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低眸看着捏着自己衣角的白嫩指尖,抬眼缓缓地看了赵曦月一眼。
沾了酒意的桃花眼浓郁滟涟,丝毫没有平日里的淡漠。
赵曦月被看得呼吸一窒,忙将手中的衣角丢开了。本就绯红的双颊红得更厉害了,就连耳尖都跟着开始发烫,只能垂着脑袋假作乖巧,希望能够混过这一次。
赵曦月!你怎么回事?不就是被看一眼吗,你害羞个什么劲啊!
好在她的耳朵大半都藏在了长发之下,除了身侧的谢蕴之外,也没能瞧见她羞地红耳赤的模样。
心跳平复之后,又忍不住撇着眼角偷偷往旁边瞟了一眼。
这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好歹是见过了许多大场的,建德帝最初的震惊很快就褪下了,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下头的两个身上转了一圈,问道:“糯糯的意是,状元爷今日这话,是你的主意?为的是让今年的琼林宴能更与众不同一些?”
绪回笼,赵曦月忙不迭地啄了啄小脑袋,瞪着眸子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诚恳一些:“父皇之前不是说这些大宴小宴每次都是大同小异,都腻味了么,所以儿臣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彩衣娱亲呀……”康乐公主闭了闭眼,硬着头皮胡说八道,“这事六哥也知道!不信您问他!”
知道个屁的六皇子殿下:“……”
“糯糯是同儿臣提过此事,”眼见着自家父皇怀疑的目光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赵曦珏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就是没想到温瑜当真陪着她胡闹。”
仿佛恍然大悟了的建德帝:“所以你方才劝酒并不是要帮温瑜解围,而是帮着糯糯‘彩衣娱亲’。”又叹了口气,“朕还当你转性了。”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赵曦珏眼角狠狠地跳了一下:“是儿臣的不是。”
“不过,朕当真是没想到,温瑜你也会陪着他们两个开这种玩笑,的确是吓了朕一跳。”叹完儿子不争气,建德帝又浅笑着望向从方才开始就没再说话的谢蕴,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
很显然,皇帝陛下只有在对着自家小儿子的时候才会格外幼稚。
大概是听到了有唤自己的名字,谢蕴微不可闻地“啊”了一声,才缓缓抬起头,半睁不睁的桃花眼中是一片迷蒙。
他朝着建德帝坐着的方向眨了下眼,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给,慢吞吞地收回了有些飘忽的视线。停了一瞬,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侧目看向了因自己那声“啊”下意识抬头看向自己的赵曦月。
细细的唇线便弯出了一道愉悦的弧度。
赵曦月:“……”
建德帝:“……”
赵曦珏轻咳了一声:“父皇,儿臣忘记告诉您了,温瑜的酒量差不多就一杯,所以他这会应当是……”
他瞥了一眼虽然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却望着自家妹妹笑得春意盎然的谢蕴,轻轻磨了磨后槽牙:
“……醉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糯糯:我不是我没有,他胡说!
六哥:不就是锅么,我!背!了!
————————————————
我回来了OTL
之前出差比原定延期了一周,后一个月的工作量有些超过预期了……再加上那边可能有些不适应自己也犯了一些小毛病,所以中间一直没开电脑码字。回来之后又处理了一些积攒的本职工作,整体状态不太好,所以拖到现在才回来更新,总之很抱歉。
今明两天都发红包补偿,再次抱歉。
第六十四章
——新科状元向圣上提亲求娶康乐公主却被拒绝了。
——新科状元不仅在琼林宴上求娶康乐公主, 还当场向康乐公主示爱但是被拒绝了。
——新科状元酒量极差,喝了一杯就醉了不说,笑起来的模样还怪好看的。
——新科状元道貌岸然, 喝醉了就耍酒疯……
“够了,”赵曦月面无表情地打断了青佩接下来的话, 指尖用力,毫不留情地将一朵将开未开的芍药给折了下来, “说点靠谱的。”
青佩轻咳了一声, 无奈道:“殿下,现下外头传的同琼林宴有关的事, 就是这些了。”微顿了一下,到底是没忍住将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这些流言, 哪里会有靠谱的。”
“……”康乐公主觉得这话有道理极了。
琼林宴上她为了蒙混过谢蕴请旨的话, 同赵曦珏两个人胡说八道, 硬是将谢蕴的意思变成了一个玩笑。好在谢蕴酒量浅, 醉得深了顾不到反驳, 加上她家父皇显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真叫他们给混过去了。
