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稀罕做你的白月光——乘舟拾星
时间:2021-08-07 09:40:37

  季芊婷一言不发,是有些心虚的,昨天傍晚见下雪了便非要去看雪景,还在雪地里站了许久,当时虽觉着脚下生凉,也没舍得进屋,却忽略了自己快要来月事这一件事,没想到这么快便吃到了苦头,夜里便疼了起来,本想着忍一会儿便能好了,谁成想越来越疼,这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
  她无言可辩,只得将脸埋在他心口处,随他说什么。
  “嘱咐你多少次了,千万别贪凉,要么便多穿一些,你倒好,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昨天我不在你身边,没看住你,若不是提前回来了,还不知你在外面玩了那么久,”林泊元轻捏了她的耳垂当做惩戒,“年岁见长,怎么还越活越回旋了。”
  “因为你在啊!”林泊元的手掌干热干热的,贴在她肚皮上舒服许多,她一时居然也不觉得有方才那么疼了,于是微微侧过身,将胳膊甩到他身上轻轻搂着,额头又在她身上用力蹭了蹭。
  这一蹭,林泊元的心也顿时软了,再厉害的话也讲不出了,温和的笑意满足的挂在脸上,眼微微眯着反问道:“有我怎么样,有我你不还是一样疼。”
  “不一样,一点儿都不一样,”她手指不太老实,隔着寝衣在他身上画着圈儿,“从前没你,疼我也自己受着,如今不同了,我知道我怎么样你都陪着我,世上唯你一人心疼我。”
  这是实话,在季芊婷眼里,林泊元处处以她为先,他讲得没有错,自己年岁见长,却是越活越像小孩子了,还不都是他惯的。
  “别拿这些好话哄我,以为这样我就不说你了?”他似才反应过来,手指轻掐了她的脸蛋,“下次你若再这样不听话,我便不管你了。”
  这当然是气话,季芊婷比谁都清楚。
  她不答不应,只牢牢的贴在林泊元身上。
  “天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我去让他们给你准备个汤婆子,你抱着。”他轻拍了季芊婷的肩,季芊婷这才肯将他放开,乖巧的缩回里面,眼见着他只披了一件衣裳便出门。
  再回来时,手里捧了一个小汤婆子,塞到了她脚下,又仔细给她掖了被角,而后搂过她,在额头上轻吻一下,沉声道:“再睡会儿。”
  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老老实实的缩在他怀中,困得极了,没多久果真便沉沉的睡去,无比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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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的轱辘在尚未除干净积雪的长街上艰难缓行,从南至北一路来,留了两道长长的车轮印,马车所经之处,街道两旁的商铺才陆续开门,有人先是扫门前雪,有人互相交谈,这大雪封门总是让人欢喜的,总有人说瑞雪兆丰年,开年的第一场雪,总是给人无尽的期盼。
  一只修长的手穿过马车的毡帘稍稍掀开了一条缝隙,凉风夹带着雪气便从车里灌了进来,里面的人也不觉得冷,反而被这一阵风吹得神色清明。
  马车在一处客栈停稳,车夫跃下车,取出小凳搁在马车下,而后朝车里低声唤了句:“大人,到了。”
  里面人并未回应,只是由人掀了毡帘后才弯身出了马车,高筒的细线锦靴踏在小凳上,又踩进雪地里,发出咯吱的响声,身子站直后一身天青碧的银丝搭杂软棉长袍规整齐垂,腰上配的月牙白色三指宽系带上还悬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放眼望去,整个人贵气加身,气宇轩昂,昔日的布衣穷学子如今乘了东风摇身一变已然成了前途无量的钟大人。
  钟明齐负手而立,由下至上仰头望着客栈二楼,双唇紧紧抿着,扑腾的热气还是从口鼻处散出来,稍纵即逝。
  “大人,人就在二楼天字号第一间。”长随从身后出来,小声对他说道,人是昨天长随安排住在这里的,他比谁都清楚。
  “知道了,”钟明齐眼一垂,头微微侧着,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意味,“这件事不要让府里的人知道,尤其是季府。”
  长随是他的心腹,自然明白这里的复杂关系,于是垂首应下:“是,小的明白。”
  这答复让钟明齐还算满意,他长舒了一口气,自顾地入了客栈直上了二楼,见着拐廊的第一间门口悬着木牌,上面有小楷清楚的写着“天字号第一间”。
  房门关得严实,从外面听不到里面一点声音,钟明齐手抬起,在身前捏了虚拳又放开,拇指摩挲着食指几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指去叩门。
  只轻敲了几声,便听里面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门便从里面打开,吴漫雪像从前一样,立在他的面前。
  这场景曾发生过一次,只是对于他而言,心境大不一样。
  吴漫雪见他第一眼,心中的激动便难以掩盖,眼圈儿顿时红了,连带着鼻尖亦然,对于她来说,这是两人分别许久后的第一次见面,她怎能不心酸。
  二人呆呆的对视良久,一时语塞,还是吴漫雪先开了口,身子微微朝一侧让过一步,“你来了,外面冷,进来说吧。”
