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缠——衔香
时间:2021-08-09 08:22:00

  玉石叮咚落地,在空旷的清晨格外分明。
  温宁脑子里顿时变得乱哄哄,随即才想起脸红。
  只是脸上那片微红,在看清眼前的来人后又变成了潮红。
  谢景辞垂眸看着她,眼神里意味不明。
  “怎么这么急?”
  他声音略带问询,动作却不紧不缓,慢条斯理,一点点收拢散开的衣襟。
  “我……我出去办点事情。”
  温宁侧开眼,不敢看那熟悉的肌理。
  “办什么事,是这个吗?”
  谢景辞伸出掌心,上面赫然躺着一个绿瓷瓶。
  “怎么在你这?那我手里这个——”
  温宁一伸手,才看清自己抓的竟是蹀躞带上的玉环!
  冰凉的玉石一下子成了烫手的山芋,温宁拿也不是,扔也不是,只好胡乱丢到他掌心。
  “这个还我。”
  温宁伸手去拿,可是谢景辞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忽然收拢了掌心。
  来不及缩手,温宁白嫩的指尖一下被他攥在了手里,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晕一下子晕成了一大片,蔓延到脖颈。
  “抱歉。”
  谢景辞松开了手心。
  温宁连忙收了手指,贴紧了腰侧。
  “只是,你带着药瓶要做什么?”
  谢景辞看着掌心那点洒出来的红粉,面色微冷。
  “我……我身体不大舒服,这药吃完了,正要去配一剂。”
  温宁不想让他知道太多,遂随口扯了一句,反正只看药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没想到话音刚落,谢景辞忽然攥住她的手腕:“这药是你吃的?吃了多少?”
  温宁没想到他突然这么紧张,不适地抽出了手腕,含糊地说道:“吃了一瓶。”
  一瓶?
  谢景辞仔细地盯着她看了一番,忽然唇角微勾:“你可知这药是什么来历,若真是你的,现在你恐怕得跟我去一趟刑部大狱。”
  大狱?温宁顿时吓的不轻,不过就是一味稍显怪异的药,怎生就扯上了刑狱?
  “我……这是我捡的,只是瞧着瓶子好看而已。”
  她话里明显知道些什么,或许是被吓着了,不愿对他说实话。
  谢景辞想起了蝶园,难得缓了声音:“这药与我手中正在查的几个命案有关,你若是知道什么,可尽数与我说,也免得这药流出去祸害更多的人。”
  “你说……这药是祸害?”
  温宁眉头微拧,那,乐容怎会有这么可怕的东西?
  “近日京畿数地频发当街伤人案,死者鼻腔中皆有这种红粉,你身在国公府里,又怎会接触到?”
  谢景辞颇为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听见他的话,温宁想起了绿腰昨晚的描述,踌躇了一番,觉得谢景辞虽然情感上淡薄了些,但是于公事上倒未听过什么错处。
  思来想去,还是把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尽。
  听着她的话,谢景辞面色越来越冷。
  虽知不是针对自己,但温宁还是觉得不甚自在,声音说到后来越来越低。
  “乐容?这药是乐容给的?”
  “怎么……你不相信?”
  比起她,乐容到底是他的妹妹,温宁也不敢保证他会信自己。
  谢景辞唇线微抿:“不是不信,只是太巧了。乐容的舅舅是开药堂的,那几个案子,或多或少都出自药堂。”
  只是等他找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悬在了大梁上。
  桌子上留下了一份遗书,字字句句,哭中带泣,说是抓错了药方。
  听起来非常合理。
  可就是太过合理,反倒让谢景辞起了疑。
  直到看见了温宁手中的绿瓷瓶,这一丝怀疑终于化成了形。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修文,明天多写点
 
 
第11章 鬼市
  温宁最终还是没出的了门。
  红粉一夜之间销声匿迹,谢景辞说现在全平京大约只有“鬼市”还没清干净。
  鬼市,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儿。但温宁实在别无他法,仍打算跟他去探个究竟。
  子时风静而聚,丑时风动而散,来人皆缚面,交易限金银。
  这是鬼市的规矩。
  黑白两路兼有,三教九流聚首,形形色色,林林总总,一个个幽灵,穿梭在欲望编织的暗流。
  既说是“鬼”,意即行踪不定。
  每一旬开一次市,下一次开市的地点则隐藏在上一次散市的号子上。
  “一路向东,呼光莫故。”
  这是谢景辞得到的号子。
  温宁头一次见,实在不明白这指的是何处。
  若说“一路向东”还好理解,但是后一句却着实不好猜。
  可是一抬眸,谢景辞不慌不乱,便知道他已经有了成算。
  他不说,温宁也拉不下脸,干脆回去叫银环拿了一张地图,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看。
  银环放下了地图,发觉姑娘一头青丝披散着,无发无簪,连个系带也不见,顿时有点生疑:“姑娘,我今早给你的束的发带怎生不见了?”
