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歌手一松,蚂蚱从掌心逃窜。
她不知道说什么。
谢无忧是真心对谢随风也好,一直虚与委蛇也罢,都与她无甚关系。
其实那晚她在,知道谢无忧根本不是容樾杀的。
但是容樾根本不在意,懒得辩解,外面言论沸沸扬扬甚嚣尘上,虽然只要他在王座上一天,便会镇住四方诸国八方诡计一天,但是推翻他的言论一直蠢蠢欲动。
他根本不理会。
换句话来说,他是与这天下规矩人伦脱轨的一个人。
被冤枉怎么了?
他没有这概念。
生也是他,死也是他。
不爽了就杀。
顺其者昌,叛逆者亡。
她忽然想起来他。
上次惹他生气什么时候,几个月之前吗,她记不得了。就记得他忍不住道,“陈昭歌,你不气孤会死吗?”
她捏了个蚂蚱磕头,奶声奶气,“我错了我错了嘛!”
想不起来他是为什么生气了,反正没有再凶她,而是笑了声,“错哪儿了?”
他很少笑,她才以为这一招这么管用。
其实现在来看只对容樾管用,他就是个怪人。
“微臣来与小殿下看诊。”陆遇进来,视线在蚂蚱上停留了片刻。
惯例行了诊,无甚大碍。该处理好的,昨夜都处理了,“还请小殿下好好休息,身体重要。”
昭歌点头,想起来什么,在自己的娃娃心口的口袋里抓出一条骰子项链,“陆医署,请你帮我把这个还给王君。”
陆遇没有接,摇头,淡淡道,“小殿下,这是您与王君的事情,不若您自己去还呢?”
昭歌想她要是能还肯定自己去还,但是容樾最近尤其讨厌她,命重要。
“那好吧,谢谢你了。”
陆遇出门,听见昭萱小殿下还在同魏嬷嬷争执:
“分明是大魔王救的阿姐,为什么要说成是谢小霸王?阿姐明明超超超喜欢大魔王的,你们怎么能让阿姐误会他!”
“坏蛋!”
昭萱背上小书包,气鼓鼓地去上国子监了。
魏嬷嬷头疼地瞧着这个小祖宗,赶忙追上去再劝。
陆遇提着药箱,悠远地唔了一声。
***
本来年后进行的国子监考核武试一拖再拖,听说是王君嫌占用练兵场,取缔了。
文试结束后,合格的许多学生,比如明珠都升入了天字班,昭萱也不负众望,正式进入了天字班,与容亦成为了同窗。
昭歌成绩存在争议,还是留在原来的地方,好在文舒夫子及时回来了。
“昭歌,如今老夫也改变不了什么。”
文舒夫子摸着胡子叹气:
“老夫确实知道你的清白,只是如今大局已定,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过几月的百家论道,你若是愿意以老夫弟子之名参加,以你的悟性,定然一鸣惊人,百家论道做不得假,届时作弊名声自然便不争自散。”
【管理员666:这老头是个好人,不过他肯定能为你证明清白,现在不愿意,是因为他想收你当亲传学生。】
这个好。
如果证明她甲上第一成绩是真的话,她说不定就成了那冤枉她的无良太傅的亲传学生。
诚然她不傻,点了点头,“谢谢夫子!”
留在原来地方的好处就是不用看明珠的脸色,但是当芳淮夫子一本正经地讲着学时,温和地冲她笑时,昭歌就会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想起某天做的某个梦。
太TM真实了。
直到有一天去恭房打算出来时,她又听见了类似的声音。
一会儿玉儿一会儿芳郎的,间或水声。
她若是出去势必会路过他们,可恭房的确不是多待的地方,她伸出头叹叹气。
她待了一会儿,发觉没有结束的意思,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出去。
撞上什么东西。
很痛。
很硬,冰凉的。
抬头是容樾。
眸子相撞。
“你……”
她连忙嘘了一声,拉着他躲起来,示意他不要说话。后来想起什么事情,再也没有看他。
容樾紧抿薄唇。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
“听闻、听闻昭歌小殿下要去参加百家论道了?”
“嗯哼…是,文舒夫子官职将升翰林,此次论道会对他极其重要,文舒夫子看中了小殿下…你找我来就是为了此事,嗯?”
接着玉儿局促叫一声。
“分明是你想我我才来的,话说可有什么消息那边?”
