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脸上的笑意持续了很久,与孟不疾遇见后,才敛了一些下去。这时忽然有人来报,有人劫狱,劫的就是与黄凝在信城初见那天被抓的细作小哑巴。
孟不疾赶紧问:“来了多少人?劫了多长时间了?”
没等下属回答,安信忽然变了脸色,他就说有点不对劲,愉悦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他还以为是怕她拒绝自己,但明明气氛很好,应该是安心享受相处时光的时候,他就是有丝不安一直挂在心上。
孟不疾看到信王往安姑娘的绣坊跑去,马上招呼人跟上。
到了绣坊中,孟不疾气得直骂娘。怎么又晚了一步,他的王又受伤了。
担心信王的情况,他没有亲自去追,派了一部分手下去。再看信王笑得灿烂,一边笑一边劝着那哭出声来的人:“别怕,没事,真的只是伤着了手,身上哪都没问题。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弱,他们只是人多,我又没带剑,所以才被划了手。”
孟不疾上前查看,确实只是手上捱了一下,见了血而已,伤口不重。他放下心来帮着道:“安姑娘,王说得没错,真的只是小伤,连药都不用上,明天就能好,你不用担心。”
安信瞪他,然后说:“也不能这样说,确实是有些疼,以前受伤大夫说这种情况如果不好好养着,感染了也是麻烦。”
孟不疾看不下去了,留下两名手下,扭头跟上队伍去追逃犯了。
黄凝止了哭道:“我这就去叫大夫,你去后面休息等着。”
“你不许去,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
刚才被信王手上的血吓到,没顾上,这会黄凝反应了过来,是啊,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难道说她的行踪暴露了?
黄凝脸色一瞬间就白了,安信看了不忍,说:“别怕,不是那边来的人,应该是私人恩怨。是上次在你这里没得逞的细作,逃跑后还想着报复你。刚才我大意了,你这门前与以往不同,路上也多了生面孔,当时注意力没在那里,忽略了,得了消息才想起这事。幸亏赶过来的及时,不然,有可能就让他们得逞了。这帮人真是恶毒,逃也就逃了,还要对平民下手。”
黄凝这才放下心来,叫了店伙计去请大夫。
安信随她去了后院,在她的屋里坐下后,听她道:“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安信听了此话说:“还真是,看来我是你命中贵人,以后你要呆在我身边,不能离了我远去。”
这话,黄凝听得脸一红,低头去找家中存有的纱布,要先清掉信王手上的血迹。
安信见了,也不再逗她。此时,屋外蓝天白云,屋内详和安逸,真是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
而外边,孟不疾追丢了逃犯。他下令停下来,把那些受伤的逃犯同伙先押了回去。
山洞里,女人捂着男人受伤的胳膊,嘴上说着:“都怪我,如果不是气不过非得要了那个女人的命,我们早就逃了出去,你也不会受伤。”
男人疼的龇牙咧嘴,表情怪异,就听他道:“不打紧,如果不是帮你去出这口恶气,我怎么可能见到那样的好事。”
女人一惊:“什么好事?”
男人道:“你可知那女人是谁?”
女人摇头,男人说:“在宫里曾见过,那是咱大未的郡主,太傅大人的夫人,前些日子跑了,原来是跑来了这里,看着还跟那信王不清不楚的,这个不提,光是这郡主的消息,如果我告诉了太傅大人,好处肯定是不少。其它不说,就算有一天,咱们的后台圣上倒了,也能不被清算,快速投靠到新的靠山。我有预感,凭这个消息,我们的后路稳了。”
男人眼中放光,“不要弄了,死不了,我们要尽快赶回京都,早一点把消息告之太傅大人,早得头功。”
说着手上一使劲,胳膊上的伤被挤出了不少血,他也顾不得了,拿布条紧紧一系,人站了起来,两人往外跑去。
黄凝的小院中,大夫给信王处理了伤口,让不要沾水,要忌口,别的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安信借手疼,要休息一会儿为由,没有马上离开黄凝这里。于是,黄凝给他找了一本书,放到他没伤的手上,自己则要去外间忙生意去了。
