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男人面容昳丽,侧颜像大理石雕像,漂亮得有点不近人情,看着她的眼神里却藏着笑意。
书里是埃及象形文字,僧侣草书体。
……试图教一个78岁的小孩埃及象形文字,李鹤年认真的吗?
李维多神情微妙地把照片从相框里取出来,刚想装进口袋,却发现照片背面还有一些潦草的字迹。
是几个英文字母,和一个方程式。
英文单词是
——samsara
——Julian
——Galileo
还有一个阿拉伯数字是7。
公式是H(Ψ)=i什么什么/什么什么Ψ
李维多:“……”
这不是她在搞笑,她确实没有看懂这行公式。
她瞪大眼睛重新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最后丧气地发现她能辨认出的公式符号确实只有H(Ψ)=i什么什么/什么什么Ψ。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而且那个samsara……这不是世纪初的时候,某位忘了是谁的反正是某个亚洲面孔女演员拍的一部西.藏三.级片《轮回》吗?
全程都是藏语,还挺好看的。
英文名叫samsara,据说就是藏语里“轮回”的意思。
李维多:“……”
不行,虽然李鹤年一直和她强调他那个年纪生不出她这么大的小孩,只是她的暂时监护人。但她依然不是很能想象她养父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看三.级片的样子。
高岭之花会看三.级片吗?不存在的,高岭之花就不会有生殖腔。
这绝对还是她搞错了吧。
一定是她没有参透。
李维多神情复杂地把照片揣进防护服口袋。
她时间不多了,陈利亚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她摘下墙上她的大幅单人油画,后面的墙面普普通通,好似没有任何玄机。
她找到油画框左侧一块稍微凸起的墙皮,往上敲了三下,墙壁细小裂缝间竟然隐隐透出一点光亮,显示出一个指纹检验屏幕来。
李维多继续验证了指纹。
咔嚓一声,书桌慢慢移开,露出地上的一条鼹鼠洞一样的狭窄地下通道。
李维多:“……”
这个大小,李鹤年确定吗?这么个鼹鼠洞,成年男人根本钻不过去吧。
她钻过去倒是刚刚好。
七八分钟后,李维多赤脚站在大海边。
凌晨三点的海风吹拂到她脸上。
头顶星空闪烁,大海波涛微微荡漾,无尽的星河流水一样流淌在海面上。
半年了。
这是她被关在五平米□□室这小半年来,第一次看到夜空。
久违的自由,带着海水腥咸的味道扑向她。
李维多向海边走去。
流光浮动的海面上,她仿佛又看见那具漂浮的尸体。
尸体游荡在深渊与时间的罅隙间,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少岁月。
她在等一个人。她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可是没有人找到她。
……等等,一具尸体,为什么要等人?
这不对劲,按理一具尸体,她根本不应该看得出她是男的还是女的吧。脸都被鱼吃没了,按照梦里海水的颜色,不大像是浅海,会飘到这种深海区域里的,说不定是那种YouTube上面看冒险视频看多了,跑去深海玩探险的傻逼呢?
李维多觉得心底那弥漫上来的悲伤来得莫名其妙,她停住脚步,四面看了看地形,试图确认自己的方位。
她必须找到一条船。
只要是有人居住的岛,就会有港口,但那些港口一定会有人把守,大概率是军人,她去就是找死。
但她依稀记得,在这座岛的丛林深处,是有原住民的。
李鹤年当时没有把这些原住民全部赶走,是因为李鹤年对这个原始部落的语言系统感兴趣。
这个部落人迹罕至,在李鹤年他们在这里建造研究院之前,几万年来,这些原始部落没有与外界接触过。
类似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前的印第安部落。
完全隔绝现代文明,茹毛饮血的蛮荒。
他们的语言里面没有数字,也没有颜色,所以母亲无法描述出自己有几个孩子,只能说自己有“比较多的孩子”或者“比较少的孩子”。
他们也没有办法去发展绘画,因为他们没有颜色系统,不能准确描述色彩,他们的语言词汇只能表达“有生机的东西”(绿色),“愤怒的东西”(红色)。
但这些都不是李鹤年重视的东西。
真正吸引李鹤年的是,这个部落的语言里,居然没有时态。
也就是,在他们的语言和观念里,没有“过去”、“现在”,和“未来”。
有一种说法是客观世界本身是不存在时间这个概念的,我们会感受到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间流逝,是因为我们的大脑带了一层“时间滤镜”。
那如果摆脱这层滤镜呢?
