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忍一下。”
陈利亚贴着她的侧脸吻了一下,比起以前温柔缱绻,现在这些细节更像惯性动作,表情也很清醒,沉迷也只有一点点,公关店里买鸡的级别。
“你不能去买个飞机杯吗?”
李维多有点烦:
“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你旧情难忘。”
“旧情谈不上,可你的身体确实令人难忘。”
陈利亚掐着她的腰,把她拖回来:
“不然你那个前夫,也不至于腿伤没好,就发疯一样地找你。”
……忽略他平静的表情,这语气简直像个妒夫。她完全没想过陈利亚会有这种情节,还记得她刚认识陈利亚的时候,那时的男人对所有感情的看法都冷漠无情,繁衍行为在他眼里和电脑开机没有任何差别,更不要说在乎某个女人“和别人做过”这种事。
他也会因为电脑被别人开过机,而觉得痛苦吗?
哪怕这在意也只有一点点。
毕竟两年过去,有再多的爱意也被消磨殆尽。从她再次遇见陈利亚到现在,他表现的都非常漠然,至少在她看来,报复心大过残存爱情。
可说到底,爱情和仇恨不也只是一种生.理反应。
只是写诗的人多了,才把它们衬托的回肠荡气。
她没醒的时候他可能已经做了很久了,隔了没一会儿,陈利亚就按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在灯光下犹如玉石。
他吻住她,哪怕这种死亡角度,下巴线条也漂亮得不可思议。
李维多这时意识到他没有带.套。
但也还好,她的子宫只是个摆设,不可能生下孩子。她不喜欢真空,纯粹只是觉得茶壶泡茶就会留下茶渍,有点不卫生干净。
又隔了更长时间,他放下手,抵着她的唇微微缓冲了一下情绪,才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皮,也没有把自己拿出来。
李维多:“我可以去尿尿了吗?你的实验什么时候做完?”
陈利亚亲吻停下,他浓黑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还保持着此刻连接的姿势:
“就呆烦了?”
“把你关三个月,你也会烦。”
“如果有什么学术问题要问,你和守卫一声,他们就会带你过来找我,我等了很……是你一直没有来。”
……她一个搞证券的,和他一个搞病毒的,能有什么学术问题要问?
李维多感受着他强烈的存在感,觉得她提出这个谈话场合也有点糟糕。
她动了一下,用睫毛示意他快点拿出来,男人莫测地看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站起身,看来不打算再来一次。
李维多松了一口气,鲜血一样黏腻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一股一股流到腿上,她不舒服,试图并拢,又被男人拉开。
他细细观赏了一会儿,这才腾出手折起袖口,从这边抽了一张纸巾帮她擦了擦。
这种任人鱼肉宰割玩弄的姿势让她觉得羞耻且抗拒,李维多闭上眼,把侧脸贴着手术台,就听见男人说:
“不想待在我身边,那你想待在谁身边呢?你不爱何珣,不爱李鹤年,你也不要我的爱……你到底爱谁呢?许尽忱吗?”
他点点头,漫不经心。
“也是,你对我小气又抠门,却愿意花钱雇人追杀他来阻止他回国……怕他搅进这趟浑水?你也有怕的时候吗?”
他手指很凉,李维多忍不住打了个抖。
可男人只是笑吟吟望着她,又问一遍:
“可可,你爱他吗?”
他掐着她的下巴,逼她与他对视。几秒钟后,李维多偏过头,没有否认,也没有认同:
“我真的想尿尿了。”
……
李维多没看见,那一刻什么东西在男人眼里彻底碎裂开来。
像是支撑神庙的罗马柱,一根一根倒塌,现在终于到最后一根,整座神庙坍塌下来。
他像一个无声的盒子,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盒子里面雪崩、洪流,天塌地陷,外面也听不到一点响动,还以为他眉眼含笑,今天是个好心情。
“好。”
……好?
好什么好?