  说话的空档,她用手背轻拭了脸上的泪。
  钟明齐踏进屋中,里面燃着碳盆,的确比外面要暖和许多,他立在碳盆前,伸出手掌来烤火,暖意袭来,他不由得连肩也舒展开来。
  吴漫雪将门关好,转过身来瞧着他的背影,从上到下的打量,见他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便知如今他已是今非昔比。
  再瞧自己,来京的路上身上值钱的物件能当得当,能卖得卖,如今只剩下一身粗布衣裳,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她走到桌边给他斟了一杯热茶奉上,抽了下鼻子道:“外面天冷,喝口热茶吧。”
  钟明齐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记忆中吴漫雪的手指细嫩纤白,如今被风霜摧磨干皱的已不成样子,再看她脸颊泪痕干在脸上,配上一身单薄的粗布衣裳,哪里还有昔日富家女子的风华。
  他将茶杯接过,握在手里也不喝,只淡淡的说了句,“京中天冷,你一路来,难为你了。”
  她本是江南女子,从南至北一路过来,吃了多少苦自不必说,如今她家道中落,死了夫君,婆家又说她克夫容不下她,她唯有北上寻他这一条路可走了。
  昨天吴漫雪一路寻到钟府时,他就在家里,可是他不想见,也没想好该不该见,于是便差了长随出面先给她安排一个住处,今日晨起,不知头脑动了哪根筋,还是来了。
  他这话说的有几分客套,让吴漫雪心里不由又冷了些许,不过她想着,二人好歹还是有些旧情在的,当年父亲做主让她嫁了旁人,他自会有怨恨,不过她只说是由不得她,想来他也能够明白。
  如今若她连钟明齐这根救命的稻草也抓不住,那往后她便真的没有容身之处了。
  她眼泪说来就来,头往下一垂,两行泪便随之滑落下来,啪嗒啪嗒的滴落在身前衣服上,“难是难,可想着你就在京城,这一路便也好走了。”
  钟明齐记得,从前在家时,她便总爱哭鼻子,那时惹人怜惜,只要眼泪一掉,自己心也跟着掉了一般,可自打她成亲,他的心便一天比一天硬了起来,直到今日。
  二人从前的情分自不必说,只是吴漫雪不知的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早已横了个季芊婷,季芊婷现在已取代了她,成了他心头的一抹执念。
  如今他已经没什么耐心听她长叙旧事,而是冷着脸问:“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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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我也不知道。”吴漫雪默默流泪,边摇头。
  即便她不说,钟明齐心里也清楚,若没有打算,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还不是奔着他来的。
  “你先在这里住着吧,明日我让人给你送些银子过来,你回乡去吧。”
  炭盆中的火苗旺盛,碳块燃的足了,时不时的噼啪响上两声。
  “回乡……”吴漫雪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蓦然抬眼,眼泪止住,瞧着他没有温度似的侧脸,十分委屈的说道,“你以为,我是来向你要银子的?”
  钟明齐看向她,不做声,只瞧着她的眉眼,尤其是微微蹙眉流泪的样子,和季芊婷确实很像。
  这一眼,便让他心软了下来,面色不若方才那般冷峻,转而道:“你我二人,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初你另嫁他人也是有苦衷,我知道,我不怪你。”
  “来到京城,我便听说你成亲了,”吴漫雪语气一顿,若是不直言,恐怕连最后的机会也没了,实在不想再同他猜来猜去,“你爱她吗?”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季秋棠,这个问题于他来说,回答不了。
  他静默的这片刻,吴漫雪好似看到了一丝机会。
  “你娶别人,我知道也不是出自你的本心,我不想知道她是谁,她什么样子,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罢了。”她轻笑,以退为进,“你的银子我不要,反正现在我已经这样了,我也不需要你的可怜和施舍。”
  说罢,她转身去取了包袱,背在身上,作势要走。
  还未行到门口,便听见钟明齐将她叫住,“罢了,冰天雪地的你身上没有银子,京城里又没有亲戚朋友你能去哪。”
  吴漫雪未回头,脸上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不过一瞬,便稍纵即逝。
  她不回头,却也没再往前踏出一步。
  钟明齐细不可闻的轻叹一声,不难听出有些不耐烦,如今的他,早就没了曾经的细致耐心,“你先住下,旁的不用操心。”
  吴漫雪知道,有些事不能太着急,只能一步一步来,今日听他开口留自己,便是一次进步。
  于是她又换成那副委屈无助的神情转过身来,“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能用银子解决的,便都算不得什么麻烦,”钟明齐朝前走了两步,将茶杯放下,一口都没喝,“我还有事,过两日再来看你。”
  “你要走?”
