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保健的灯光暧昧迷离,两个男人在粉色灯光下继续对视了一会儿,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剧本对不上的震惊。
世界末日计划,世界末日……
何双平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忽然惨白。
“我想错了。”
“你想错什么了?”
“我想错了……从头到尾都想错了。”
他喃喃道,头上冷汗一直往下掉: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坏了,坏了。”
贾沈:……到底坏了哪样你倒是说啊?啊??
何双平不由分说的扯着他往外走:“快去救张秋,迟了就来不及了,她可能想做很可怕的事,她可能想杀了所有人。”
贾沈:“???”
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朋友?
这又关张秋什么事?
谁想杀了张秋?所有人又是谁?什么叫“很可怕的事”?他觉得沙拉酱过期这件事也挺可怕的。
他们说好的剧本,难道不是找到许尽山以后对许尽山彻底打压,顺便把许尽忱投入监狱,然后他就可以做空LCC,最后逆袭打脸成就一代金融大佬吗?
为什么他们每个人的剧本看起来都不一样?还貌似都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剧本?这都是什么毫无预兆的狗屁剧情!!!
很好,这很赛博朋克。
贾沈血压上升。
然而没等两人走出两步,金太阳大保健会所的大门就被“砰”一声踢开。大堂传来男女的尖叫声,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朴浦泽带着一队人哗啦啦把走廊堵了个严实。
“警察!警察!都给我蹲下!”
“我们接到实名举报,这里有人卖.淫□□!都给我蹲下!”
澡堂一片鸡飞狗跳,朴浦泽拿着警棍大马金刀地走过来。一群男人围着浴巾、手背在身后,畏畏缩缩地抱头,被两个警察遣着,排队在走廊上蹲下。
陈利亚亲手举报自家女朋友□□……他收到信息的时候也喷了水一口。
警官小刘亲自进了李维多的女汤,把那个刚和李维多做了某种不法生意目前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却还继续装昏的男.妓用手铐铐起来,扔进人堆里。
扔的时候眼神还有点敬畏……喂,这可是做了陈利亚女人生意的男公关啊!如果陈利亚的事业感情发展顺利,这个男妓以后就可以对自己的孙子说“我营业的那些年,上过诺贝尔生物学奖得主的老婆”。
如果李维多的事业发展顺利,这个男妓以后也可以对自己的孙子说“我营业的那些年,上过一个差点毁灭世界的反派”。
朴浦泽球鞋经过的地方,一片战战兢兢,一群老爷们□□蹲在地上,安静如鸡。
贾沈和何双平混在人群里,同样双手抱着头,脸埋在衣领里。
朴浦泽的球鞋路过一排一排的大肚腩,路过何双平的时候,忽然被一只手拉住了。
男人抬起头,露出那张被伤疤隔断的脸。
“快去找李维多。”
男人脸色苍白,紧紧地抓着他的裤脚:
“我大概知道她在哪,快去找她,拦住她,别让她……覆水难收。”
……
云朵渐渐漫过高楼。尖尖的楼顶是老上海滩做派,老的像有中世纪的火把要在这四面夜色中烧起来。
李维多抱着李鹤年的相框,走到楼顶。
风很大。她记得小时候夏天暴雨之前的夜晚,空气也是这样潮湿得像拧得出水来,她爸爸抱着她,去高楼上捕捉闪电。滚滚的电光劈开天空,像有雷霆万钧的怒,照亮对岸丑陋的山脉。
那时她开始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宗教,为什么会有宗教,为什么会有爱。
爱从暴风雨里来。
云层慢慢汇聚在一起,遮蔽了古老的星座。张秋坐在顶楼中央,手里执着天文望远镜的镜筒,哪怕星星就要消失,也想去看她丈夫曾经看过的天空。
张秋听到她的脚步声,也不回头。
“垃圾倒了吗?”
“倒了。”
“你的血呢,烧掉了吗。”
“会烧掉的。”
李维多把李鹤年的镜框放在地上,走到张秋身后,手越过她的肩膀,帮她调整了一下望远镜上的参数,又帮她把镜筒对准天上的星座:
“妈妈,对不起,有一件事我骗了你。”
张秋漫不经心地调着焦距:“你骗我的事情多了去了,你指的是哪一件?”
