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日是你大婚呢。等姐夫过了最后一关,就来这与你汇合,陪你拜别双亲。然后你就彻底离开家门,再回来就是客人了。
该有的不舍呢?彷徨呢?新嫁娘的娇羞呢?
您这般看客一样欢乐的神情,可真万万要不得啊!
才被皇玛法跟阿玛那般叮嘱过的宁楚格:……
彷徨是绝对没有彷徨的,因为底气十足着。不舍也并没有很不舍,同住一个京城,公主府气派辉煌,房间多无比。她随时随地的,都可以接家人过来小住。
嫡额娘也说,她的藏珠阁也会永远保留,随时欢迎她拖家带口来住。
至于新嫁娘的娇羞?
唔,实在是太欢乐了呀,哪还顾得上呢!
等张若淞过了弘晖把持的第三关,时候也差不多了。
乌拉那拉氏亲手给宁楚格盖了大红盖头:“吉日良辰,愿我们公主新婚至喜,之后平平顺顺,幸福永远。”
宁楚格屈膝:“女儿谢过嫡额娘。”
乌拉那拉氏笑,双手把她扶起来。李氏从边上拿起个大红苹果,塞进女儿手中:“好孩子拿好了,从此平平安安,和和顺顺。”
万千不舍中,她这声音都带了微微的颤意。
让宁楚格心中猛地一酸:“额娘放心,女儿定会好好的。您好好照顾自己,女儿空了,便使人接您到府上小住。”
李氏皱眉,想说结了婚的大姑娘了,哪还有有事没事儿将额娘接过去小住的道理?
可第一个孩子,唯一的女儿,二十年的贴心小棉袄,就这么生生被人穿走永不归还。她这心里又是不舍,又是不忍大喜的日子再对女儿说教。只胡乱点头:“好好好,额娘等着你!”
外头喧喧闹闹,言说额驸已经到了门口。请福晋、侧福晋快去正堂,好进行稍后的拜别礼。乌拉那拉氏跟李氏也不怠慢,赶紧略跟宁楚格交代了两句便匆匆去了正堂。
等张若淞通过层层关卡,终于来到新娘面前,就看到她蒙着龙凤呈祥盖头,一身吉服,手握大红苹果,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只一眼,就让他心跳如擂鼓,嘴角疯狂上扬,连声音都微微有些暗哑:“卿卿,我,我来娶你了,你的凤举来了!”
哇!!
室内一片哗然,姐夫好不庄重!可是他看着姐的目光,甜甜腻腻的,比刚刚吃的糖还甜,都恨不得能拉出丝儿来。
充满了缱绻。
这,大概才是皇玛法肯不顾他是个民籍身份,将最心爱孙女嫁之的原因所在吧?
再没想到这人竟冒出这么一句的宁楚格垂眸,万分庆幸有盖头遮脸。不然,她这怕比苹果还要红些的脸儿,就要被所有人看到了!
吉时将至,一对璧人被引到正堂。
张若淞就看到皇上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他身边还坐着德妃娘娘。正牌岳父委委屈屈地坐在更下首,身边坐着嫡福晋、而嫡福晋身边则坐着亲岳母李氏。
从未被告知,也不知道有这么大阵仗的张若淞下意识地就唤了声皇上。
结果被狠狠一瞪:“叫什么皇上?随朕好孙女一道,唤皇玛法!”
“是,皇玛法。”张若淞撩起袍子跪下:“孙女婿张若淞,叩见皇玛法。谢皇玛法这些年来对公主的百般呵护,万般疼爱。谢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参加咱们的婚礼。”
康熙 :……
有一句大可不必,朕又不是为你差点说出来。
可瞧着小伙子一身吉服,越发俊逸出尘,满心欢喜都要化为实质的样子。再瞧瞧他身边同样一身吉服,也规规矩矩跪下的好孙女。他这再多不舍、不满,也都顷刻烟消云散。
不但没阴阳怪气,还特别和蔼地抬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快起来,快起来。抛开人君的身份不谈,朕今日只是个来参加孙女婚礼,盼着她万事顺遂的玛法。”
“朕的宁楚格聪慧灵巧,品行出众,孝心有加,最是个世间难得的好姑娘。”
“缘分使然,让你们两个得以牵手终生。当玛法的也没甚好嘱咐的,只盼着凤举莫忘当日誓言。始终如一,夙夜无违。”
张若淞规规矩矩磕头:“皇玛法放心,孙女婿字字铭刻在心,不敢或忘。”
康熙给了他个那朕就看你表现,不然你懂的眼神,并挥了挥手,让他们再拜别的德妃、胤禛等,莫误了吉时。
其实也准备了好长一段叮嘱的德妃&乌拉那拉氏等:!!!
