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稀罕做你的白月光——乘舟拾星
时间:2021-08-07 09:40:37

  推门进来,林泊元的卧房华丽大气,面积抵得上自己的两个大。
  右手边是内阁,洞门挂着一排排碧色玲珑碎玉珠帘,窗子上的光投在上头,成了一抹渐变色,青翠好看。
  透过帘子,隐约见着他侧身躺着,背朝外,身上裹着被子,微曲着身子。
  她才往里走了两步,林泊元便哑着嗓子费力低吼了句:“出去,我都说了我不喝药!”
  他这是拿季芊婷当了送药的小厮。
  嗓音嘶哑的厉害,却也听的出有些怒意在里头,似乎真像邓茹所说,他在同人赌气一般。
  季芊婷脚步微顿,而后掀开珠帘进了内阁,端着托盘在床前立的笔直,“嗓子都哑成这样了,还不喝药,是不是怕苦?”
  季芊婷脆梨一般的声线如山涧清泉,绕在林泊元耳畔,原本半眯的眼突然睁大,高热在身本就反应迟钝些,这会儿倒觉着自己出了幻觉。
  见他不动也不说话,季芊婷又近了一步,低声道:“林公子?”
  这回他才觉着这不是幻觉,而真的是季芊婷。
  他撑着胳膊起身,缓缓转过脸来,见着季芊婷真真切切的立在面前,一时又惊又喜,想开口说话,一股强烈的咳嗽袭来,倒堵了他的嘴。
  季芊婷见他咳的厉害,忙将托盘放到矮几上,上前弯了身子,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打。
  二人相近,季芊婷背后的长发一缕散到了前面,扫在林泊元的手背上,一阵轻痒。
  他感觉到自己背上一阵软拳,倒是幸福的厉害。
  一阵咳嗽平复后,脸色由涨红又恢复了病态的苍白,微清了嗓子,这才吃力的问:“你怎么来了?”
  “夫人让庆妈妈到府里去找我,到了这儿说你病了,不肯吃药。”季芊婷面不改色,探身将药碗端到手里,掌心探着碗外的温度,貌似适中。
  林泊元忽想到什么,手成虚拳在唇边抵了一声咳,眼神略飘,试探的问道:“你今日怎么在府里?”
  “我不在府里还能在哪儿,”季芊婷将药碗递到林泊元面前,“快喝了吧,这会儿应该不烫了。”
  林泊元面对脸前的汤药无动于衷,面上紧紧绷着,心里强压住惬喜,“你怎么没去赏花节啊。”
  “我为什么要去赏花节啊?”季芊婷将药碗又举了举,“快接着,喝药了。”
  林泊元这才接过药碗,凑到唇边,扬头猛饮,褐色的药汁从嘴角流出,顺着下巴流到脖子,再到锁骨,寝衣宽松,衣襟松散,他仰着头,季芊婷这才发觉他心口露了大片皮肤,不禁脸色一红,将目光收回。
 
 
第11章 
  林泊元这会儿喝药倒是痛快,仰头的功夫便将那一碗喝了个干净。
  季芊婷一手接过空碗,一手朝他递去干净的帕子,他老实接过,手中的帕子软绵甜香,同她方才发丝上的是同一种味道。
  他手里捏着帕子,丝软洁白,一丝杂质污垢也无,心里想着,若是这帕子用来擦残汁岂不可惜。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将帕子搁下,没舍得用。
  “我听夫人说,你昨天跑出去淋雨,是你院子里开了什么花,都让你成这样了?”季芊婷将药碗搁下,扭身便朝窗外瞧,奈何隔了纱笼,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林泊元双目微弯,盯着她玲珑的侧身,这会儿她头偏着,显出一段修长雪白的脖颈,她原本就白皙,这会儿光线透进来折在她身上,如同蒙了一层光。
  他心不静。
  心口有些灼热。
  突如其来的轻咳了两声,强盖了他的心事,他低语一句,“美人花。”
  “什么花?”季芊婷明显没有听清,回过身来瞧着他。
  量是她这般认真的盯着,他也没胆子重复了。
  昨日他听说,钟明齐约了季芊婷去赏花节,一时心里不是个滋味,竟像个傻子般挺在院中盯着才开的黄花出神。往日院子里栽种的名贵品种次第开放起来赏心悦目,昨日看着却如针在眼,刺的人生疼。
  他竟恨不得将满城的花都连根拔起,让那赏花节怎么也开不成。
  最后天下了大雨,他竟鬼使神差的淋了个痛快。
  今日她来,便是惊喜了,咱下,他又改了主意,院子里的花不拔了,好像也没那么刺眼。
  季芊婷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脸色又苍白,想着他病中定是休息不好,自己也不便在此打扰,只道:“既然药喝了,便好好休息,我去同夫人说一声,这两日好好喝药,别再让夫人担心了。”
  见她欲起身,林泊元忙扯住她手腕,仰着脸问:“你这就走了?”