“那只保险箱——装了爸爸最厉害的病毒变异体的那只保险箱。”
李维多从身后环住张秋,下巴搁在她消瘦的肩膀上,和她一起看天上没被云遮蔽的星星,口吻仿佛在说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
“我那时告诉你,那只保险箱是许尽山带走的,我骗你的。许尽山根本不知道保险箱在哪。你找他没必要,报仇也没必要,他很老了,他生许尽忱的时候,就五十岁了,现在已经快八十岁,还在火场里受过伤,你就算不找他,他自己过几年也会死掉的。”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好一会儿,张秋笑出来,轻声说:
“保险箱,不是许尽山带走的?”
“不是。”
“所以我这辈子,白费了?”
“不算白费。”
她的长发被风吹乱了,李维多帮她把那几缕别到脑后:
“你还有我,我喜欢你。”
“那爸爸的保险箱,在哪里?”
“在我这里。”
李维多凑到张秋耳边,小朋友邀功一般说:
“我把它藏起来了,藏了十年,没人发现。”
又是半晌的寂静。
风拂过张秋老去的侧脸,她好像忽然很疲惫,又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摸了摸李维多的脸,手指细微地发抖,却温柔地说:
“可可,你居然骗了妈妈?”
“嗯,我骗了你。”
“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你太爱爸爸了。”
李维多抱着她,小声说:
“为了完成爸爸的遗愿,把病毒毒株拿回来彻底销毁,你放弃了家产,放弃了身份,花了快十年,搞死了许尽山的公司,搞死了许尽山的妻子,现在又要搞死许尽山……你太执着了妈妈,我只能混淆你的方向,如果你把这十年拿来对付我,我肯定瞒不过你。”
“你想做什么,李可可?”
“我想让爸爸被记住,我觉得爸爸有点可怜。”
李维多低声说:
“你和爸爸都想把病毒毁掉,为什么呢?这么漂亮的存在,毁掉了不可惜吗?他为了这个病毒付出了一切,可到头来,人们却要烧死他——凭什么呢?”
她想起她做的那个梦。那个年轻的法老图坦卡蒙在哭。沙漠埋葬了他。他的信仰被遗落,语言被放弃,土地被侵略,没有一个人记得世界上还有一个国王叫图坦卡蒙,他的志向,他的付出,他的功勋,都消失了。
没有人记得他,他消失了。
凭什么呢?
不是健康成就了医学,是疾病成就了医学。不是和平成就了英雄,是乱世成就了英雄。没有受过伤的人,不会有记忆。记不住的东西,痛一次就会记住。
如果记不住,那就让他们痛到记住。
就像欧洲永远会记得成吉思汗,普里皮亚季永远会记得切尔诺贝利,南京永远会记得侯景。被屠杀的土地,会记住屠杀他们的人。
张秋坐在风里,没有说话。
李维多把头埋进她的脖颈。她是那样熟悉张秋皮肤的气味——当她还是一个小小胚胎,蜗居在那片子宫里的时候,她就熟悉这个气味。她生命最初的气味。可张秋不要她,她为了一个男人生下她、抛弃她,又为了这个男人控制她、奴役她。
“我了解你爸爸,可可,你爸爸,从来不想被记住。”
好一会儿,张秋闭上眼:
“他选择死,就是因为他不想让一生心血变成杀人的武器。可可,最终的变异体,和你身上的是不一样的,甚至它和你认知中的所有病毒都不一样。它能控制人体所有动物神经中枢,也不需要感染的载体,一旦它被作为武器,你就回不了头了,你无法阻止它蔓延,你知道这样会死多少人吗?”
“那又怎么样呢?”
李维多把头靠在她胸口:
“我不在乎所有人,我只在乎你和爸爸。”
“你抢走了我丈夫所有的爱,这还不够吗?现在他死了,你还要毁掉他吗?”