李维多莫名其妙。
“你爱他也没关系,以前我想要你的爱,现在我不想要了。”
男人慢慢松开她的下巴,对于男人来说过于细致的眉眼,笑意盎然。
“你现在爱谁都没关系,因为以后你生命中只会剩下一件事。你不是问我想做什么吗?我想明白了,爱从来就不曾存在,可可,爱只是一种基因算法……正如生命只是原子间跳跃的电子。”
……这句话似曾相识。
李维多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没来得及深思这句话的意思,只小兽般察觉到浓重的不祥。
他不再和她说话,取了一张纸擦干净自己的手指,又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朝外面走去,神情温柔干净,看不出一点偏执和疯狂。
——可可,我们会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被票圈催更催来了。==
第143章
李维多那天回去以后就开始发烧。
她再没见过陈利亚,送材研究员每天沉默的把食物和药从小口里送进来,也没有请医生,好像要放她自生自灭。
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陈利亚那句前后矛盾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爱谁都没关系,因为以后你生命中只会剩下一件事。”
——什么事?
“爱从来就不曾存在,可可,爱只是一种基因算法……正如生命只是原子间跳跃的电子。”
——电子怎么了?
这个男人真的莫名其妙,她从认识他开始就在不停地猜他的想法,有事不能直接说吗?
她想了半天就不再想了,高烧不退,反反复复,实在太难过。
而且她又不怕死,死了还能活,活了还能死。
直到有一天,许是送饭人看她状态太差,送进来的食物终于不是少油少盐清汤挂面,多了一道清蒸鱼,还多了一杯蜂蜜。
她把那杯蜂蜜喝到底,翻转杯子想舔一舔杯底时,忽然茅塞顿开。
——蜜蜂。
她终于知道这段时间陈利亚到底在做什么,也终于明白他拿走的那些数据、他取走的她身体里的切片、他做的那些实验,到底会被应用在哪里。
被李鹤年病毒感染的基因,病毒通过把自身基因片断与宿主基因片段重新整合的方式,生产自身所需的蛋白质。
而病毒本身的RNA片段又非常单一,这就具备了可塑性。
这听起来像科幻小说,但基因的可塑性是如此之大,根本不需要几百年的演化,父辈的行为就能影响精.子的基因表达,经营业绩传给下一代。确实可以通过基因设定的方式,控制行为本身。
比如让鸭子去跟随第一眼见到的东西,比如控制蚂蚁做出复杂的社会行为,去建造几万倍大于自身的城堡,哪怕它们甚至没有大脑。
又比如……爱
“你现在爱谁都没关系,因为以后你生命中只会剩下一件事。”
——那就是爱他。
“爱只是一种基因算法。”
——而算法可以被设定。
“生命只是原子间跳跃的电子。”
——所以生命也可以被设定。
设定她。
这或许就是陈利亚想对她做的事。
就像蜂后被基因所控制,一生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交配和生育。
蜂后不会因为交配感到快乐,也不会因为生育自觉伟大,一切不过是基因设定。
很快……她的基因算法会告诉她,她爱他,她是他的,只属于他。
……
李维多躺在床上,抱着肚子,第1次开始后悔,在一切的开头,她是不是真的不应该躲在那个厕所里偷听?如果那一天她乖乖待在办公室,这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
她觉得丧心病狂,背后湿透,实在头皮发麻,于是又习惯性伸手薅了一下,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没有头发。
李维多:“……”
她以后再也不给许尽忱的狗剃毛了。
就挺秃然的。
所以她不仅即将失去神智,她还已经失去了头发。
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不知道陈利亚已经把她改造到哪一步,也分辨不出这一刻她脑海中的想法是她真实的自我,还是陈利亚用基因为她设定的想法。
可是自我是什么?
蜂后不停的交配,这是它的自我吗?人想要自由,想要爱,这就是自我吗?自由和爱不也是基因的设定吗?做.爱就像开关电视机,通电,产出,自由意志不过是基因程序给你的幻觉而已。
人不过是困在电化学反应中的可悲生物,却自以为这就是自由意志。
……
李维多开始生病。
陈利亚隔几天就会不在岛上。就在陈利亚离开的某个清晨,李维多忽然开始发烧。
她发烧是家常便饭,白细胞随时觉醒准备消灭病毒,又被病毒反杀。
所以哪怕她的体温一路上升,那些研究员一开始也没当回事。一个连刀都砍不死的人类,怎么可能被高烧弄死。
到傍晚,她的体温已经到了43度。
正常人类早已经烧死了,她还苟着。
研究员们终于Hold不住,联系了陈利亚。
她半梦半醒,熟悉的气息包裹了她。但是依然没有任何治疗——倒不是陈利亚不舍得给她治疗,而且寻常退烧药品根本不起作用,基本只能靠自生自灭。
她听见有人问,船已经准备好,是否要出岛去医院?