还有一件事也无法解释。
有些观念的发展是历史的必然。就像世界上所有的原始文化最初都会崇拜鱼和青蛙,所有的原始语言也一样,不管是从哪里发源之间,有没有经历过交流,它们最后都会发展出时态。
那这个部落,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丧失对时间的描述和感知?
语言系统某种程度上可以反过来塑造大脑,缺乏对线性时间感知的人,。李鹤年曾花重金买下近百具部落中老人、青壮年和孩子的尸体,反复解剖他们的大脑皮层。
但最后因为20年前那场事故,他为了保护她,一把火烧掉了自己所有的研究成果。
再也没有人知道,李鹤年当年到底研究出了什么。
但就她与李鹤年漫长相处过程中记得的一些对话和只言片语,她也能够推测出,这或许是比李鹤年病毒更恐怖的东西。
……感觉她似乎变成了人类历史进程上的绊脚石了呢。
……但这些现在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因为李鹤年的研究需要,这些原始部落居民直到现在依然与现代文明隔离,他们不被允许进入文明的这半边岛屿,是不能用军方港口的。
所以他们一定有自己的港口。
说不定还会有……嗯,独木舟。
虽然工具有点不给力,但有总比没有好,历史上又不是没有人跨着独木舟穿越太平洋。
可惜现在光线太暗,四面沙丘森林瞳瞳如鬼域,李维多又向上看了看星空,试图从星象图和黄道十二宫上辨别东南西北。
半分钟后,她随便捡了块石头,闭眼转了两圈扔出去,随后抬脚朝石头投向的方向出发了。
石头指示她走进了丛林。
丛林又深又黑,偶有不知名的动物的叫声,地表潮湿,覆盖着一层落叶和苔藓,半只手掌大的蜘蛛从她的脚边爬过。
李维多:“……”
Okay,I'm fine.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已经进入了丛林深处人迹罕至,甚至可以说无人踏足的地方,四面甚至已经没有了动物行走的痕迹——当然这座岛上生物本来就不繁茂,20年前李鹤年就任所长,把研究所搬到岛上后,当地土著居民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仍在
天边已经隐隐露出了一点点天光,但四面还模糊不清。
她忽然发现前面的地面上,被人扔了一只可乐罐。
……疯了吧,谁会跑到这种丛林深处来喝可乐。
她随脚踢了踢那只可乐罐,没踢动,易拉罐被人踩了一脚,半身陷阱了泥土里。
她没在意,继续朝前走。
大约走了10来米左右,又在地上看见了一只可乐罐。
李维多:?
这次她没有踢,而是弯腰把易拉罐从泥土里拔了出来。
罐体表面已经有些微被腐蚀的痕迹。这并不合常理,像这样的易拉罐,材料都是合金,如果放在干燥的地方,1000多年都不会被腐蚀完,如果放在潮湿的地方,要形成这样的痕迹,至少也要十几二十年。
难道这些易拉罐,十几二十年前就被人扔在了这里?
她又朝前走了一段路,果然每隔十几米,地上就会出现一个樱桃零度可乐易拉罐。
她想起陈利亚对零度樱桃可乐的执着,还有他第1次告白后,送了她一个易拉罐,第2次告白后,又送了她一个易拉罐……她当时还腹诽过他是“抠王”。
她有一些莫名其妙,还有一些毛骨悚然,仿佛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他们每一个人。
而她自以为干得漂亮,却不知自己早已经是网中的猎物,直到今天才摸到了这张网的一点边缘。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张网……
那最初织网的人,会是谁?
最后收网的人,又会是谁?
