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稀罕做你的白月光——乘舟拾星
时间:2021-08-07 09:40:37

  “芊婷,我可是你爹啊!”季文升眼下已经忘了自己今天过来是为了给季秋棠讨回公道,这会儿不但公道没讨来,还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父亲还是回去吧,往后我只想安静的过日子,父亲若是有心,便去劝劝你的女儿们,离我远一些便是。”
  这话,倒像是给季文升吃了颗定心丸,觉着这件事大有缓和的余地,只要安抚好她便是,一个丫头片子,能掀起什么风浪。季文升连连点头,脸色恢复如常。
  “爹知道,你自小便懂事,同你两个任性的姐姐不同,”他轻叹一口气,俨然一副慈父姿态,仿佛与先前黑着脸进门又要抬手打人的不是一个人,“从前是爹爹对你的关心不够,委屈你了……”
  变脸之快,让文竹都侧目。
  季文升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变脸的本事出神入化,他越是这样说,季芊婷便越是觉得心寒。
  他这般对待自己,不是因为亲情,而是因为自己抓了他的把柄。
  她苦笑一声,到底是半点儿亲情也感觉不到。
  “季芊婷你给我滚出来!”柳姨娘如同疯妇一般闯进院子,高声叫嚷着,势要活撕了季芊婷一般。
  季芊婷看向窗外,不慌不忙,目光转回到季文升脸上。
  季文升一阵脸绿,未等季芊婷发话便去门口拦了柳姨娘。
  “你闹什么!”季文升大声呵斥道。
  “老爷!”柳姨娘一见季文升,变脸速度更是快,由先前的泼辣转化成了哭诉,一拍大腿眼泪便流了出来,哭的凄惨,“老爷,你要给咱们女儿做主啊,季芊婷这小蹄子可将咱们女儿害苦了,她在粉里参了药,害得咱们女儿这样惨,老爷定要狠狠地处罚她才是!”
  柳姨娘边哭着,边像脱了骨一般朝季文升扑去,季文升现在哪里敢惹季芊婷,她这样过来闹,无疑是火上浇油。
  “你整日就知道闹,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自己得了这毛病,不好好在府里待着,大热天的倒去赴宴,怪得了谁!”
  季文升一席歪理惊了柳姨娘,也惊了屋里坐着的季芊婷。
  她手指在茶盏上划圈儿,这会儿顿了下来。
  柳姨娘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儿,眼睛一眨巴就落下两颗,怎么也想不通今日老爷居然不向着她们说话,反而斥责起来。
  “老爷……”柳姨娘一时语塞,不可置信的望着季文升。
  季文升双手微抬,“出去出去,往后少来这里闹,棠儿的病,找大夫好好医治,芊婷这里我会处理。”
  “老爷,那蹄子害的咱们女儿这样惨,您就这样放过她!”柳姨娘指着窗里的季芊婷说道。
  眼下季文升一个头两个大,生怕激怒了屋里的人,又呵道:“放肆,你一个做姨娘的,怎么这样说话,芊婷也算是你的女儿,你这样口不择言,像什么样子!”
  “今日我将话搁在这里,谁若是再敢来找芊婷的麻烦,我便家法处置。”
  季文升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的,柳姨娘分辨得出来,只是她怎么都想不通透,今日为何他这样护着季芊婷。
  柳姨娘是聪明人,虽心里有气,也知道今日古怪,闹下去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适当收敛,恶狠狠的盯着窗子里的姑娘,也不敢再出言不逊。
  季芊婷只在屋里冷笑,这是第一次,父亲站在她面前护着她,原因却让她觉着可笑。
  她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世间给与她的爱都是这般稀薄,处处都充斥着目的性。
  院子重新归于宁静,这会儿连雨都停了,两行热泪终是滚落下来,滴在手上滚烫滚烫的。
  若世上无人护她,便只有她护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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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姨娘自是不安分的,在季文升那里莫名其妙碰了钉子,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跑到刘氏那里哭诉。
  平日她在刘氏面前马首是瞻,做得一副仆人模样,刘氏见她机灵,这才没有为难过几次,不过这母女眼高于顶,素来内里也是看不起柳姨娘和季秋棠的。
  从柳姨娘这里听了前因后果,这才知她方才碰了钉子,季若怡举着团扇将脸别过一旁强忍笑意,只听刘氏开口不咸不淡地说道:“想不到这三丫头竟然有这般心思,更想不到二丫头竟然有这毛病,还能不声不响的藏这么多年。”