没有建德帝的旨意,求亲一事,也只能当做是个玩笑。只是当日毕竟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能参加琼林宴的哪一个都不是傻子, 虽说不敢在明面上编排谢蕴和她的关系,可私下里的流言,却还是传开了。
传来传去,越传越不成样子。
“哎……”赵曦月支棱着胳膊,单手托腮, 长长地叹出口气,“你们说说,他们怎么就有这么多闲心管人家的家事呢。”
“人家的家事”这个说法,着实是有些妙了。
站在一旁的二人默不作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抿着唇轻轻地笑了笑,却都没有开口点出她话里的问题。
“殿下,您已过完了十三岁的生辰,照着咱们大夏朝的风俗,是该开始相看驸马的人选了。”行露上前收起被赵曦月折下的花,笑道,“您是陛下的掌中珠,自然格外引人注意一些。”
偏巧今年的新科状元,也是位引人注意的主。再加上圣上虽没答应谢状元求亲的事,可也没明着否了这个说法,那些平日里总爱揣摩帝心的人,可不就得好好想想圣上这是不是还有旁的意思了。
以谢蕴的身份,尚公主是高攀了些,却也不是不行。
——要是赵曦月喜欢,别说是首辅家的庶子,就算是个平头百姓,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些话行露不能明说,可话已经说到这儿了,赵曦月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她沉默了片刻,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声,嘟着粉嫩的红唇低声抱怨:“尽给我找麻烦……”
碎碎念着继续辣手摧花。
没摧两下,就听到一管尖尖细细的嗓音从花园的另一侧飘了过来:“殿下,您在这儿呢。”
蹲在花丛里的赵曦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唤地一愣,下意识地抬眼朝着声源的方向望去。只见建德帝身边的王总管端着笑,沉稳且快速地从垂花门那边走了过来,不消一会,他那张跟弥勒佛一般的脸已经在自己不远处停着了。
正慈眉善目地望着她,以及她周围的零落残花,“殿下倒是难得有侍弄花草的时候,可是打扰了您的雅兴?”那目光,满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没、没有呀。”赵曦月跟着他的目光扫了一圈地上的花瓣,忙站了起来,还欲盖弥彰地将黏在身上的几片挥落,笑道,“王总管来寻本宫,是父皇有什么旨意么?”
王总管也不提花的事了,笑眯眯地朝着御书房的方向指了指,“陛下召见您呢。”
赵曦月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行露方才同自己说的话。
她已过完了十三岁的生辰,是时候开始相看驸马了。
——
“父皇,”赵曦月扒着御书房的门框,探出一个脑袋,冲着坐在龙案前看奏折的人轻唤了一声,“您找儿臣呀?”
这折子看得她家父皇愁眉不展的,应该不会同她有关系吧?
听到女儿的声音,建德帝立时便从折子中的事回过神来,见她扒在门边一脸小心地模样,因边陲战事有些烦闷的心情瞬间被扫地一干二净。
他轻笑一声,朝女儿招了招手:“还不快到父皇身边来?”
赵曦月却没急着过去,而是将自家父皇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确定不是自己闯祸惹了他不快之后,才低低应了一声,乖巧地偎到了建德帝的身侧。
“怎么跟做贼似的。”建德帝点了点她的额间,失笑道。
赵曦月嘴角一嘟:“那父皇突然在御书房召见儿臣,儿臣紧张嘛。”紧张兮兮地抱着建德帝的手臂,“儿臣最近可乖巧了,没有出去给父皇闯祸。”
这几年来,建德帝已难得见到她这副卖乖的模样,今日乍然一见还真有些不习惯。可听到她说的话,又觉得无奈:“你还知道自己总出去给朕惹祸?也就仗着你现在年纪小,御史参不到你,等再过几年,朕只怕日日都要收参你的折子了。”
本就只是装乖的康乐公主当下就不高兴了:“怎么可能?儿臣在外头一向遵纪守法,揍……惩治的都是些违法乱纪之徒,御史大夫哪里参地到儿臣?”
后一句话说的格外理直气壮,叫建德帝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只能无奈地点了点自家女儿的额头,“你的那些事儿咱们以后再说,今日朕召你来,是有正事要同你商量。”
似乎是在斟酌该怎么说才好,乾纲独断的建德帝难得有了迟疑的时候,顿了一会,才开口慢道:“你同温瑜的亲事……”
见父皇如此认真正准备好好听一听是什么大事的康乐公主当时就惊了。
“您等会,”赵曦月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管不得什么礼仪尊卑,毫不犹豫地直接打断了建德帝下面的话,“父皇您刚刚说什么?谁和谁的婚事?”