安信走出屋,在窗前能看到她忙碌的身影,黄凝一抬头也看到了他,两个人这样一个窗后看书,一个窗前忙碌,不时还要互相看上一眼。
美妙的感觉涌上黄凝的心头,真想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长长久久。而远方,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命运的罗盘却在重新开盘。
作者有话说:
不会这么早就被抓回去,第一锤还没锤呢。
第70章
京都行院里,正在举办一场酒宴,是给公主办的。皇上特准公主与驸马在京都再驻十日,在此期间赐下宴会,以做地主之谊。
今日这宴席上,垂伦公主终于近距离地接触到了太傅大人。上位里同坐,公主敬了太傅大人一杯,太傅大人又回敬了一杯,表面上看去,还算其乐融融。
厉云放下酒杯,看了一眼公主下坐的驸马。这位赛达的大公子他有所耳闻,说是出生时并无恙,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磕到了头,就变成了这样。如果不是大王子遇此劫难,小王子矢铁也不会成为继承人。
如今,那矢铁生死不明,多半是不行了,而这位傀儡王子被公主控制在手,也是个废的。此谋已败,自当认输,不提也罢。
厉云冷眼望去,那傻子只顾埋头吃饭,比起公主,倒是个不忌口的,这在他们边境小国是少见的,一般都是吃不太惯大未的食物。
“太傅大人,”公主又端起了酒杯,厉云回神,也端起了酒杯。
两人又饮下一杯后,公主拿着手帕扶额:“大未好,大未的酒更好。”
厉云:“公主如若喜欢,可以从京都挑一些酿酒人带回去,久闻公主大方,重赏下必是有人愿意随公主而去的。”
“嘻嘻嘻,让太傅大人见笑了,近日确实是散了不少钱财,没有办法啊,大未的好东西太多了,又不能把师傅们都带走,只能花钱买了。”公主嘻嘻笑着,用手中帕子掩嘴说话,情态倒是仿的大未女子不差,只不过她一个外邦马上长起来的女子,做此样子,不伦不类。
厉云别过眼去,不再看她。公主见状,放下帕子,开口说道:“还别说,这事我以前也做过。因向往大未的婚品婚俗,我特意弄来几名大未女子帮着出谋划策。大人您看,我这身上穿的与手中用的,是不是有些眼熟,皆是出自大未女子之手。”
厉云淡淡扫了一眼,“公主有所不知,我大未擅刺绣的女子众多,风格手艺俱为如此,眼熟倒没有,只是看得出,公主此用品确实上品。”
公主:“俱为如此吗?那我就要越矩说句大人眼拙了,我这衣服与巾帕可不是俗物可比,上面可是有着绣娘的小心思呢。”
厉云终于肯正眼看公主了,她从刚才一句句的话语就绕着她身上的衣物与手帕的绣工,现在回想,那帕子都快要被她撩飞了。厉云不解公主用意为何,但他知道,她是有意为之。
厉云不再顾忌,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公主一番,在她的衣服上更是多留心了一会儿,甚至提出:“到底是何不俗之物,公主可否予我一看。”
公主把帕子递了过去,厉云完全不避嫌的接了过去,这一番作派落到外人眼里,颇有些传情达意,但事实与此完全无关,当事两个人心思更是全然不在什么情意上。
厉云实在看不出玄机,把手帕递了回去,敷衍道:“是不错。”
公主这下就明白了,这位大人根本不了解自己的郡主老婆,而且他们感情也一定不好,但凡有点感情,平常一定会得到不少郡主绣的东西,以厉云这样敏锐性子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郡主刺绣的习惯。嗐,怪不得人跑了呢。
公主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自然是好的,好到这位绣娘的东西我在贵朝的国库中看到了,还有幸得了一副呢。”
看来这事是没完了,又扯到了国库上去,厉云洗耳恭听,并不接话,等着看公主到底意欲何为。
公主接着说:“是一副屏风,听宫中跟着的礼仪嬷嬷说,是贵朝举办的什么闺阁女子的刺绣比赛中的得胜之品。我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这位姑娘在绣品上留下的,独属于自己的标记,竟跟我请的那位绣娘是同一人,真是难得的缘分。本想着这次来请些绣娘回去,不成想自己早就拥有了。”
厉云听着,杯子举起到一半,忽然停了手。他扭头看向公主,问道:“什么习惯?”