  温宁从地图里抬起头,摸了摸自己倾泻的青丝,不自觉地红了耳尖:“许是丢在了路上吧……”
  “丢了?”银环有点急,“丢在哪里了,要不我去给您找找?”
  银环自从来了国公府,听了不少深宅秘事,是以对丢了东西这些事甚是敏感,总觉得万一这东西要是某些不轨之徒捡去了,怕是会生出什么桃色来。
  “别找了,用不着这么麻烦……”
  温宁试图阻止。
  可银环却一板一眼,对她好好劝解了一番。
  “姑娘,国公府不比咱们侯府,我看着府里诸位小姐,都颇有成算,咱们还是得警醒着点。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回来。”
  银环虽不明白这些日子姑娘究竟在做什么,但是和三房的婢子走得这么近可算不得好事,当下叹了口气,打定主意要出去好好寻找一番。
  温宁一见她真要迈开步来,连忙拉住她的手臂:“好姐姐,我知晓你是为我操心。只是……那发带,原是扯坏了,扔在了半途。”
  她这么一说,银环才放下心来。
  话音刚落,温宁别过了脸,耳尖红的快滴出血。
  其实,她扯坏的哪是发带,而是那人的蹀躞带……
  当时,眼看着国公府一点点活泛起来,怕招了人眼,温宁只好解下自己的发带,缠在了他腰间。
  谢景辞倒也不挑,眼看着她手指一勾一绕,那妃色的发带便打成了结。
  淡粉映着藏青,竟诡异的和谐。
  温宁一抬头,才发觉这点艳丽的色彩,让谢景辞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只是一想到他束着个妃色的发带穿过了大半个国公府,温宁不知为何,脸上总是有一种灼烧感。
  心烦意乱,这号子也解不开,她连晚饭也没用。
  浓黑的天幕一点点压下来,眼见着不久便得动身了,温宁愈发纠结,觉得少不得还是得问问谢景辞。
  忽而又觉得总是找他,有违当初的诺言。
  焦躁辗转,温宁着急起身一不小心碰上了书架,手臂一痛,雪白的腕上顿时乌青一片。
  银环听到了她的呼痛,忙侧过身来,却见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书架,好像手臂上青紫一片的人不是她。
  “姑娘,你怎么了?”
  银环心疼地拉住她的手臂要帮她涂药,可是温宁竟笑了:
  “银环,我明白了!”
  温宁抬手,从那撞到她的架子上抽出一本韵书,接着,指尖又划过地图,停在了一处,顿时确定无疑。
  “明白什么了……”
  银环一脸糊涂,觉得姑娘甚是奇怪,可是一想起她刚回府时那死气沉沉的样子,又觉得她如今这样甚是不错。
  “方才我看见韵书才想起,这原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把戏——拼字。
  ‘呼光’是‘荒’的反切,‘莫故’是‘墓’的反切,那号子的后半句‘呼光莫故’实际上指的是“荒墓”。
  这么一看,那‘一路向东’也不是指真的向东走,毕竟东边的荒墓可不少,那‘东’字与后半句反过来,正是所切之字,也即‘德红’,对应上地图,正是德红门。
  所以这号子上下连起来,今夜的鬼市就在‘德红门荒墓’!”
  有条有理,有理有据,银环觉得虽不太懂,但也觉得差不离。
  于是温宁颇有了底气,当着谢景辞的面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
  眼见着他的神色逐渐松动,温宁眼里一点点放出光来:
  “我猜对了吗?”
