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红磕头:“大人,您怎么罚我都可以,只求不要把我交出去。”
厉云:“那就先说说,你们是怎么计划逃跑一事,都有谁在参与,还有,她去了哪里?”
摇红一咬牙,把知道的都说了,只是她确实不知道郡主的逃跑路线,要去到哪里。
厉云琢磨了一下就知道摇红没有撒谎、隐瞒。他站起身,走到这进院门处,对着外面的人拘礼道:“几位可以进去领人了。”
摇红惊恐地看着进来的三人,最后的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三位男子着白袍,挂金丝,如果仔细看,会看到每件白袍上都有用金丝绣的玉佛堂三个字。
仙风道骨的三个人,在摇红眼里却如洪水猛兽。其中一人比另外两人脸上表情看上去要温和许多,他说:“小师妹,佛主派我们来接你了。”
他身后右边那位语气颇严厉:“阚烛影,速速与我等同去,佛主已被你气到,你回去后,要在佛主面前日日小心侍奉,以赎你之罪。”
摇红笑得嘲讽,日日侍奉吗?怎么侍奉?还像以前一样被那人前慈悲人后残忍、众人面前谪仙般受人尊敬,在她面前就只剩斯文败类的男人,关在他的雅室里,日日折磨夜夜折辱,只因他在成为佛主之前,还是杜家子时,两家结了梁子。
陈年旧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摇红不知道阚家是否像他所说对不起杜家,但她知道她在他手下所受的磨难早就够偿清那点子账的了。
而如今,她跑了出来,却又要被抓回去。摇红不愿,她奋力反抗,但哪里是几位师兄的对手,绑了她去,被两位师兄架着往外走。
她瞥到厉云,知道这是厉云对她特意的报复,于是恨从心中起,她喊道:“大人,我当初可是比郡主计划的还周详,比她会武功,比她见识过人间险恶,到头来,如果不是偶遇崔夫人,早就连白骨都不剩了。你认为,那郡主可有我的运气,能平安地跑掉,而不是死掉!死在外面!”
厉云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把摇红交出去,他应该亲自给她上刑,最该做的就是割了她的舌,不会说话,就要用了。
院中,那位脸上总是带着笑的白袍男人,眼见着太傅大人脸色由红变白,到最后黑沉下来,他赶忙客气道:“谢大人相助,玉佛堂才得已找到故人,佛主这下可以安心了。小师妹定会受佛主责罚,大人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厉云冷冷地:“佛主不必客气。”
看着这位温和清雅,笑意盈盈的玉佛堂弟子,厉云暗想,谁能想到这样的人物却是玉佛堂的大弟子,那名令江湖上各门派闻名丧胆的人物,而他的身后那位玉佛堂佛主,更是不好得罪之人。
如果说厉云掌握着朝堂,掌握着正统兵权,那位佛主对应的就是掌握着江湖,掌握着江湖异士、门派,两个人一个明面,一个暗面,一个地上一个地下,都拥有各自的王国。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府上的一个小丫环竟然会有如此来历,这几年也听到过风声,佛主在找人,但厉云没有关注,原来找的竟是摇红。
看摇红被他揭穿时怕成那个样子,看她被带走时的绝望,及口出狂言,厉云知道这是惩罚摇红最好的办法。比起亲自割了她的舌,这样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报复与惩罚。
但,心中的怨气、怒气还是没有半分减少。还被摇红最后的言语所影响,厉云的心中又多出了一份不安。
至于,如意阁崔氏,厉云并没有打算对她如何,一个女人在他的操控下再无生子的可能,他始终欠了她。但他也不会什么都不做,他会把她的这笔账算到崔家头上。
人都离去后,小院里静极了,厉云在院中又坐了一会,一点都不觉得凉,他心中的那把不灭之火,烧得他在今冬燥热难耐。
待他起来后,他走进屋里。这里什么都没有变,外室的塌上一边的靠垫摆放的位置一看就是她常倚的样子,凹进去的窝儿还在。
这屋里从出事起,除了厉云审阿诺就没人进来过了,阿诺当天就去了私狱。而他下令,屋里任何人都不许进,任何东西都不准碰。起初是因为想要留存线索,后来也不曾解封,直到此时,厉云再次进到里来,处处都还可以看到这房子主人生活过的痕迹。
进到内室,梳妆台上零零散散摆着妆品与首饰,看得出来是急着出门,都没有收拾。厉云看到梳子上的头上,他想去拿起,去触摸,但在下一秒他忍住了。
抬步离开这片区域,只是不自觉地腕上的缠丝又被他放到了手中摩挲。
床上一角放着一件她安寝时穿的素衣,厉云再次按捺住想要上手的冲动,他头略低,忽然瞥见床腿边落了什么东西。厉云蹲下拿出来一看,此物于他再熟悉不过。熟悉到刺目、扎心。
上好的布料,华贵的图案,精美的手工,此时,被人当作垃圾弃物一样扔在了这里。厉云如被施了定身术,手中拿着那腰封,目光专注,他保持这个姿势好久。
厉云知道她为了逃跑做了很多事情,知道她骗了他,但此时,他看到这些实物才更真切地感受到黄凝对他的虚情假意、虚与委蛇,欺骗他背叛他,一切都是假的,从不曾真的回去过以前的美好......厉云的心忽然疼了一下,是真的肉疼,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