只皇权之下,吉时也确实误不得。
于是所有人等只能长话短说,包括孩子亲阿玛胤禛。
好在虽然没有言语上表达出他对爱女极度的重视,却在行动上打败了全京城所有慈父。
当他温柔伏身,言好闺女,阿玛背你出阁的时候。
全场震惊,司礼官都差点忘了词。
倒是胤禟眼睛一亮,被点拨到的样子:“妙啊!如此一来,可不尽显慈爱重视?等爷家熙敏克特大婚的时候,爷就这么办。若额驸还看不出眉眼高低,给爷爱女不快活,爷马鞭子抽死……抽折他的腿!”
毫不意外地,他就被自家皇阿玛的虎目给狠狠瞪了。看得同有这样想法,却没傻乎乎说出来的老八暗乐。
胤禛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只稳稳背着爱女,一步一步,恨不得将正厅到院子的路走到地老天荒。边走还边跟张若淞交代:“爷这爱女,自幼爱若掌珠。如今交给你,你也得仔细珍重,勿让她伤心难过。”
都不等张若淞答话,紧紧随在他身后的弘晖、弘昀、弘时、穆图尓贺跟小弘昼齐齐瓮声瓮气地说:“阿玛放心,咱们都看着呢,他不敢!”
“对!”穆图尓贺握拳:“大哥二哥、三哥都忙,也不方便,四弟还小不成气候。女儿却不是吃素的!回头得空就往姐的公主府小住,发现他有丁点不好,就命人揍一顿,把姐抢回来!”
胤禛眉头微皱,有心训斥小女儿两句,又怕把人原地训哭,冲了喜气。
还是张若淞适时微笑:“阿玛别生气,小妹也是护姐心切,约莫没什么不好的意思。而且女婿警醒着,绝不会给她这机会的!”
甭管是发现他什么不妥,还是赖在公主府,杵在他们夫妻之间碍眼!!!
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了大婚。
他都恨不得辞官归隐整天陪媳妇,还能让小姨子来碍眼,影响他们夫妻相处???
想也知道不能够啊!
胤禛嗯了一声,再走几步,就到了金顶轿边。
守在轿边的命妇虽惊诧竟是雍亲王亲自背了女儿出来,却也丝毫没表现出来。利落辅助将公主好生安置在轿中,又下了轿帘,升轿。
吉时到,鼓乐起。
仪仗俱列,灯具前引。公主起轿,福晋、夫人、命妇等乘辇陪从。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彻底出了雍亲王府门。
胤禛原地站了好一阵,才收拾好满心的失落不舍。回到了喜宴中,只是他一边伺候自家皇父,一边还琢磨着花轿到了哪儿,一切可都还顺利?
为了婚礼顺利进行,爱女早起就开始忙活。
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唯恐中途出恭,有所不便。这一整天折腾下来,都得饿坏了吧?
而事实上,轿子才出了府门没多久,额驸就策马跟了上来,往轿子里给公主塞了两个小荷包。一个里面装着小小巧巧,一口就能用一个绝对不用担心花了妆的点心。
另一个里面装着洗好的姑娘果???
张若淞腼腆一笑:“我特特打听过,都说大婚这日新娘百般劳累,却因种种顾及不能多用饮食。初初到了婆家又诸多约束,以至于又渴又饿,严重还有晕厥的。”
“我怕公主也……”
“就准备了这些,公主可稍垫垫。全礼之后便可用膳了,娘准备了好多你喜欢的菜色。”
特特打听么?
宁楚格笑,还真伸手拿了个姑娘果:“嗯,很甜,凤举有心了。”
“应,应该的。”张若淞俊脸通红,都有些结巴:“从,从今儿起,疼公主、爱公主,与公主风雨同舟,祸福同享就是凤举此生最最重要的事情。”
哈???
这人,怎么还添了随时随地表明心迹的毛病呢!还直白热烈的,叫人没法回答,只能含含混混地嗯了声。
一路徐行,从黄昏走到玉兔东升。
才终于到了张府,一直随在轿边的张若淞才低低说了句:“为夫去去就来,宁宁等我!”
宁楚格:……
就有点小紧张地握了握手中的苹果,少顷听到三声轻响。一阵喝彩中,有命妇提醒:“公主请注意,这便要下轿了。”
宁楚格应声,在命妇的辅助下下了轿子,接过张若淞递过来的大红缎子。
在他的提示与陪伴下,踩着寓意一代接一代的麻袋路,跨过象征平平安安的马鞍。又被他抱着,迈过了火盆,才终于到了张府的正堂。
礼官扬声高喊: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顺着这声音的指引,新婚小夫妻跪在蒲团上双双跪拜了天地,高堂。夫妻对拜之后,一声高亢的礼成,送入洞房中,两人正式结为了夫妻。
据当时参加婚礼的亲友描述,额驸一笑倾城,皎若太阳升朝霞,瞬间黯淡了满室烛光。
第146章
宁楚格虽无缘一见那倾城绝美的笑, 却在他颤抖着手,终于用喜秤挑起喜帕后,直接看直了眼。
咳咳!
