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温北。”
顾季时开车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你们在一起了?”
“没有,”我挺奇怪他这么问的,“我前段时间在台水市碰上她了,就加了好友。”
“就这?”
“嗯。”我看向顾季时,“怎么了?”
“大学时候,温北可喜欢你了。”
第4章
听到这个,我倒是没有多惊讶。大学时候的喜欢,过了这么久也该被磨没了。
“你当时还天天欺负她,”顾季时嘲笑道,“温北倒也不和你计较。”
“嗯,她性格就是这样开朗豁达的。”
“我觉得不是性格问题,”顾季时把车稳稳地停在员工宿舍楼下,“说不定当时她巴不得你去欺负她呢,还能借机多和你聊几句。”
“大概吧。”我解了安全带就要下车。
“万一人家现在还喜欢你呢?”
我关门的手停下,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季时。
我感觉他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后者也透过车窗看着我。
“她在北京毕的业,家在外地,怎么着也不会去台水市工作啊。”顾季时嘴角带了点笑,“会不会是因为某人在台水市,她……”
“滚滚滚。”我脸红脖子粗地帮顾季时合上车门,“你知道她现在什么样子吗?”
“前段时间见过一面,”顾季时说,“现在挺漂亮啊,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
“她……”话在嘴边,我及时刹住车。告诉顾季时温北得病的消息又能怎么样呢,不过平添一个能说几句可怜话的人。
“都这岁数了还挑屁啊。”顾季时扔下一句话,笑着开车走了。
这是岁数的问题吗!这不是!
就算我忙了一天,我脑子依旧特别清楚。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不喜欢漂泊不定的生活,别人都说我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但我认为我的生活挺好的。能把所有不安定的因素控制在可控范围内,避免一切动荡的风险,我觉得这也算一种本事。
而温北——一个随时都可能会一睡不起的人,就算她满足我所有择偶的幻想,我也无法容忍这样一个不可控因素搅乱我的生活。
和温北做朋友可以,但谈恋爱不行。
如果我有一天喜欢上她,那一定是我有病。
“呼。”我站在员工宿舍门前,理了一遍又一遍的思绪,才摸出兜里的钥匙开了门。
宿舍是一间单身公寓,二三十平,上下两层,房子不大,但厨房卫生间什么的都有,给我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我来兴川市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统共就背了一个包过来,收拾了两下就躺在沙发上发呆。
酒足饭饱之后,还真是没事干。
我之前那份工作从来不会留给我这么多休闲时光。天天按时上班摸鱼,下班又蹭着加班费赶白天的工作。能在七点之后悠闲地躺在沙发上思考睡觉之前这四个小时该干什么,这真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奇迹。
有的时候我确实会觉得自己不求上进,和同龄人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个提前给自己安排进养老院的老头。
当时想来顾季时公司,也是出于一些想要做出改变的心理。
顾季时愿意拉我,我就愿意跟着他往上爬一爬。
在非常强烈的自我反省之后,我决定奋斗终生。
比如……先从完成白天没完成的那七张海报开始。
我拿着从同事那儿借来的手绘板,连上电脑后又不知道该从何做起了。
明明白天他们还教了我一遍……
正当我手足无措又又又又打算放弃的时候,扔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我拿起来一看,是温北打来的视频电话。
其实我不太想接。自从知道温北曾经喜欢我之后,我就再也抛不开这层窗户纸和她纯粹地做朋友了。
但是,直接挂掉对女孩子也不好。
“喂,”我懒洋洋地看了屏幕一眼,“怎么了?”
“找你聊天,”温北笑着,手里拿了一片面膜,“帮我看着点时间,十五分钟叫我。”
我真不想搭理她。
但眼睛不受大脑控制啊。
很好,我不自觉就开始帮她计时了。
我手里转着电子笔,看着屏幕里的温北仔细地把面膜贴在脸上,用细瘦的手指轻轻捋平,又挤了什么水之类的在上边,才算完成了全部的流程。
“你以前是干贴膜的吧?”我看着她笑道。
“什么?”温北一时没反应过来,微微皱起眉,“为什么?”
我莫名觉得她的表情很可爱,就随手截了张图存着,“能把面膜贴的一点气泡都没有,不贴几年手机膜都做不到吧。”
温北噗嗤一声笑了,脸上的面膜也随着她的动作皱成一团。
她赶紧伸手把面膜抹平,拍了拍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啊,”温北说,“我天天蹲在台水市人民广场西北角贴膜呢,你以前没见过吗?”
“没有,”我朝她挑眉,“要不我现在回台水市看看去?顺便找你贴张膜。”
“好啊,”温北终于憋不住脸上的笑,一把扯下面膜,“不敷了不敷了,我看见你就笑得停不下来。”
我好像没说笑话吧。
余光中亮着的电脑屏幕让我忽视不了它的存在,看一眼就足够让我头疼。
于是我指了指电脑屏幕,“啊,对了,我工作还没做完,待会找你吧。”
“我看你拿着电子笔,”温北探着脖子,好像这样她就能看见一样,“在画画?”
“嗯,”我点头,“在学习怎么画海报。”
“需要帮忙吗?”
