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白月光嫁人后——难再叙
时间:2021-08-05 08:35:46

  葇荑不是软骨头,肯在二爷面前说实话,并非全然因为被他的气场震慑住,还因为二爷是府上唯一对二小姐好的人,她信任她。
  侯爷得知自己女儿被害,还不知道要怎样生气,就算先撩者贱、错在大小姐,侯爷也不能忍受旁人想害死自己亲生女儿。
  “就怎样?”江启决这点耐心都用在小时的丫鬟身上了,若是在军中有谁这样吞吞吐吐,早拉下去打军棍了。
  毕竟禀告迟疑的片刻,保不齐敌人就冲进大帐里来了。
  葇荑也怕二爷知道二小姐做的事后会对她改观,更怕二爷不出面,小姐会被老爷怎样惩治,最后还是干脆把心一横,说出了实情:
  “大小姐逼二小姐去跟男人比试武功,二小姐用刀背砍了一下马蹄,大小姐受伤昏迷,二小姐骑马过去接应你。”
  看着二爷愈发阴沉着的一张脸,葇荑心道自己做错话了,顿时觉得对不起小姐。小姐明明嘱咐过不许她告诉小叔,原以为怕二爷一时冲动,跟老爷有了争执。
  反应过来之后发现,大概是怕二爷对她很失望,再不理她了吧。可是纸包不住火啊,今日不说,二爷早晚也会知道。待从别人嘴里知道,保不齐会被扭曲成什么样子呢。
  江启决没用阿蛮推着自己,独自转动着轮椅,往祠堂那里走。
  他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以兄长的脾气绝不会息事宁人。将心比心,换成他自己,也不会跟差点害死自己女儿的人、在书房里谈人生和理想。
  阿蛮立即一个快步跟上,葇荑想着小姐的吩咐,不许自己同往,如今看着二爷往那边走,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答应她不告诉二爷也告诉了,一个吩咐不听和两个吩咐不听毫无差别。
  待江启决去到祠堂时,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只有江时雨缩成一团、掌心还在滴答滴答流血,仿佛竭力隐忍着,才没叫自己因痛而哼哼出一声。
  江启决推着轮椅过去,低头长臂一展,将她捞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她的身上没有明显的伤,但这惨绝人寰的家法他是知道的,昔年父亲在时,便用此法惩治过手脚不干净的管家,最后那管家受不住痛一命呜呼了。
  如今抱着她,听着她的呼吸逐渐微弱,一向沉着冷静的他突然有几分失去理智。
 