  “是,”钟明齐点头,没有再瞧她,“你有事就等我来了再说,记住,别再去府里找我,会惹上麻烦。”
  “好,”她用力点头,虽然不确定是什么麻烦,左不过是怕他的妻子闹起来,眼下她还没站住脚跟,自然不会去找麻烦,“我记下了。”
  出了客栈的门,长随打量着钟明齐的脸色,也瞧不出好或者不好,也不敢贸然上去搭话。
  “你来!”倒是钟明齐朝他招呼。
  长随忙跑过去听他吩咐。
  “你去问问她,有什么缺的,一应给她补上,”停顿片刻,又道,“在城里给她租个宅子,先安顿下来,切记,不要惊动了人。”
  长随眼珠子一转,顿时明了,大人这是要金屋藏娇,养个外室。
  “是,小的记下了,一定给您办好。”
  .
  待季芊婷睡饱,已经是晌午了,她连屋里亮堂异常,默然坐起身,见身侧的人早就没了影,只是屋子里的碳火烧的依旧旺,还有被子里暖烘烘的,汤婆子不知何时被人换过,依旧温热。
  这会儿肚子已经不觉着疼了,她小心穿鞋下地,还未披衣裳便来到了窗前,窗外的阳光正洒在雪地上,将雪片子照耀的闪闪发亮,晶莹剔透。
  此情此景,她仿佛看到过。
  前世病重时,十天有八天起不来床,每到冬日便更加难挨,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是常事,所以那时她最怕的便是过冬。这回便不同了,身子轻快健康,一切都那样顺畅,瞧着外面厚厚的积雪,也终于喜欢这样的美,听着外面丫鬟的嬉闹声,更加觉着欢快。
  林泊元从门外推门进来,一眼便瞧她立在窗前发愣,“还疼吗?”
  朝她走去,见她眉目含笑,便知是不疼了。
  她转过身来,眼中笑意更浓,朝他扑过来,双臂环上他的脖子,摇摇头,“不疼了。”
  “那就好,”林泊元双手自然环上她的腰肢,成亲这么久了,也没能将她养得更胖一些,“饿了吧,快去吃饭。”
  “饿倒是不饿,”季芊婷踮起□□尖,争取离他更近一些,“我想去外面看雪。”
  “还看雪?在屋里看还不成,你还要出去?今日是谁天不亮就肚子疼的流眼泪?”
  “我保证这次不在雪地里久待,”她一脸的真挚,“你让我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回来。”
  “真的?”林泊元本就没想拦她,也拦不住,只要让她明白适量便好了。
  “真的,我保证!”她在他身边跳动了两下,这会精神了,倒像只欢快的小兔子一般了。
  “那你先吃饭,吃了饭穿好衣裳,我陪你去园子里走走。”林泊元终于松了口,手掌轻拍她后背,果然她一得话,乖乖的就从他的身上滑下来,转身去穿衣裳了。
  虽是午时,可是雪气已经开始上返,扑面的凉意袭来,人一出去便整个被包裹住,穿得再多也感受得到。
  园子里不知是谁堆了几个雪人,远远看上去倒是十分可爱。
  季芊婷站园中亭下,远远瞧着这漫天的银白,心中顿觉畅快,她用力吸一口气,通透无阻,再没了曾经那种窒息感。
  眼前的白雾从口中吐出,转眼即逝,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无比自由的。
  她立于亭前,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林泊元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心里有话,每每想要开口,看她这么开心,又舍不得打扰她的心情,思来想去,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了。
  “我去下面。”她转过身来,指着下面道,还没走出两步,被林泊元一把拉回来。
  “下面雪深,我背着你走,脚不要沾地了,以免凉到。”说着,林泊元背对着她,半蹲在她面前,又抬手轻拍了自己肩膀,示意她上来。
  季芊婷并未多想,随之乖乖趴到了他的背上,任由他背着。
  “我最近重了吗?”她下巴杵在林泊元耳边低声问。
  “嗯......”他似很认真地想了想,“没有,还同以前一样。”
  阳光打在季芊婷的背上,倒晒得暖意融融的,两个人的身影重叠在一处,难舍难离。
  他背着她,当真觉着轻飘飘的,竟是一点也不费力,耳畔时而传来她呼出的热气,还有一声声似有若无的笑声,她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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