需要。
我故作矜持地沉默了一会,“这样不好吧。”
“反正我也没事干。”温北扔下手机,翻找出她的平板,面对我的屏幕坐下。
“首先呢,你需要选择你即将要用到的元素……”
温北讲的很仔细,过程生动,让我完全没有瞌睡的欲望。
我顺着她的思路肝完剩下几张海报,发给了Meru。
虽然在下班时间,但Meru回我消息回的很快。她这次只毙了我四张。
哇哦。
第一时间,我找温北分享了这件事。
“你还挺有天赋,”温北歪着头专心在平板上画画,“画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画你所想,说你所说。”
她把手里的iPad竖起来给我看。
海浪翻飞。用的是油画的质感,但一眼看上去,就像是真的有一道泛着白色泡沫的海浪朝我奔来,马上就要席卷我的全身。
“我也能画成这样吗?”我问。
“你试试。”温北把那张海浪的原照片发给我,“临摹也是学习的一个阶段。”
“嗯。”
画的过程我还挺享受的,虽然结果是我的电脑屏幕里出现了一坨……嗯,各种颜料的简单堆积。
“没有天赋啊,”我苦笑一声,把画好的这一坨发给温北看。
她真的很认真地在看。
都没笑我。
“你对色彩还挺敏感,”温北说,“就是缺少点绘画技巧。”
“啊,”原来我还有那么一点可以被夸奖的地方,“那温老师教教我?”
“你开玩笑的吧?”温北笑了笑,“我可不是专业的,你去街上找个正轨点的辅导班,一年就能教会你。”
“行吧。”说不上来,但失落还是有的。
我看了那一坨颜料很久,默默点了保存,带着温北的画,原照片,一起发到了微博上。
还酸唧唧地写了一段文案。
第一句是:
温老师教我画画的第一天。
最后一句是:
海浪与你,朝我奔袭。
第5章
那段时间,从我下班到温北睡觉之前,我们都会视频一两个小时,一起聊天和画画。
“今天一天都在写广告策划,”我一边画一边和温北说道,“很难,但比对着电脑码程序简单,做起来也开心。”
“我后天就能出院了。”温北的声音从手机话筒中传来。
我愣了一下,等了几秒才回神看了一眼视频里的温北。
她还是那副样子,穿着宽松又不合尺码的病号服,病房里的白炽灯打在她脸上显得格外苍白憔悴。
可能真的病重到了一定程度,都不需要长期住院了。
“医生说我心态好,”她笑的很漂亮,“说不定能活的久点。”
“嗯,”我也跟着她一起笑,“那我就陪你到最后一天。”
“啊,”温北把尾音拖长,歪头看我,“这么好吗?”
“是啊,”我看着她,“我还指望着继续跟你学画画呢。”
“呸,”温北朝我翻了个白眼,“连学费都不交,白·嫖党!可耻!”
“学费随你定,只要我有的,我都能给你。”
温北用画笔尾部抵着下巴,想了会,“我什么都不缺,倒是缺个男朋友。”
我沉默了,一瞬间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仿佛时间凝固。
“喂!萧牧之!”温北朝着视频里的我大喊,“别装卡!”
我还是没动,甚至开始不自觉地憋气,生怕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真卡了?有本事你别眨眼,我就这样看着你。”
其实温北也没看了我多久,大概十来秒,她就挂了。
我揉了揉干涩发酸的眼睛,看着电脑屏幕上画了一半的图发呆。
多幼稚的行为啊。
甚至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
我懊恼地搓了把脸,再也没有心情画画,干脆保存拔数位板关电脑一气呵成,两分钟之后就躺到了二楼的床上。
虽然不知道温北对我到底有没有那层意思,但我这样的行为肯定是不对的。
万一人家只是希望我给她介绍一个男朋友呢?
万一人家只是开玩笑地一说呢?
那你又在这儿自作多情什么鬼?
我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跑下楼拿到手机,给温北打了视频。
“小北,我……我卡了。”
“哦,”温北不在意地应了一声,接起视频电话后也一直看着面前的画板,“几点了?”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八点半。”
温北搁下手里的东西,“那我睡了。”
“这么早?”我及时闭了嘴。她一个病人,怎么能和我这种社畜一起熬夜。
“嗯,眼睛疼。”
“那个,我后天去接你出院吧。”我说的结结巴巴的,怕她拒绝。
“你从兴川市专门跑回来接我出院?”她反问。
“是啊,”我点了点头,“后天休息,我正好也回去收拾点衣服带过来。”
“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我看见温北脸上掩藏不住的笑,也稍微松了口气。
“睡吧,晚安。”
跟顾季时借了辆车,开了几小时回到台水市后,我就直奔第一医院去了。
刚开进医院停车场的时候天上开始飘雪,絮絮扬扬的,落在人脸上还会觉得痒。
我站在病房门口,把落在头上和肩膀上的雪拍干净,才推门进去。
温北看见我来,立马拎起脚边一个袋子,“走吧。”
“你都收拾好了?”
“嗯,一直等你呢。”
“那走吧,”我接过温北手里的袋子,“出院手续什么都办好了?”
“好了好了,”温北有点不耐烦地推着我往外走,“操心的事真多。”
“行吧,”我无奈地笑笑,“温小北身残志坚,自立自强,可厉害了。”
“那是。”
外面雪还在下,但温度不是很低。我偏头看了一眼温北,确认羽绒服把她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之后,我才舒了口气,带着她往停车方向走。
“你住哪?”我哈出一口气暖了暖手,一边给自己扣安全带一边问副驾上的人。
“风扬小区,离这儿不远。”
“呦,那儿房价可不便宜。”
“租的。”温北说。
“为什么租啊?”我问,“你都开那么好的车了。”
“就是因为租的才能买那么好的车呀,”温北从包里翻出iPad继续画画,“以前我是买了套房子,这病查出来后就卖了,拿钱买了辆车。我就是想在走之前体验一下开超跑的感觉。”
我干笑了一声,“超跑好开吗?”
“一般,”她说,“反正我开不惯,过两天就卖了吧。”
“你要不……去我那住吧,我也不要你房租,就当帮我看看房子,反正物业费和取暖费该交还得交,不住白不住啊。”
或许我是存了点私心的。
我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所以想在温北走之前多照顾照顾她,也是为了还她教我画画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