  “这三丫头也忒坏了些,害的我们秋棠在众人面前出丑,”柳姨娘嘤嘤哭的凄惨,帕子湿了一大片,“老爷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倒向着三丫头说话,我去了那丫头的院子,不但没讨到便宜,反而被老爷训斥了一番。”
  “说到底,三丫头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秋棠平日要尖儿,处处压着三丫头,前两日我听说还跑到她院子里闹了一场,骂的难听。不是我说你,今日三丫头做的虽过,可也算是情有可原。”刘氏眼下只等着看热闹,说的都是风凉话,听的人冷飕飕。
  柳姨娘本意是跑来找刘氏做主,谁知她倒也没有这个意思,一时有些犯难,眼珠子一转,又道:“骂两句又如何,不疼不痒的,她若气,还嘴也就是了,姐妹之间打打闹闹再正常不过,她倒好,费尽心思让她姐姐这样出丑,往后秋棠可怎么见人。别说秋棠了,只怕大姑娘也会受此影响。”
  “姨娘这话说的,这味道是二妹身上传出来的,与我何干。”季若怡转过头来,颇为不解。
  “大姑娘,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事既已经出了,就难保旁人不会乱传,你们是姐妹,别人只怕也怀疑这毛病不止秋棠才有。”柳姨娘一抽鼻子,“远的不说,只说这太子殿下选妃在即,无论正妃侧妃,哪怕东宫里的一个侍妾首要的便是身子不能有异味儿,这可是人人皆知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难保大姑娘不会惹人怀疑。”
  柳姨娘一番话,正中季若怡要害,她是一心想要进东宫的人。
  季若怡眉头微蹙,觉着柳姨娘说话也有几分道理,虽说今日丢脸的是季秋棠,难保火不会烧到自己身上。
  “这样说来,姨娘可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旁的季若怡倒是不担心,可能是若真的牵连到自己她便坐不住了。
  柳姨娘见她上钩,彻底不哭了,再抽一下鼻子低声道:“这也好办,为了堵旁人的嘴,总得有人将这件事担了,到时候将所有事都推倒到季芊婷身上便是,与其连大姑娘也被连累,不如只死她一个。”
  “姨娘这是有主意了,不如说来听听。”
  季若怡一抬眉,来了兴致。
  柳姨娘一笑,凑到季若怡和刘氏跟前低语起来……
 
 
第10章 
  自季文升那日来这院子闹了一场之后,府里好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季文升先是命人给季芊婷的院子修缮了一番,再又给她屋里添置了许多东西,一副慈父模样演的淋漓尽致。
  季秋棠打那日出丑后几日不曾出门,柳姨娘见眼下在这里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倒是安静了许多天。
  这小恩小惠落到旁人眼里只是好奇,想不透这样一个庶女怎的就突然被重视起来,可季芊婷心知肚明,父亲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自保。
  这样的理由,更让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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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明齐做了一整天的活计,待下午歇了工,从老板那里结了半月的工钱,沉甸甸的都是铜板,塞进布袋子里叮当响。
  如今再得了这钱已没有当初的喜悦,许是因为见过大海,便不会觉着江河宽广了,一样的道理。
  他掂量了手里的钱袋,一边往家里走,一边盘算着事情。
  记得从前有一次,他约着季芊婷去赏花节,临行前却没去成,颇为遗憾,后来季芊婷还说过许多次,这次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这件事,就想圆了她一个愿。
  归家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直奔季府方向,他身份特殊,所以去季府也不必刻意避嫌,再来季芊婷的院中,见着院中焕然一新,也觉着十分意外,若不是见着文竹在院中忙碌,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文竹姑娘。”他停在文竹身后低声轻唤。
  文竹猛的直起腰来,见着是钟明齐,于是笑道:“钟公子你怎么来了?”
  钟明齐朝季芊婷房门处扫了一眼,见门口空荡,只问:“三姑娘呢?”