不能怪公主没见识, 不矜持。
实在是……
暖黄暧昧的烛光之下,身穿大红蟒袍、吉服冠, 原就昳丽无比的美人越发明艳动人不算。最过分的是, 这美人还深情款款地瞧着你, 瑞凤眼中仿佛闪耀着细细碎碎的光,点点都是你。
容颜如玉,俊脸微红间,梨窝清浅, 一笑如百花胜放。
似得了世间珍宝。
朱唇轻启间, 有珠玉之声传到耳中:“五十二年秋到如今,整整七百余日焦灼渴盼, 为夫终于娶着了爱妻。”
挤挤挨挨在洞房中, 屏气静声了许久唯恐打扰了他们温柔对视间美好缱绻的众人再也忍将不住。齐齐爆笑出声,有那促狭的小子还特特捏了嗓子喊,七百余日焦灼渴盼呢,啧啧啧!
然后,宁楚格就见这人的俊脸从微红变了大红。鼻尖都沁出了晶莹的汗, 就, 越发的美艳不可方物啦!
好容易回神又差点看到失神的宁楚格:……
就掩饰性地轻咳了两声, 看向屋内数以百十计的张家姻亲媳妇、小姐、半大孩子们。双手交叠于身侧,身子微微前倾,做了个福礼的动作:“福襄见过各位高朋贵友,感谢各位来参加我跟额驸婚礼。”
嚯!
这可是雍亲王掌珠,大概率的下任帝王之女。如今龙椅上那位最最珍爱, 一路从区区贝勒庶女提拔到固伦公主的天之骄女。
不但圣宠无两,本身也累有贡献,在民间声望极高。
这么个中天皓月般的人儿,主动见礼,半点都不倨傲,岂不让人受宠若惊?
又惊又喜间,众人忙不迭回礼,争先恐后地介绍自已。
哪儿还记得打趣新郎官?
等张夫人寻来的时候,就见所有人等众星拱月似的围着自家好……儿媳妇。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正欢。她那好儿子看似礼貌,实则疏离地笑。亏得是他新婚大喜,否则说不定就耐心告罄,开口撵人了!
张夫人含笑摇头:“嘿,我说呢,前头席上怎么空了一半?感情你们都在这儿!”
她的一个远房妯娌捂嘴笑:“那老样子席面有甚好吃?哪有大侄子跟公主侄媳妇好看?啧,枉我活了半辈子,竟再没见过这般登对的璧人。真真天生一对,地设一双,活生生的郎才女貌……”
“是极是极,凤举俊秀,公主国色。两个珠玉般的人儿凑在一起,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谁说不是呢?可真羡慕她婶子的好福气能生会养就罢了,还能娶得如此万般皆好的金凤凰……”
参加婚礼嘛,除非那有宿仇、结了宿怨的。
否则哪个不是夸奖不停,彩虹屁不断?就如同此时般,一个个嘴巴像抹了蜜似的。恨不得把新人从脑瓜顶夸到脚跟底下,连个头发丝都不错过。
莫说张夫人眉眼含笑,连张若淞嘴角的笑容都不由得更真切了些。
认认真真地听了好一会子,张夫人才笑请所有人入席。
好把洞房让出来,继续未完的礼节。
众人虽有些意犹未尽,但终究是不好多待。一一告别,在张夫人的督促下往前头吃席。
偌大的新房中,就只剩下喜娘跟新郎新娘并几个丫鬟。
喜娘下笑着福身:“请额驸也于床上端坐。”
张若淞点头,对宁楚格粲然一笑。与她同坐在了大红的龙凤呈祥被上,任由喜娘将他衣服的右衽与宁楚格的左衽系在一起。又用金剪剪下了他们各自一缕发,用红色络子系好,装在早就准备好的红色双喜荷包内。
谓之夫妻结发,一体同心。
好大一段儿的喜词念完,又上了个一分为二,柄却相连的瓠子杯。
里面装着些甜酒。
瓠瓜本苦,酒微甜,寓意夫妻从此甘苦与共。
两人含笑饮尽后,喜娘便宣布礼成。福身一礼,再次祝福他们新婚大喜后,恭谨退下。
宁楚格:???
就很好奇:“我记得,十五叔大婚的时候,会有个晚辈捧着半生不熟的饺子过来讨口彩,问新娘子生不生?”
前头若澄若渟两个混在人群中,笑得倒是极为欢乐。但姚家……咳咳,婆婆一来,他们就也跟着去吃席了。
张若淞笑着看向凝碧:“我有些体已话要与公主说,可否请姑娘行个方便?”
客气的,让那个凝碧差点给他跪了:“奴婢何德何能?敢当您一个请字!”
当然说归说,她还是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宁楚格。见宁楚格点头,她才福身,带着所有丫鬟告退。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张若淞笑嘻嘻凑到她身边,将人半拥在怀里:“原本咱们这,也是有的。可我不放心,便让人做了来,尝了尝。发现不但半生不熟,难吃得紧,还容易吃坏了肚子。咱们宁楚格金枝玉叶,再给吃坏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