  谢景辞盯着她飞扬的眉眼,喉头微动:“嗯,是这里。”
  话音刚落,温宁眼见的欢喜了不少。
  他们从前很少交谈,谢景辞竟不知她还懂得这些。
  可转念又一想,自己从来也未问过。
  许是最初的相见太过不堪,是以他一去,温宁便敛了眉眼,自觉的替他宽衣。
  为数不多的话语,都被碾成了破碎的呻|吟。
  再忆起念珠的话,谢景辞忽而觉得那座蝶园,在他看来是个桃源,落在温宁眼里,或许只是囚住她的深渊……
  坐在马车上,温宁总觉得谢景辞今夜极其沉默。
  虽然他从前也不甚热络,但也没有这样冷淡。
  直到马车停住,温宁才终于松了口气,起身欲从这压抑的车厢里出去。
  然而刚迈开一步,却被他握住了手臂。
  “鬼市里鱼龙混杂,需要缚面。”
  温宁这才想起来,传言里似乎的确有这么一条。
  然而她走得太急,压根儿没想起。正踌躇之时,却见谢景辞拿出了两个备好的面具。
  一个玉面狐狸,一个黑色鹰隼,看上去颇有几分凌厉。
  温宁拣了玉面狐狸,谢景辞戴上了黑色鹰隼,方下了马车,远远地朝那荒墓走去。
  四周俱是坟茔,倒是偶尔有蓝色的磷火跳动。
  风吹过柳林,呜呜的像是鬼哭,温宁的步子不自觉地越来越僵硬。
  许是察觉到她的僵硬,谢景辞脚步一顿,向她伸出了手。温宁看了眼成片的土堆,再看了眼温热的手臂,果断地攀上了他手臂。
  “会不会走错了地方啊?”
  许久未看到人影,温宁轻轻扯了一下他的手臂,有点疑心。
  “没有。德红门这里原是座古城,百十年前沉陷了下去,荒墓这里应当是一个入口。”
  谢景辞声音很平静,温宁便安了心。
  果然没走出几丈,谢景辞停在了一株大柳树下,那柳树旁有一座石墓,墓边留着许多新鲜的脚印。
  “脚印停在了这里,想必正是从这里进去,可是这墓看起来极为严实,从哪里进呢?”
  温宁打量了一圈,忽然见谢景辞推了一下墓碑,墓碑一动,便露出个一人宽的方洞来。
  进了洞,走过一条狭长的通道,眼前忽然便开阔起来。
  此处约莫是处城楼,殿中熙熙攘攘聚了许多人。
  或是戴着獠牙面,或是以油彩敷面,配上身前的成堆金银,恍如地府一般。
  他们二人一迈步,门两边忽然站出两个戴着黑铁面具的大汉,大汉执着剑,拦在了他们前面。
  温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有些害怕,忽然看见一个戴着红面具的女子扭着腰向他们走来。
  “二位,找财喜否?”
  那红面具声音又尖又细,面具下的凤眼对着他们上上下下搜刮了一遍。
  “不。买东西。”
  谢景辞平静地说,隔着面具,显得浑厚低沉了些。
  “那黄连子还是裕子?”
  “都不要。”
  “敢问贵姓?”
  “紫河里。”
  “好嘞,又来一位客!”那红面具眼睛一挑,对着众人一呼喝,又转身对他们笑道,“李公子随我这边来。”
  温宁懵懵懂懂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眼神也不敢乱瞟,一路跟在谢景辞身后,进了一个单间。
  说是单间,不过也就是用屏风遮住了那面。
  谢景辞低头对那女子说了些什么,她面露诧异:“这个可不一定有。”
  “你只管去问,不拘钱银。”
  谢景辞声音平缓,那女子打量了他一眼,应了声好,扭着腰出去了。
  一看单间里没了人,温宁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声地问谢景辞:“你们方才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都是鬼市的行话罢了,防止混入官府追查的人。”谢景辞解释道。
  “‘找财喜’是在问是不是来卖东西,若是要卖,得先过一遍他们的眼,估个等级。”
  “那‘黄连子’和‘裕子’又是何意?”
  “‘黄连子’是茶,‘裕子’是酒,问的是喝茶还是喝酒。”
  “最后一句呢?作何解释,‘紫河里’可不像汉姓。”
  “这个不是真的问姓什么,而是在问要买什么样等级的东西。”谢景辞难得耐了性子,“一共分横河里、沙河里 、紫河里三级,等级越来越高,东西也就越难求。横河里和沙河里就是外面的那群,紫河里则是要进了单间,报给紫面具,单独议价。”
  谢景辞解释了好一番,温宁才弄懂,这会儿不禁又有点后怕,小声地问道:“那我们方才若是没听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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