那神情,就跟见了鬼差不多。
“你听得没错,朕说得就是你同温瑜的婚事。”望着她震惊的模样,建德帝反倒忍不住笑了起来,“莫非你以为朕当真信了你当日的鬼话?你和你六哥的演技未免也太拙劣了些,朕都不好意思配合你们唱戏。”
“……”她现在知道她家六哥埋汰人的本事都是像了谁的了。
他摸了摸女儿的发顶,眸色微柔,语气也跟着和缓了下来:“事出突然,朕也没有过多的考量,这才跟着你们俩装这个傻。”见赵曦月有些迷茫地眨着眼,仿佛是在不解自己这个举动的原因,建德帝嘴角笑意更深,“糯糯的终身大事,父皇定然是不会轻易决定的。”
“您现在就不是轻易决定了嘛……”自建德帝提婚事二字开始就渐渐泛红的双颊烫地更加厉害了,赵曦月低下头,搅着指尖轻声嘟囔道,“这也太突然了,怎么也得给儿臣一个反应的时间嘛。”
建德帝挑了挑眉:“糯糯,父皇还没说就要将你指给温瑜呢。”
康乐公主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在飞快地往下褪:“……”
“父皇,不带这么捉弄人的。”赵曦月抬头望向自家一脸桥好戏的父皇,面无表情地说到。
“分明是你自己心有所属,这会儿反倒怪起父皇来了?”建德帝叹息着摇了摇头,到底是怕赵曦月恼了,立时收了脸上的玩笑,轻声道,“若是凭心而论,朕并不认为温瑜会是糯糯的良配。”
赵曦月微怔了一下,被建德帝挑拨起来的羞恼迅速褪去。她微仰着头,正巧可以看见自己在父皇眼中的缩影,小小的,脸上满是迷茫。
“温瑜那孩子的性子,太冷,太淡。作为帝王,父皇会将他变成握在手中一把剑,垫在脚下的一块石。父皇可以取他所长,去他所短。只要父皇愿意,就连他的缺点,都可以拿来利用。”迎着女儿的目光,建德帝说得冷酷又决绝。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赵曦月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上一次,是在他将“月翎卫”送给她的时候。但是她在面对这个父皇时的心情,似乎同上一次又有些不大一样了。
“可是作为一名父亲,朕却不想将朕的女儿托付给他。他的父亲是一名政客,他的嫡母不容于他,他的嫡兄才学不下于他之下,而他,却是个在道观之中长大,若非被沈笑捡到,便注定落败一生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建德帝的眸中有一瞬的叹息,“这样的背景,又是这般清冷的性子,如何能配得上朕千娇百宠的糯糯呢。”
父皇的话,她无言以对,只能低着头轻声嗫嚅道:“他也没这么差吧……”
却听到父皇在自己头顶上方轻笑了一声,“朕想,你们相识这么久,他也从未曾将他的事情告诉过你吧?”
赵曦月一愣。
“所以朕给了他两年的时间,两年之后,若是他能成为一个配得上你的人,朕便亲自下旨赐婚。”赵曦月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覆上了她的发顶,“若是这两年内,朕的糯糯有了更心仪的人,这个约定便不复存在。”
“谁也不能叫你委屈了分毫。”
赵曦月握着父皇宽厚却明显粗糙了许多的手,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建德帝:想娶我女儿,别做梦了(微笑)
谢蕴:?????
第六十五章
谢十一从门外进来的时候, 谢蕴正坐在案前看书。
他的任职在琼林宴当晚就下来了,任翰林院修撰,从六品。只是当时他醉得厉害, 没来得及听旨就被赵曦珏给送到后殿休息,就连圣旨都是作为父亲的谢时代领的。
为此谢时回来后, 脸色难看了好几天。
想到这儿,谢十一眼中的担忧不由得更浓了几分。
“少爷, ”担心归担心, 该说的事还是得说,谢十一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谢蕴身侧, 轻声回禀道,“老爷唤您过去。”
顿了一下, 又加了一句, “老爷的脸色瞧着不太好, 您当心些。”
房间不大, 虽然他有意压低了声音, 可房中的几人都听到了他的话。谢十二和谢十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谢蕴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