连昭歌也竖起了耳朵。
说到她了么,她接下来怎么了?
“说是举办在灵犀山山脚。”
“那你想办法跟着去,最好让她没命回来,芳郎。”
“这么恶毒一张嘴么…叫我看看,玉儿这张嘴还有什么用处…”
……
树丛那边的动作越来越大,话语声音愈发不堪入耳,昭歌假装听不见。
周遭忽然安静起来。
光影斑驳,树下疏影绰绰,初春虫鸣微噪。
微凉捂在耳边。
容樾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身后去了。
她低了低头,躲开他的手,转头手势带口语,“我要听。”
不听自己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没必要。”他说。
昭歌:“…”当然你觉得没必要,要死的又不是你!
他从她微微转动的眸子中察觉到她的抗议与怒气,恍若未闻,冰凉的手搁上她耳边,为她隔绝外界腌臜。
她都已经很久没有去烦他了,他还是久久惦记她这条小命。
日薄西山,容樾的影子覆盖住她的,昭歌拿小树枝戳着他的影子,愤愤的。
昭歌头上的小花气鼓鼓地叉腰。
他高,刚好瞧见她不知道哪里拿的小棍,力道很重,缓慢地描着他的影子的轮廓。
都可以感觉到她真的想刀他。
这样尴尬的环境下,昭歌看不见的背光处,容樾忽的笑了下。
她也就这点追求了。
第29章 他的求饶
那边终于完事儿的时候,容樾将手放下,昭歌连忙竖起来耳朵。
“什么时候去?尽量跟进去。”
“可是王君那里?”
前段时间昭歌小殿下只是肩膀受了伤,可明珠小殿下活生生被关在练兵场两天,回去半条命都快没了。
萧太后想过问此事,王君睬也不睬。
“怕什么。”玉儿穿着衣服,“明眼人都看出来,陈昭歌只是王君的一个玩物,讨人喜欢的罢了,如今已经腻了…”
昭歌低头听着,抬头看了眼容樾,他没有说话,也在看她。昭歌只是眨了眨眼,又低下头,脚尖踢了地上的松果,一下踢得很远。
“可是…”芳淮夫子又开始犹豫。
玉儿皮笑肉不笑,“怎么,穿上裤子便不认人了,外男勾连宫女,可是要断根的。”
芳淮夫子连忙放低语气,低微讪笑,“好玉儿,哪里能够呢,我疼你还来不及呢,你要求,我一向都照办的,上次调换昭歌小殿下卷文,你不是说我做的很好么…再说了,咱们也见了,王君金屋藏娇,尝了女子销魂滋味,哪里还能再管小孩子的事情…”
金屋藏娇,有这回事儿?
她怎么不知道。
容樾:“…”别戳他,他也不知道。
“也是。”
玉儿被哄得妥帖了,又添了个香,芳淮一时得意忘形,又不老实,“玉儿跟我可是跟对人了,王君那日结束得那样快,衰得那样早,还比不得我三分之一…玉儿今日可妥帖了?”
那边又是一番后。
昭歌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她缓缓地,僵硬地抬起头来,容樾从她闪动的瞳孔里,读出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神色和…怜悯。
他疑惑挑了下眉。
小花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不行啊,可惜了。
待星子消失在指尖,他还反应过来。
瞧这一副被天打雷劈的模样。
昭歌语重心长安慰,“没关系,你的手很漂亮,这人嘛,总得有些不尽如人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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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家论道乃是大越盛事,代表了大越的文学繁荣,在容樾更迭年号元武前,大越一直以文治国。
一直到现在,即使武试已经加入科考,文人风骨一直是许多学子所追求的浪漫。
文舒夫子极其重视这次百家论道,捞着昭歌废寝忘食几天几夜,“此次论道会九州百家大拿来越,万不能丢了大越的脸面!”
昭歌提醒夫子,“可是夫子,我是陈国的公主。”
文舒夫子:“!”你不早说!
昭歌一脸无辜。
文舒夫子就差没拿着头去撞墙,最后不得不一脸沧桑道,“无妨,届时问起来就说你是老夫门下弟子,论道本就是为了开惑天下人,道义无国界之分。”
虽是如此,他又叮嘱,“此次去,老夫想请小殿下帮个忙。”
昭歌谦虚:您讲。
“此次有位来客,平生信佛,却也礼爱仁爱,乃是大梁之人,你可否帮忙接待?”文舒夫子颇为恳切,昭歌受宠若惊。
“夫子,敢问是哪位?”