  被他这么一抓,季芊婷先是一惊,而后目光顺着望下去,见着他苍白修长的指节正抓在自己腕子上,不禁脸色一红。
  林泊元这才察觉出不妥来,手上力道渐渐松了。
  “你还有事?”季芊婷将腕子收回,用另一只手握住,手底下还有他指间的温度。
  “你还没告诉我,今日你怎么没去赏花节。”这件事,是他此时此刻最在意的事。
  他就是为得这事儿才病了,若今日不问个清楚,这便成了心病了。
  “不想去。”季芊婷幽幽道。
  “不想去?”林泊元心里微动,来了精神,略坐正了身子,“是不想去赏花节,还是……不想和钟明齐去赏花节?”
  “你怎么知道他邀我同去?”季芊婷侧目。
  林泊元抬手抓了抓下巴,脑筋转的飞快,打了个马虎眼,“以他的性子,必邀你去,还用问吗!”
  直到这儿会儿,季芊婷才后知后觉,隐约明白他为什么跑到院子里淋雨。
  她心微微揪了起来,这般细微末节,若是她今日不来,根本就不知道,从前她同钟明齐“两情相悦”时,这病榻上的人还不知暗地里难受了多少回。
  愧疚吗,当然是有些愧疚的。
  季芊婷轻抿唇角,而后又重新坐了下来。
  “我不想和他去了,”季芊婷一双美目忽迎上他的,坚定而纯粹,“以后都不想了。”
  对面男人的眼中,再次浮现她的倒影,林泊元喉头微动,不知是病的燥热,还是从心底生出来滚烫。
  他忽然在她面前生出许多胆量来,从前只听说酒壮熊人胆,这会儿病着也撑了胆,他眼也不眨地问:“若是同我去呢?你可愿意?”
  料是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季芊婷愣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脸便红的不成样子,忙将脸别了过来,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说话。
  见她这样,林泊元忽有些后悔,方才太过莽撞,口不择言,以为她不想回答,干脆脸也不要了,身子直接朝后仰躺下来,一只手腕搭在额头上,配上沙哑的呻.吟,故意拉长了腔调,“不行,不行,头还烫,晕的厉害……”
  季芊婷余光瞄着他,明知他在装,反而被他这模样逗笑了,最后无法,便说道:“这两日你好好的养病,好好的吃药,要听郎中的话。”
  一字一句从耳朵里进来,仍旧装模作样给自己挽尊,哼哼个没完。
  “你若养不好,拖沓起来,赏花节就要过了,到时候想去也去不成了。”
  季芊婷一本正紧说道。
  病榻上的人闻言,哼哼立即止了,听出她话的意思,头猛然侧过来,眼睛都比之前清明了许多,“你说什么?”
  季芊婷闭口不言,转而起身,“听不见就算了,我才不说第二次。”
  “季芊婷!”见她要走,林泊元猛的坐起身来,毕竟还在病中发着热,起的急了一时有些头晕,“你得等我!”
  季芊婷回眸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出来,“你还是先把病医好再说吧。”
  长发随着身形摆动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看的林泊元眼花缭乱一时找不到北。
  再眨眼的功夫,人便没了,只听庆妈妈在门口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她今日来这一趟,只同他说这几句话,便比什么良方都管用,他觉着自己此刻下地便能健步如飞。
  抄起床上的金织软枕高高抛起,稳稳的抱在怀中在床上打了个滚,美的睁不开眼。
  从林泊元房中出来,随着庆妈妈来到前堂,邓茹一直没离开,一见她回来,便又起身迎过来,见着一旁庆妈妈轻松的神色,便知那愣小子肯喝药了。
  “如何,他可老实喝药了?”邓茹还是扯起季芊婷的手多问了一嘴。
  “夫人放心,他将药喝了,这几日应该都会按时服药。”
  闻言,邓茹和庆妈妈对视一眼,从庆妈妈眼中瞧出了一丝端倪,便知这两人方才已经谈好了。
  “三姑娘,我还真要谢谢你。”邓茹手轻拍着季芊婷手背。
  季芊婷有些心虚,一时间竟觉着接受她的谢意有些受之有愧,毕竟他是为了什么才病的,她清楚。
  “夫人言重了,能帮到夫人和公子,是我的福气。”美人眼角微垂,思绪分了一半儿在方才。
  “时候不早了,留下来用午膳吧,我正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芊婷就不打扰了,父亲今早找我说话,让我这几日准备准备,过两日去看外乡的祖母,我还要赶着回去准备些给祖母带的东西。”她微一颔首,娓娓道来。
  万事没有长辈重要,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都对比颇为看中,更何况是恒誉侯府,邓茹闻言也不好多留,一副了然神色道:“既然如此,我便派人送你回府,祖母的事最重要。待你从外乡回来,再请你来府里玩就是,只是不知你这一去要待多久?”
