是,”我看出来她开玩笑的心思,于是也笑道,“他太吊了,我们这些凡人比不了。”
“没错,”旁边一个同部门妹子也凑过来点头,“顾总的level是我们这些凡人触手踮脚也够不到的。”
“萧哥,给我们讲讲顾总以前的事儿呗。”
“你们都喜欢他?”我看着那一圈的人。
有几个妹子左右看了看,点头。
“他这个人不会动心的,你们的喜欢没有意义。”我远远地看见了顾季时从总裁办公室出来,于是朝同事们挥了挥手,“我走了。”
“好羡慕。”
“我什么时候才能坐上顾总的车!”
……
我甩开身后一片哀嚎遍野,跑到顾季时旁边去。
“你公司有这么一堆折服于你个人魅力的,真的不会影响工作吗?”
“不会。”顾季时按下电梯,“谁影响了工作,开除就好了。”
“啊,”我想了想那几个妹子,“果然是我等凡人不配动心。”
“你手机响了。”顾季时提醒道。
“哦?是吗?”我解开手机,点到了那一条未读消息。
是温北刚画好的画,颜料都没干透。
画里是一只大肥猫,正躺在地毯上伸懒腰,动作有点搞怪,我就笑出声了。
“在看什么?”
“这个,”我笑着把温北的画给顾季时看,“是不是很可爱?”
顾季时看见画的时候就意味不明地朝我挑了下眉,“女孩子画的?”
“你怎么知道?”我诧异地看着他。
“如果是男画家,画风会偏于大气,小细节不会勾画的这么细致,”顾季时抿了下唇,“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也有许多男性画家同样注意细节,甚至比女画家还要细。”
“是女生画的,你认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