从没有过的感觉,新鲜而不喜。他硬生生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还好,能战胜它,没有针再扎他了。
厉云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腰封,不止如此,他还把它好好地摆到了最开始他发现它时的样子。
做完,他站起来,最后环顾了一下这屋,大步离开。走到院外,吩咐下去,暖秋苑内所有下人离院,从此刻开始,封院。
厉云下了任务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亲自监督。
院中什么东西都不让动,哪怕是盆被野猫弄翻的花盆都不许扶。所有院中的前门后门侧门不仅全上了大锁与封条,就连顶子也不放过。
这可是大工程,厉府的下人也没见过有如此封院的。好在,他们没见过,马永星确是知道的。连夜赶制了出来,黑色的、偏软金属材质,从高处,从院中四角与边缘围起。
待弄好后,乍然一看,暖秋苑如被笼罩在阴沉的天空下,不见阳光,连个鸟都飞不进去。有管府上园艺的见了,随口说了一句,“这下这院中的花草树木就都得不了活喽。”
从此,暖秋苑成了厉府的一景,起初还有好奇者特意去看。后来这个地方常年不见阳光,活物都不爱去,越来越阴森,人也就更不爱去了,慢慢地彻底沉寂了下来。这是后话。
厉云开始上朝,皇上见他终于肯来,语气不善地问道:“太傅大人终于肯来了,听说这些日子你调配了城中一半的兵力用做私用,可有此事?”
厉云大方承认:“臣不认为这只是厉家私事。”
太傅大人家的夫人跑了,这事早就传遍了京都,在厉云忙着找人时,这八卦不知轮了多少遍了。如今听到新鲜出炉的,不管是哪一方党派,虽都在皇上与太傅大人语言来往中低着头,但却也都支着耳朵听着呢。
皇上:“太傅此话怎讲?莫不是你把兵权真当了自己家的了。”
皇上也是被厉云最近不管不顾的做派给弄得火大,还是头一次对厉云说如此重话。
群臣的头低得更低了,这时还轮不到他们掺合,需要两位再来几轮,才能轮到他们上场各站各队。
厉云不疾不徐,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臣不敢。”
群臣看到太傅大人在出了家丑后,还能如此淡定、笃定,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胸襟。
“不敢的话,就把人都撤回来。”
厉云:“半数兵士已归,剩下的这些散出去的并不影响京都安全。”
“另,臣还有一事请圣上准奏。发全国通缉令,通缉黄凝。”
“大胆!她再怎么说也是郡主,岂是你想下通缉就可以通缉的,她所犯何罪,离了厉府?可是卷了你太傅家的财钱,还是与人私通而去?”
厉云冷了眉眼,不再躬身,他站直,直视皇上的眼睛,冷声道:“圣上慎言。”
仁帝被厉云看得一哆嗦,他激动了,他忘了自己现在处在何种境况,他也一时忘了姓厉的有多心狠手辣。
好在,厉云重重地说了这四个字后,没有再说出什么让皇上下不了台的,皇帝借此下坡,正要往回拽一下,就听外面有人报:“流放地有急报!”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晚些,下午三四点钟更。
狗子现在只是刚刚开始饱受相思之苦而不自知,以后还会有两个大捶砸向他,捶捶出血的那种。静请期待。感谢在2021-06-29 12:41:08~2021-06-30 11:0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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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是插旗兵,大未朝特设的专报急报的人,可以直达宫中大殿的人。风尘仆仆的红衣士兵手拿信件,快步进入大殿,跪地呈送。
赵总管按惯例已然下到殿下,去准备接过递给皇上。不想,厉云迅速地就把那信拿了过去,亲手拆开,看了起来。
这本也是不合规的,但因刚才他的样子太过吓人,这会儿,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没有敢指出这一点。
厉云快速看完,把信往赵总管那里一递,然后对着皇上说道:“流地失火,薛义隐瞒不报,臣自请前往,以溯正源。”
人是皇上派去的,在得知黄凝跑了后,他不像厉云那样满世界找,而是直接派了人到流放地,这会儿传回来消息,流地竟是出了这样大的事,而无人上报,薛义欺君瞒上,胆大包天。
皇上也知道,他不派厉云去,厉云也不会听,他道:“着太傅大人辛苦一趟了。”
厉云连等退朝都没等,直接叩拜,“臣领命告退。”说完,自己起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仁帝望着厉云的背影,心里既觉解恨又觉新怨再起。种种情绪最后在心里全都化为了一句,活该,活该人跑了。
厉云其实也派了人去流放地,他给的任务是找人、潜伏。虽说是个长期任务,但流放地失火这样大的事,也该回禀了来,怎么会比皇上的人还要慢?