  第 15 章
 
  
  他天生骨架大,将瘦小一只的她搁置在腿上,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推着轮椅往回走,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也不要旁人来帮忙。
  直到将她送回房去,吩咐阿蛮请郎中进来瞧病,有葇荑在身旁伺候省了很多担心,摒退了小厮,独自去往兄长的书房。
  吹了一路的风,他想了很多,爹爹过世、兄长继承爵位,按理说他该离开候府、另置宅院。
  兄长说待他大婚后再置办府邸不迟,毕竟爹爹在时最喜一家人在一处、其乐融融,认为分家不详,家宅不和会被人哂笑。
  加之他志在凉州,根本没想过在汴京落脚。若他没受伤,也没被皇上召回,定然是盘踞在河西,为太子殿下守好国门,为他平定四海,然后……等着他登基。
  毕竟……皇上老矣,又沉迷仙丹。谁知世事难料,不遂人愿。
  待到江启决去往书房时,老爷身边的小厮通秉了一声,江孝恭很快过来,瞧着他身上衣衫单薄,不免关切:
  “有什么事叫小厮过来言语一声即可,你现在需要休养。”
  “这次回来给兄长添了不少麻烦。”他这样说就是在打他的脸了。
  江侯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两分:“你才回来,有很多事不知情,我不与病人计较。”
  自幼跟在父亲身边长大,他就很有兄长的风范,不争不抢,事事让着幺弟,护着家人。
  “我不知情,你不能跟我说么?我腿坏了,但耳朵没聋。”他句句噎人,亏得江侯好脾气。
  “下次,我会跟你说。”
  那这次呢?就这么算了么?
  这次的事,江孝恭也给了他一个说法:“想必你是知道了,才过来质问我。“
  “只我想说,雪霁差点丢了性命,莫说是我这个父亲意难平。若是汴京有人差点害死雪霁,你这个做小叔的也不会放过她吧?”
  江启决被兄长堵了口,没法说出自己能眼睁睁的看着侄女去死的话,依旧恚怒:
  “小时有错,但不是你以为的白眼狼。她从来没有主动攻击,她哪一次不是自保?”
  自幼寄人篱下还不够难吗?还是这个自己看着、宠着长大的侄女不是欺人太甚?
  “兄长如果将此事交由我处理,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也根本不会过问雪霁的事。”
  “但你对小时动了手,我就得问问兄长的家务事了。只将养女打到怕,那个始作俑者呢?”
  “不能做到一视同仁也执行家法,恐怕连轻描淡写的训斥都没有吧?”
  江孝恭汗颜,的确如他所说,自己若没私自处决江时雨,替女儿报了这个仇。便可以指责幺弟,不该对自己怎么管教女儿指手画脚。
  但是自己动手在先,他就没资格让幺弟管好自己了。连那句“怎么管教女儿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你置喙”,也没有勇气和脸面说出口。
  “小时是我看着长大的,生恩不如养恩,哪怕她差一点害死雪霁,我也没想过将她赶尽杀绝。”
  “这件事只有你我和小时知道,雪霁和夫人都不知道。我没有弄得阖府尽知,就是想给小时留有最后的颜面。”
  “雪霁不知情,所以不会恨她。夫人不知情,所以不会防备她。这是我给你的交代,如果你不允,那么你提出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我来执行。”
  “雪霁是被我宠坏了,我会教育,不叫她再去招惹小时。”
  江时雨就像一只狼,温顺时任由摩挲,暴戾时生人勿近。
  兄长给了他台阶,江启决应该下来,既往不咎。但想起江时雨缩在他怀里、睫毛微颤,总叫他咽不下这口气。
  “以后她的事我会处理,她再伤了谁,我去抵命。我领回来的姑娘,我会教她对错,不需要假手于人。这样的事,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
  他脾气也不好。
  江孝恭忍了他半晌,听他整个晌午都在这里质问自己,替那个养女讨个公道,不由得愠怒。
  这还没完了是罢。他该不会是让雪霁也承受一次这样的家法,想什么呢。
  “这孩子从前一向寡言少语,就是知道你回来了,她深觉有所倚仗,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江启决听了这话实在心疼,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日子,这孩子过得是什么日子,受了多少委屈。
  “她就该倚仗我。我只觉得她倚仗得太晚了。”
  江孝恭被他气的不行:“你当初就不该把那孩子带回来。”
  “我应该带回来,但不该带她回候府。”江启决说罢,推着轮椅离开,再次将江侯噎在原地,气得干瞪眼。
  而他说得不是气话,若再有一次,他会毫不犹豫的带着小时离开,去凉州,去哪里都可以,哪怕他不良于行。
  爬着也能带她离开,而这候府,他再不会踏进半步了。
  他是个残废,也能保护好他的小姑娘。
  .
  日头斜斜,郎中过来瞧过,开了药已经退下了。
  葇荑替小姐清理了伤口创面,换了衣裳,服侍她用膳喝药,做完这些准备将用完的饭食撤下去,转身瞧见二爷过来了。
  她行了礼,江启决点了点头,问询道:“小时好些了吗?”
  葇荑:“小姐倒是醒了,只不过依旧没精打采的。”
  他问:“肯好好吃药么?”
  葇荑答:“吃了的。”
  他:“晚膳用得如何?”
  葇荑终究叹了口气,想叫二爷亲自去问,岂不是更好。终究没逾越规矩,说这不符合身份的话。
  只答:“用了一些。不多。”
  说罢,福了福身,退下将餐食默默收拾好。
  她仰面躺在床上,什么都没想,只放空自己。
  对于熟悉的人身上的气味总是格外敏感,何况不久之前他还抱过她,像动物遵循本能那样转头来看着小叔,他已经推置轮椅,到了她床前。
  伤口实在太痛,动一下都痛,没有逞强挣扎着起来,只唤了他一声:“小叔。”
  “嗯。”他神情柔和:“我跟兄长说过了。”
  她立即瞪圆了眼睛,因着不知名的恐惧和难堪,死死地盯着他曲线硬朗的下颌,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是他侄女阿,兄长的亲女儿,他大抵会对自己很失望吧。他会像养父那样发怒吗。
  挨打她都不怕,突然有点害怕面对他的疾风骤雨。可是叫她在他面前,更加艰难。
  “对不起……”她不认为有错,哪怕侯爷想把她打到怕,打到服,打到投鼠忌器。
  但是在面对小叔时,她低了头:“我不该这样做。”
  “你的确罪无可恕。”江启决的指腹箍着轮椅扶手,脸色晦暗不明。
  “下次我不会这样了。”她的声音细若蚊吟,一度将头埋下,因躺着而无法埋得更低。
  “所以请别……”
  别对她失望,别放弃她,别对她置之不理,也别……赶她走。
  她在他面前无地自容,却听他说:“你错在不该对我有所隐瞒,不该自作主张。”
  她恍然抬头,看他。
  “我也有错,我以为兄长明辨是非、为人中正,候府没有勾心斗角,你在这里应该会感受到家人的温暖。即便没有,也是衣食无忧、平安顺遂。但是我错了。”
  “我错在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该带你去凉州。哪怕一直在打仗,但在我身边,好过让你只身一人在这里。”
  侯爷是个好人,但他不是个好养父。
  “雪霁欺压你在先,你还手没错。但你不该害人性命,因她只使绊子,却从未想过害你性命。更何况,你为了我,为了别的人,更不值当。”
  若她为了自己,他尚且好受些。他希望她能像汴京贵女那样娇惯恣意,不想看见她变得狠辣、艰辛,尤其还是为了他。不值得。
  “以后,不管是谁,要伤你性命,你都要毫不犹豫的反击,护好你自己。不管是谁,包括我也一样。但不许在为了我与人结怨。”
  他想叫她好好爱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自己才是最珍贵。想必说了她也不会听。
  只轻笑一声:“算了。以后受了委屈,有我替你找补回来,你不必亲自动手、与人结怨、留下污名。”
  是他没用,才叫她受伤。当初带她回来,在心底发过誓言,要好好照顾她长大,是他没做到。
  她心中悸动,所以在小叔心底,自己跟长姐这个亲侄女之间,还是自己更重要些吗。
  愈发内疚,对他的信任使她不再所有隐瞒:“还有……周家的事。”
  “嗯……”她不知道该怎样说,自己将小叔的婚事搅和黄了:
  “周氏女,是因为我退婚了。”
  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她怯懦了。她省略了细节,直接说了结果。
  他已经知道这事了,这会儿只是温柔笑意:“我倒要谢谢你,替我解决这个麻烦。”
  她挠了挠头,耳朵通红。
  他看她那个呆头呆脑的样子,想象不出她还敢出手伤人。
  “还疼不疼?”他问她。
  “啊?”她才反应过来,轻声道:“不疼了。”
  起初挨揍的时候的确疼得刻骨又铭心,让她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过去之后的余光是她能承受的,她便不想矫情哭诉卖惨装柔弱。
  他安慰道:“你不要担心,这件事我同兄长说了,不会再有下次了。若再有,我带你去凉州。即便我现在行动不便。”
  只是让她受委屈了,他终究不忍心。他已经跟兄长翻脸了,没办法继续纠缠不清。
  “好。”她依旧点头,好像那个有关凉州的梦,破碎之后又清晰了起来。
 