  “姑娘今日被老爷叫去说话,这会儿不在屋里,公子可有什么要紧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见不到人,钟明齐觉着有些遗憾,可也不好在这里等她回来,只好说道,“若是待会她回来,请文竹姑娘转告一声,过两日赏花节,我在城南石桥头等她。”
  文竹从前只知道这两个人心意相通,今日看钟公子前来邀约,乐的文竹眯了眼,一脸的了然,“公子放心,我一定一字不落的转告给我家姑娘。”
  闻言,钟明齐淡然一笑。
  二人只顾说话,丝毫没有留意矮砖墙下听墙角的红梅。
  自打上次季秋棠出事,就格外留意这里的一举一动,盯了好些天,眼下终于有东西可以交差。
  红梅匆匆回了话,季秋棠好似得了什么天大的消息一般,一拍桌子站起,还不忘破口骂两句:“我就说这个季芊婷不是个安分的,勾着一个搭着一个,只怕林公子还不知她的嘴脸呢。前些天,恒誉侯夫人倒拿她当个人,今日就要约着人出去了。”
  季秋棠眼珠子一转,慢慢坐下,转瞬间便有了主意,“红梅,你将这二人去赏花节的事儿想办法传到林公子耳朵里去。”
  “姑娘放心,这事不难,”红梅一脸的信心满满,“我有个表弟,在杨树街的翰墨轩做工,他说林公子的书童德宝每隔几天便去那里置办些纸墨,他同德宝也算相熟,一来二去,怎么也传的过去。”
  “就凭她,也想跟我争,她只配跟那个穷鬼钟明齐,”想到那日在众人面前出丑,季秋棠便恨的牙痒痒,“这死丫头算计我,我不小心着了她的道,迟早要连本带利的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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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季芊婷从季文升那里回来,钟明齐已经走了许久,一进门,文竹便之前钟明齐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同季芊婷学了。
  让文竹意外的是,季芊婷听闻,毫无所动,眉目微垂着,不知想些什么。
  “姑娘不高兴?可是方才老爷又数落了姑娘?”文竹倒了一杯温茶,送到季芊婷面前。
  “没,父亲方才让我过去,是说许久不曾回乡探望祖母,想让我替他回去一次,说是他最近公务繁忙,抽不得空。”祖母重男轻女,对于三个孙女没一个真正爱护,记忆里相处不多,感情也谈不上好与不好。
  这次刻意安排她出去,想来也是怕她在京城里捅了篓子,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回去也好,我瞧着这两日府里风声鹤唳,处处透着股吓人的劲儿,之前二姑娘的事柳姨娘也未必肯就此罢休,指不定暗地里憋着什么坏呢。”
  柳姨娘睚眦必报,府里人人皆知。
  季芊婷轻笑一声,如今,她还怕什么呢,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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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的天气雨水磅礴,昨日还是晴空万里,今日便大雨滂沱。
  这一场雨下了个痛快,仿佛冲刷了许多污秽物,雨水过后,万里无云,天空如镜,园中花朵次第开放,今年的赏花节又赶在了好时节。
  季芊婷今日虽起了个大早,却丝毫没有匆匆之色,妆点过后取了只瓷瓶过来,亲自去园中折了几束花草插上赏玩。
  “姑娘,恒誉侯府的庆妈妈来了。”文竹面上有些惶恐,通报声音不大。
  这让季芊婷也备感意外,庆妈妈是侯府夫人身边的人,怎的还亲自过来。
  季芊婷将手中花枝放下,提步亲自去门口相迎。
  不知是不是错觉,庆妈妈亲眼见了季芊婷倒是脸上挂着喜色。
  “庆妈妈,您怎么来了?”季芊婷问。
  “今日我家夫人得空,便遣我来请姑娘入府一趟,夫人上次见姑娘绣的翠松十分讨喜,便想着同姑娘探讨一二,不知姑娘可有空?”
  说起翠松,季芊婷确实记着之前恒誉侯夫人的夸赞之词,当时只觉着是客套话,谁想她竟然真的上门相请,来的还是庆妈妈。
  虽没有不去的道理,可季芊婷隐约又觉着不至于。
  “既然夫人赏脸,芊婷恭敬不如从命。”季芊婷微微福身下去,便随着庆妈妈出了门。
  一路上庆妈妈嘴也严,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也听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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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誉侯府。
  一路小心谨慎由庆妈妈相引来到正堂,见邓茹在堂前似是等候多时,一见着季芊婷便迎上来,季芊婷还未来得及问安,她便十分熟络的扯起季芊婷的手,温热的手掌搭在季芊婷微凉的指尖,让季芊婷心里一惊,预感到,这次让她过来,并非是为了绣花这么简单。
  “这次让你来,实在有些唐突。”邓茹低声说道,神色竟然有些紧张,“若不是没了法子,我也不愿意折腾你这一趟。”
  “夫人,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季芊婷小心翼翼的问。
  邓茹低叹一声,脸微朝外偏了下,“还不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老二,昨日不知发了什么疯,那么大的雨就杵在院子里看花,浑身淋了个湿透,夜里便烧了起来,都开始说胡话了,也不肯吃药,我瞧着竟像是赌气一般。”
  “二公子……”季芊婷低喃一声,终是明白邓茹这样紧张是为了什么,林泊元是她们夫妻的心头肉,他这样折腾,自然受惊的是他们。
  “我想着,他的驴脾气上来,兴许你能劝一劝。”
  邓茹话一落,季芊婷立马红了脸,这话挑的太明了,连一旁的庆妈妈也抿嘴跟着笑。
  “我怎么劝,他不肯吃药……我……”一时间,季芊婷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要你劝,他定然肯听。”邓茹一脸笃定,又紧握了季芊婷的手。
  听到林泊元病得厉害,她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既然来了,就没有不去的道理,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
  随着庆妈妈来到林泊元卧房门口,庆妈妈止步于此,将梨木托盘交给了季芊婷,轻声道:“有劳姑娘了。”
  季芊婷双手将托盘接过,上面的白玉瓷碗中盛着暗色的药汁,温热的气息扑来,苦涩的药气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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