然后她又听见陈利亚冷漠的声音回答说:“不需要,她死不了”。
她醒来时是深夜。
这里没有钟表,她透过送饭的洞口,能远远看到一点灯光,说明现在至少7点以后。
门口走廊有守卫,每到逢6逢9的时间点会换一班。
凌晨3点和清晨6点会固定有人过来开门检查,还是她某几个晚上醒着才发现,也没什么动机,似乎就是单纯来的捡查一下她的有没有逃跑。
……陈利亚可真看得起她。
她都发烧发到43度了,是要把自己烧成火箭往天上跑吗?
她撑着清醒了一会儿,直到门外出现脚步声。
换班了。
是晚上9点。
发高烧真的很耗体力,尤其是她解开衣服,把自己在冰冷床板上贴了一天。她根本撑不住清醒,又怕自己一睡到底,只好每隔个十几分钟就强迫自己睁开一次眼睛。
但即使这样,她也还在做梦。
不是她不放过自己,是梦不放过她。
这一次的梦境更加离奇,之前的梦好歹与她自己相关,是源于回忆的倒映。
而这一次,似乎就纯粹只是梦而已。
她梦见了一片大海。
远处太阳还没升起,山峦身上有星星闪烁,海鸥扑扇着翅膀掠过天空,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她梦见风从山那边吹来,乌云慢慢覆盖遥远的恒星。
而她的尸体,浮沉在星空大海之间,渺小如一粒苍粟。
……都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
梦里她在慢慢腐烂。她能感觉到腐化的疼痛,鱼类在啃食她,珊瑚虫寄居在她的腹腔,海蛇吃掉了她的眼球,从她漆黑的眼眶里钻出来,海水一遍遍带走她的面庞。
而眼泪从那没有眼球的眼眶中慢慢流出来。
——你在找什么?
——我在寻找一片大海。
——你在等什么?
——我在等一个人。
——你在等谁?
没有人回答。
无尽的远处,只有海浪一遍遍冲刷礁石的声音。
李维多从梦中惊醒。
不过是一个短短的梦境,她却好像等待了一生那样漫长。
李维多靠着墙壁坐下来,双手抱住膝盖,脑海里又浮现出那片大海。
那个女孩是谁?
她为什么会浮在大海里?
那张脸……为什么会这么悲伤呢?
她为什么会知道她在等人呢?
又是……等谁呢?
她惊诧自己会有这样的认知,也惊诧于自己竟会这样悲伤。
好像能透过那个梦境,听见有人隔着时间和空间在呼唤,一遍遍不停地问,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这年头的尸体都这么有故事吗?
梦都是刚醒来的时候记忆最深刻,隔了几分钟,这个梦的印象就慢慢在她头脑中淡化。
只有那种悲伤的感觉弥漫不散,她闭了一会儿眼,有些疲倦,头向后靠在墙壁,但因为头晕脑胀,力道有点没掌握好,发出“咚”的一声。
黑夜寂静荒凉,四面再没有一点声音。她抱膝坐在墙边,只能听见心里的秒针在一点一点计算时间。
滴答,滴答,滴答。
可就在这时,透过那面空空如也的墙壁,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
——咚。
墙壁那边,有人在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
一声一声,咚、咚、咚。
李维多:“?”
所以这隔壁监禁室,还有一个和她一样被关起来的可怜虫吗?
可她平时也没听到任何声音……新来的?
寂静的空间里,李维多把手贴在墙面上,感受着墙那头的震动。
——咚、咚、咚。
李维多:……这还有节奏的呢?
好像是……摩斯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