张秋睁开眼,眼底写着恨意,眼泪落下来:
“要他为护你鞍前马后,要他为护你葬身火海,现在还要悖离他的遗愿、毁掉他用命换来的东西……李维多,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你是一个怪物,你知道吗?早知如此,在你出生的那一刻,我就会掐死你。”
……
天上慢慢起了风,星星逐渐被云层淹没。她穿着白色的丧衣,风把裙摆灌满。她看着张秋,好像被那眼神刺痛,又好像忽然明白了自己一生追寻的东西,原来都是不存在的。她的母亲,从来没有存在过。
沙丘上的蜥蜴,睁着它大大的眼睛。
天上有雨水掉下来,远处一排警车车灯在晦暗街道上亮起,在这城市荒凉边界上,像风驰电挚的流星。
“我小时候真的爱过你,有一段时间,我爱你甚至超过爱爸爸。”
李维多慢慢抱住张秋,像她小时候一直想做的那样。
“但妈妈,我可能要杀掉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马上要离职了
最近在赶最后一个项目
等熬过八月半离职交接,以后我大概会轻松一点
下本书我一定写完了再发TAT
我觉得我的隔日更还能再抢救一下
其实每次拖更以后看到居然还有人在我还……蛮意外的
感谢爸爸们还爱我
第124章
听完何双平交代后,朴浦泽几乎出动了他能调动的所有警车,大队伍一路风驰电掣,夸张好似港警片。
可身后这个男人更夸张,朴浦泽面无表情地把油门踩到了底,速度已然不能更快,就听身后男人催促道:
“事情真的很急,还能再开快一点吗?”
“……已经最高速了。”
“你们出来不能换一辆好点的车吗?”
何双平对警察的配车感到失望:
“200万的房子,你们抽120万的税,我们交的那么多钱都去哪了?车都不能买一辆好的吗?要是蝙蝠侠穷到只能开桑塔纳,蝙蝠侠也是拯救不了世界的。”
……纳多少税那也比不上您家的路虎加长版豪华越野,8速手自一体变速箱啊。
警察局多穷啊,出生入死一辈子,抵不上搞金融的一小时。
远处隐隐有雷声,深夜街道空阔无人。小刘要坐副驾驶看情况,朴浦泽怕何双平半路跳车逃跑,又派了一个武力值逆天的年轻协警小方坐在后座守着。
他们人手实在太紧张了,张秋一个只能坐轮椅的女人,分不出警察蹲守。朴浦泽神色严峻,一把把车向左急转弯,还没松开方向盘,就被身后带着手铐的何双平推了一下背训斥道:
“左转要打转向灯!”
朴浦泽:“……”
警察小方:“……”
贾沈:“……”
乌鸡鲅鱼。
警察小方神情非常无语,还转弯要打转向灯,这年头的变态杀人犯都这么……遵纪守法吗?
“您还挺遵守交通规则。”
“他没法不记得,老何科目一考了四遍,科目三考了三遍。”
贾沈恹恹靠在窗台上:
“一个驾照从四十五岁考到五十岁,转弯要打转向灯这件事,已经是他的条件反射了。”
……还挺执着。
小方好奇道:“那他五十岁前是怎么开车的?”
贾沈:“他有三个私人司机。”
小方:“……那他又是为什么要学车呢?”
贾沈:“他学的是卡车。”
小方:“那他又是为什么要学卡车呢?”
贾沈说:“不学会开卡车,怎么用卡车压死张纯呢。”
小方:“……”
想开卡车撞人,结果科目一考不过这种事,听起来真是哈哈哈哈哈哈……但小方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是看过现场的人,还记得张纯死时的样子,整条大腿骨被压成了肉泥,头颅整个切断下来,是他,看着法医从张纯脖子上抠出她烂掉的眼珠。
张纯死后没多久,她的母亲也吞煤气自杀了。
操劳一生,家破人亡。
这一点都不有趣。
车队呼啸着驶入地下甬道,疗养院的塔尖越来越近,等到近塔楼三百米处,小刘探出身子用望远镜看了一会儿,说:
“人在塔顶。”
朴浦泽:“几个?”
小刘又盯了一会儿:“两个。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头发很长,看长度错不了,就是张秋和李维多。”
朴浦泽:“她们在做什么?”
小刘犹豫道:“……看星星?”
朴浦泽气笑:“……是这天上的雷不明显,还是这闪电不够拉风?暴雨都快落到脸上了,看什么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