  第 16 章
 
  
  待到翌日,她起了个大早,其实早在半夜便觉横竖睡不着。
  兴许是从前都守在小叔的床边,忽然不在他旁边照顾着,总觉不安心。
  其实她也明白,下人们自会伺候得很好,而是小叔是大人了,她才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她的担忧纯属多虑了。
  兴许是小叔生了病,便让她将身份转变了过来。
  天还不亮,便由葇荑服侍着盥漱,葇荑瞧她的眼神躲躲闪闪,终于没忍住主动交代了:
  “是婢子的错,小姐千叮咛万嘱咐此事不得惊动二爷,婢子没坚持住,二爷一问便将什么都说了。”
  江时雨接过温湿的帕子净了手,叹了口气,这怎么能怪她。自己对大小姐动手,被老爷叫走,葇荑肯定慌乱得不行。
  这府上唯一护着自己的就是小叔,葇荑肯定也像自己一样,本能的信任小叔。难为她违抗了自己的命令,没有说什么“婢子都是为了小姐”之类的话逃避责罚。
  “你实不该不听我的话。”
  因为身份特殊,江时雨破费一些力气才能压得住那些红眼病的下人,让那些丫鬟不以为她只是命好被侯爷收养、否则跟她们的待遇原该是一样。
  “婢子无意僭越,请小姐责罚。”
  “算了。我知你为我好。”她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只是,不许有下次了。”
  她也不会有下次了,下次再隐瞒小叔。
  葇荑松了一口气,在心底对小姐又亲近了两分,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门。
  外面月色朦胧,因着即将黎明破晓,葇荑便没有点灯。江时雨在心底数算着日子,今日该是小叔去上朝了。
  他虽受了伤,身上的官职未拔,理应去向圣上赴命。
  吩咐葇荑去准备早膳,独自推开那扇门进来,脚步刻意放得轻缓,以为小叔这个时候还在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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