公主浅笑:“就是这个。”
厉云在公主的引导下,终于发现,那是一面两物,正常看就是表面的样子,而把双眼快速聚焦后看到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图案变成了一朵小花。
厉云在确定了这个玄机后,抬头深深地看着公主,稍许他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不日再来叨扰公主。”
公主头还没点下,厉云就如风一般地离席了。
厉府,许久没有人踏足的暖秋苑,守卫都在偷懒。可今日运气实在是不佳,不想大人却来了。
厉云要钥匙,偏巧拿着钥匙的那位去了茅房。厉云等不及,连踹带砍,终于把门锁破开,大门一开,迎面一股尘土味扑面而来,厉云不管不顾,只说:“都不要过来。”
院中景象与封院前已不同,厉云无心观察这些,大步进到内室。这里的尘土味道更重。
他一把把床下的腰封拿了出来,屋里黑,想要看清还要叫人来点灯,厉云等不及,他拿着东西到了院中,想借着月光来看,可院子上方赫然是他让铺的黑色软丝顶,月光也照不大进来,一时还是看不清。
厉云快速离开这里,飞速去到浩然居,一路上手中紧紧攥着腰封,全身紧崩到轻颤。进入浩然居,这里常年灯火通明,厉云迫不及待地拿起那腰封查看。
他眼睛瞪得大大地,神情凝重,终于他瞳孔紧缩,把整个腰封举了起来,再然后,他放下,反复这个动作几次,厉云抬起了头。他咬着牙,眯着眼,手在轻颤,直至全身都在颤。
过去不知多久,厉云叫了人。
公主没想到太傅大人的“不日”这么快就来了。此时酒宴已散,她正要歇下,忽听外面人报,太傅大人带着很多人又来了。
报信的人语气有些紧张,他有点被太傅大人来势汹汹的样子吓到了。
公主也有些吃惊,但乐于见此,大傅大人表现得对自己的逃妻越是上心,那阿信身边的这个碍眼人就能尽早除掉。
开门迎客,厉云已换了身衣服,手中握着刀柄,与刚才赴宴时的气质截然不同,杀伐之气扑面而来,扑得公主都是一楞。
公主有点笑不出来,道:“大人,这是何意?”
厉云:“公主不用如此,我们还是直说吧。她在哪?”
公主:“不在我这儿,我只是用了别人的人而已,她帮我筹备了婚礼事宜后,就,”
“公,主。”厉云的声音低沉,任谁听到耳中,这语气里都带了不耐与警告。
公主改口:“在信城。”
厉云转身就走,公主追上两步道:“人被信王保护了起来,你这样大张旗鼓地去,恐弄不回来人。”
厉云停步,只说了一句:“如果公主能够更早更直白地告之这些事,厉某会更感激的。”
说完人如风而来,又如风般而去。
这是在埋怨她耽误他时间了,哼,如果不是她,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满世界找不着人呢。
厉云这边正要整装出发,马永星来禀,有人自报是皇上派去信城的探子,在执行任务时,发现了郡主的行踪。
厉云不等提传,亲自去见了此人。
一男一女跪在地上,细说与郡主相遇的点点滴滴。当然没有说陷害与要杀郡主的事,只说,他们发现信王好像受伤了,在探查信王府时,看到了在此照顾信王的郡主。信王好后,郡主开了绣坊,信王是常客,经常能看到他们二人成双出入。
马永星听着,心里感慨,这可真是要不一点消息没有,要不就接连着来消息,一下子就坐实了公主所说,郡主确实是在信城。
本来马永星心中还有疑惑,想劝大人再谨慎一些的,那公主诡计多端,狡猾至极,又与信王交好,不能排除这是个针对大人的计谋。
可现在临出发前,又来了探子报信,虽说对方是皇上的人,但以马永星的经验,此人带来的消息不假。
厉云崩着脸来,崩着脸听,听完,他不发一言,站起来就走了。马永星许诺了些好处给来人,然后赶忙跟上他主子,亦步亦趋。
他知道大人的情绪不对劲,从聚集他们开始,他就不发一言。刚刚听到那样震惊、扎心的描述,大人竟是连详情都不问一下,依然保持了沉默。
“出发。”厉云下了命令,一行人朝着信城而去。
令马永星想不到的是,路上,他们竟然又得了消息,消息来自流地。一直在那里进行调查的人回信称,那两具被确认为黄夫人母女的尸身,又查出了新的情况,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那两具尸身大概率不是黄夫人母女的。
依据就是,那身上的烧伤,是死后才弄上去的。应该是烧了两具与黄夫人母女年龄身高相差不大的,本就死掉的人的尸体,然后伪造成被烧死的假相。
厉云看着信上的内容,终于肯开口:“天,都站在我这一边,天罗地网,你能逃到哪去。”
说完他把信一团扔掉,加快行程,全员飞奔向信城。
离信城越来越近时,厉云的速度慢了下来,到了信城一步之遥的小县城里,厉云命全体换了衣服,乔装后解散,分批进城。
马永星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他还以为大人要不管不顾一路杀到信城呢,但那公主与皇上的探子已经给了明确的情报,信王知道郡主的身份,不仅知道,两人还多有来往,听那意思,信王还一直护着郡主。
这种情况下,大人如果直接进城,恐要不回人不说,还会有危险。现在好了,大人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开始布局而后定。
厉云是最后进到信城的,此时离第一批人进城已过了七日,前面探听消息的人已探得差不多了,在厉云进城后,他们来汇总所探得的消息:
郡主所开绣坊名千秀,店铺是信王的,但郡主还是照实付了房租的;郡主的母亲、妹妹、弟弟皆在信城,他们在北城有个小院子,在那里生活;信王几乎每日都要往绣坊跑,其间有几次还在绣坊里滞留甚久,吃了饭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