她沿着易拉罐标明的轨迹朝前走,直到易拉罐的标记消失,她发现自己一个巨大的环形,如果岛是一个圆,她大概走了一个扇形的形状,走到了丛林的另一处边缘。
而面前,是晨光初露的大海。
金色的阳光铺陈在海面上,像几千条鱼的鱼鳞浮沉翻涌。她正面对着的30米外,是一个简陋的港口,两根木棍孤零零的矗立在海滩上,上面绑着破破烂烂的布条,依稀还能看见一些原始村落的图腾。
而木杆中间,居然不是独木舟,而是一艘现代快艇。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正弯腰手忙脚乱地把快艇固定住。
李维多望着男人沧桑了许多的侧颜,以及那一身颓废衬衫都遮掩不住的古早霸总气质,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许……许尽忱?”
作者有话要说:说喜剧就是喜剧,文风沉重是因为工作使我深沉。第1本文风很轻松,是因为当时大学天天嗨,心情灿烂排便通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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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是安排陈利亚在这里接的,但既然你们都猜是陈利亚了,那就……
第146章
“你怎么会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
许尽忱扔下手里一截烂木头,逆着光大步朝她走来,一把抓住她的领口,架势好像要找她打架。
“你这半年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哪里都找不到你?你知道我找你快找疯了吗?这座岛又是什么地方?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你的头发呢?你的头发去哪了?”
“……等等,等等,你让我理一下。”
李维多被他一连串问题砸的眼冒金星:
“你的意思是……是我发求救信息告诉了你我在这座岛上?”
“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中冒着被人追杀的风险眼巴巴跑到太平洋上的无人区上漂了7天,难道无人区的生鱼片更好吃吗?”
许尽忱语气凶巴巴的,这段时间他风吹日晒,原来的奶油皮肤早已消失,金丝眼镜配着胡子拉碴,让他看上去像日本漫画里的颓废变态大叔。
他一手拎着她的领口,低头看了她两秒,忽然伸出手,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你到底跑去哪里了?”
他下巴上的胡子磨得她头皮疼,男人脸埋进她的颈窝,声音低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最后几个字被他咬在唇齿间,太羞耻了,不符合他总裁的身份。
他从小就跟李维多混在一块儿,人到三十,除了她,居然再没有看过其他女人一眼。父亲失踪,母亲死亡,他家道中落后,她甚至是他唯一的情感寄托——亲情爱情友情,甚至上司下属的同事情,所有感情都是她。
心脏每个角落都是她。
这个小没良心。
经历生死后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怎么会在这?”……完全听不出任何久别重逢的喜悦。
李维多被他这么一抱,差点没被他一星期没洗的衣服熏到当场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她艰难地拍了拍他的背,试图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你先冷静一下,这里有点蹊跷,我不可能给你发信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不可能给我发信息?那你想给谁发信息?”
许尽忱放开她,磨了磨牙,阴沉地说:
“想好了再回答,李维多,你可别忘了这两年你一天班没上,我还在给你交六险一金。”
“……你别冲动,我的意思是,这半年我没有任何的通讯工具,怎么给你发求救信息?”
“为什么你会没有通讯工具?这座岛到底是什么地方?”
许尽忱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更阴沉了:
“还有你的头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说来话长,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你收到的求救短信还留着吗?”
许尽忱拿出用防水袋装着的手机,从里面调出一条短信。
李维多一被放开就默默往旁边移了两步,也不知道他的衬衫到底被海水泡了多久,现在的许尽忱就像是一条大型咸鱼。
手机重新开机亮起,两个人一起凑过去。
10秒钟后,李维多:“……”
她望着手机屏幕上那段“哥哥救我!我被困在岛上了,超害怕!!!岛屿经纬度是xxxx,爱你么么哒”……语气十分匪夷所思:
“这一看就不是我给你发的信息吧?我什么时候叫过你哥哥还用这么恶心的撒娇语气讲话。”
“不,你叫过。”
许尽忱收回手机,又按回关机:
“高二的时候,你就是靠这一招从我这骗去了2万块钱给何壬羡交学钢琴的学费,你忘了吗?你那时的语气,跟这条短信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