厉云在看到那封报信后,当即决定要亲自去一趟。快马加鞭,厉云一行人终于到了城门前。
城门上方,四方大匾,上书“流地城”三字。厉云驱马刚一进入,就闻到了似有似无的焦糊味,从出事到事发,这都过去了多长时间了,还能闻到清浅的味道,可见这场火灾的惨烈。
厉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走过一条街,就到了流地署,署中还不知太傅大人的到来,一时被包围了都不自知。负责管理流地的薛义薛署长,被直接绑了架了出来,他一听来人是谁,当场软了腿脚。
厉云不跟他废话,只问:“烧了多少个犯人营?死了多少人犯?我知道你虽没有上报,但你心中有数。”
薛义哆嗦着说道:“卑,卑职,有本子记下了。”
“跟他去拿。”
一会儿功夫,名单就拿了出来,厉云心急,没有查找前,就问道:“京都来的,前黄将军家的女眷,可在此列?”
薛义:“那个营也被火势波及,对照着性别年龄,应该是,人没了。”
厉云还是翻了名册,在里面发现了这位薛大人手写的黄夫人与其女儿的名号。他不死心,亲自到了火灾现场查看。
这里虽已被收拾过,现场也正在施工,开始建新的犯人营。一个小小的流地署长,可以不用上报申请钱银,就能拿出钱来私建犯人营,说他贪腐恐怕不会冤了他。
薛义玩忽职守、欺君瞒上,就算没有贪腐他的小命也完了。但厉云心中恨他,如果能早些传来流地的消息,也许,今天的局面就不一样了,她没有了要去投奔的人,是不是就不会跑了。是以,厉云不嫌麻烦的要给薛义多罗列些罪名,这项贪腐自是跑不了的。
厉云的人来见,问为什么没有把流地失火的事第一时间上报,属下说,是因为还在查,想要查到黄夫人与黄小姐是否确定遇难后再报的。
厉云撤了两人去,让他们自去领罚。重新在此地留了人,他还是没有放弃,不管有没有这场火灾,不管她会否想到他会来这里截人而特意不过来,厉云相信,黄凝最终是会来这里的,她不可能放弃掉她仅剩的亲人。
厉云望着这片残垣,久久驻立,刚才他的人回报,这里没有她来过的痕迹,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站了很久,就当厉云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忽然停住,重新把人叫了回来,再问:“所有犯人营里有没有一个小男孩?十岁左右。他现在何在?”
薛义报:“有,但属于失踪一类,并没有找到尸身。”
下属:“没有发现犯人营内有小孩。”
厉云:“去查,不止犯人营,营外生活的人员也要查,所有流地城城内符合标准的孩童都要查。”
所有人领命而去。
那个孩子如果没死,那就是黄凝唯一的亲人了,也是他唯一能抓在手中的砝码了。厉云不信神佛,但此刻,他想求那孩子的一个平安。
就在厉云进到流地城不久,位于最西边的,大未朝与直淤国的边境,有人把此消息报给了信王安信。
安信点头,让人下去,身旁的贴身侍卫听此消息,说道:“还好王有先见之明,弄了顶替的尸身。”
安信:“还是差了一点,当时没有适龄男孩的尸体,这是个隐患。”
在他发现黄将军的妻小偷渡到了他的城后,安信就面临了两种选择,一种是不惹朝廷的注意,把人交上去。二是,手下留情,把人留下。
他选择了第二种,虽然他并无反了现在皇上的野心,但皇家不是这样认为的,这么多年来,他低调谨慎,但还是架不住,皇上一波一波地往他这里派暗哨。
当初与黄老将军一见如故,老将军欲将女儿许给他,但他心里是不愿的。被皇权所忌惮的两个人,怎可联姻在一起,这不是让皇上睡不着觉,找理由来灭了他们吗。
可黄将军认为,他行得端坐得直,看中的是他的人,才不去管别人怎么想。老将军错了,错了的代价就是家破人亡。
安信虽不认同将军的做法,但他也不是瞻前顾后贪心怕死之人,面对三名妇孺,他是做不出把人交出去之事的。
但却不可莽撞行事,是以,他找到了可以蒙骗的尸身,派人潜入流地,把尸体放进犯人营里。只可惜替代小孩的没有找到,如今上面终于派了人来调查火灾的事,只希望这一点疏漏可以被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