文舒夫子摸了摸胡子,“名曰非鱼,出家前乃是为师挚友,与我同爱慕一女子之后便渐渐疏远。”
之后那女子呢?昭歌好奇。
“九州天子之女,不敢染指。”文舒夫子语带惋惜,目光追忆。
三角恋啊。
所以专门指明要她去招待的话……jpmjdj
“肯定不是一般的招待。”
“就当为为师出把气了。”文舒夫子淡淡道,“此人当年偷了为师的文章,一举成名,为师不服,如今百家论道大越为东道主,虽不能得罪,却也不能轻易放过。”
好狠的语气。
昭歌:“所以为什么是我呢?”
“因为你是个戏精。”
昭歌:“…”ok,fine
到达论道会出发的那一夜,昭歌有点忧愁,坐在车队旁边不敢离开,答应夫子的事情不能放鸽子,但是明珠铁定这几日会要她好看。
怎么办啊怎么办。
【管理员666:买个buff喽,什么都要靠自己,还要我干嘛,宝贝,累了就把肩膀往我肩上靠一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昭歌:少来,上次买的止痛buff和大力buff差点没花光我的积分。】
许愿瓶里的糖虽然能转回积分,但是那比命都重要,绝对不能动。
【昭歌:最近好像没有什么任务,直播间人气这么差啊?】
666回览数据,嘲讽昭歌。
【管理员666:你以为大家都是来看你的啊,谁给你的勇气这么天真啊,大家都是来磕cp的,磕暴君神颜的。】
明明任务栏里的文章甜度已经很高了呀,怎么积分还不涨。
【管理员666:那是直播间观众批的甜度,不是主线cp。】
不是主线cp?难道磕她和谢随风?
哪里来的邪—教。
【管理员666:根据最近几期数据分析,人气最高和任务颁布的时期,是暴君在直播间的流量区段。最好的建议,去暴君那里碰碰运气,正好容樾去灵犀山灵犀寺庙祈福,宿主去偶遇容樾,等直播间人气起来,等个任务赚积分买个防身buff。】
昭歌挑着小树枝,在月光下画着圈圈。对吧,她这么柔弱,这么娇小,怎么可能面对如狼似虎的明珠,她说服了自己。
开了个系统导航,导航到灵犀寺,灵犀寺正门关着,门口重兵把守,昭歌绕道偏一点的地方,顺着树就爬了上去,好容易爬到墙头上,不知道怎么样下去,骑虎难下。
有点为难。
这么尴尬的时候,她看见容樾的眸子,他正在看文书,不时批写些什么,眉宇间是少见的磊落之色,甚少看见他这么认真的模样,果然认真起来的男人是最帅的。
昭歌晃悠着两条小短腿,坐在高墙上看他。
“哇哦。”
指尖缠了一圈花瓣,容樾默了一瞬,抬眸,瞧见她悠闲地坐在高墙上,歪着头看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昭歌下意识眨眨眼睛冲他笑,后来想起来自己跟他冷战好几个月了,这么开心地冲他笑实在不符合她高贵清冷的优雅气质。
于是又骄傲地抬起下巴。
不能低头,王冠会掉。
她等他喊她下来,可是容樾执笔又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昭歌觉得有点没面子,想顺着原来的大树爬回去,刚一回头,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了下来。
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掌心里。
一只小青虫与昭歌对视。
昭歌默了一秒钟,那一秒钟她心里已经喊了一百万句去死曹尼玛曹尼玛去死去死!
“容樾。”
昭歌颤抖着喊出哭腔声,艹TM现在什么面子都不重要了,“你过来嘛,你过来好不好…”
昭歌浑身僵硬都动不了,风一吹,又有一只小青虫落在她的掌心,两只小青虫蹭了蹭,歪着头窜溜着。
昭歌: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激动她歪头掉了下去,被容樾稳稳地接在怀里,昭歌紧紧地抱着容樾,蹭在他的颈窝处,哭的稀里哗啦,“快走快走快走我好害怕,你怎么才过来,我都喊了你那么久,容樾你才过来,你就舍得你就舍得好了,你就看我被虫子吃掉好了……”
他低头瞧了眼被甩在地上的小青虫,那两只好像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两只还卖了个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