  “少则个把月,多了也说不准,许久不见祖母,总要多陪陪她老人家才是。”
  “也对。”邓茹嘴上是这样说,脸上确是遮不住的惋惜神色。
  尽管不情愿,还是派人好好的将季芊婷送离了侯府。
  直到季芊婷离开,邓茹庆妈妈主仆二人才讲体己话。
  “奴婢瞧着夫人好像很喜欢三姑娘?”庆妈妈贴了过来,轻声问道。
  邓茹细呷了一口茶,面上是遮不住的笑,“人倒是不错,我也看中了,可这家世略微逊色了些,着实可惜了。”
  “奴婢也瞧着,三姑娘虽是庶女,却不必她两个姐姐差,娶妻娶贤,更何况公子钟意。”庆妈妈下巴微抬,脸朝了林泊元的院子方向。
  邓茹将茶盏放下,细不可闻的低叹了一声,“是啊,可不就是他钟意了,哪里能拗得过他,咱们家这个老二,整日的胡闹,果真同他大哥没一点相似,往后,不知这三姑娘能不能镇得住他。”
  “公子调皮,本性却不坏,若是遇上大事,也是个镇定有主意的,”庆妈妈一顿,笑道,“往后成亲便更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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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芊婷被恒誉侯府的马车送回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传遍了季府上下,尤其惊了柳姨娘那边。
  季芊婷已然想到,此时此刻,这件事被季秋棠知道了,对她是何种的咬牙切齿。
  如今她不在意,往后,她谁都不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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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西垂,晚霞被染成秋色,一层一层将日暮遮住,季芊婷回房后亲自推开了朝西的窗,夕阳打在她脸上,抹上一层粉晕。
  文竹踌躇着进门,瞧着季芊婷心情看似不错,犹豫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姑娘,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什么?”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扭过头来瞧她,一边脸被霞光投了阴影。
  略微思忖,她便懂了文竹的意思。
  那个人,今日本是约了她,可她没去。
  文竹瞧着,姑娘这个时辰了,应该是不会赴约了,想着姑娘定是有自己的主意,也不敢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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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赏花节的缘故,整个长街热闹非凡,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多有良男善女结伴而行,在钟明齐身边来来去去。
  一整日了,他在桥头站了一整日了,也没有得见那抹日思夜想的身影。
  即便从朝阳等到星辰,他也坚信她会来,仿佛在下一秒,她便能穿过层层人群来到他的面前,浅笑着同他说,她来迟了……
  最终,是他想错了,今日赏花节已散,直到街边的商贩都开始张罗着收摊,他才明白,今日季芊婷不会来了。
  钟明齐撑着僵硬的膝盖坐到石阶上,一低眼便能看见湖中的花灯,顺着水流越飘越远。
  这一刻,钟明齐的眼中,终于挂了一抹晦暗。
 
 
第12章 
  夏日越来越近,夜里偶有虫鸣,一声接着一声,倒也不扰人。
  文竹进来见季芊婷已经梳洗完毕还没上床,而是四处翻着什么,便将花烛放下问:“姑娘寻什么呢?”
  “文竹可见着我的帕子了?四处都找不见。”
  季芊婷站直了身子,细细想着帕子可能在的角落。
  “奴婢也没留意,不过姑娘别担心,奴婢帮您找,您先上床歇着吧。”
  季芊婷一恍神,忽然想起来,今日去劝林泊元喝药,他喝完后那帕子就被自己送了出去,临了也没还。
  美人嘴角勾起,脸色灿然,转而道:“罢了,找不到就不找了,一个帕子而已。”
  文竹不以为然,嘴里依旧絮絮叨叨:“姑娘最近都丢了两个帕子了,旁的不说,可都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丢了岂不可惜!”
  “明日再找吧,今日天黑了,”季芊婷推开了窗,坐到窗边矮榻上,将半干未干的长发搭在身后,“反正这会儿我也睡不着,你去给我泡些茶来。”
  文竹睨着她的神色,轻松安然,倒没有一丝负担似的,勉强张了几次嘴才拘谨问道:“姑娘今日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什么?”季芊婷转过脸,瞬间明了,神色一暗,面有不悦。
  文竹一见便知她是记起了今日钟明齐之约而故意不赴,瞧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再问,只道:“我去给姑娘泡茶。”
  转身推了门出去。
  晚风迎着月光吹进轩窗,吹动她耳畔的发丝,扰得耳边一阵轻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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