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凝停步,语气不善地质问崔凤阁:“贵仪慎言,不知你为何如此口不择言?”
崔凤阁走近她些许,然后在黄凝的不解中,伸手朝她后颈一点,笑着说:“凝才人莫气,我这不也是好心提醒吗,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说完她快步朝前走去,与黄凝拉开了距离。
黄凝摸着被崔凤阁点到的地方,忽然明白了过来。她看着身后低着头的芽喜与溪福,忍着没有向她们求证。涨红着一张脸回到自己殿中,她找来秦嬷嬷,小声地跟她说了什么。
越说黄凝的脸色越红,待到说完都红透了。秦嬷嬷听后,向黄凝身后看去,然后她点了点头。
黄凝手中的帕子被她绞得紧紧地,暗骂厉云的可恶。她尤不死心,让嬷嬷在身后拿着小铜镜反照,她在大铜镜中看到了自己后颈的情况。
头发是盘起在上的,后颈这个位置完全空了出来,加之现在天气热,更是一点碎发都没有。秦嬷嬷比她在镜中看得更清楚,白腻的后颈上布满了紫红的痕迹,看上去醒目又骇人。没有经验的人见了,还以为是被什么猛兽咬的呢。
黄凝问嬷嬷:“你就没看到?”
秦嬷嬷是真没看到,现在芽喜与溪福寸步不让,该她们伺候的是一点都不会让秦嬷嬷接手,秦嬷嬷念着她们是御前派过来的人,不敢与之理论。
所以,这两日早上的梳妆,都是那二位宫婢做的,加之秦嬷嬷岁数也大的,眼神并不怎么好,不是黄凝提起,她到现在都没发现呢。
秦嬷嬷也只得安抚主子两句,并表示日后自己会留心这块,会替她看着点的。
还有以后?黄凝听了就悲愤难当,可也知道一定会有以后。她回忆昨日厉云的种种,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何时弄出这些的,该当是她昏睡过后的事。
今日她在皇后那里被训斥,被崔凤阁嘲,这一切都是厉云留宿造成的。黄凝觉得不会一直这么下去的,他还有别的妃嫔,她盼着他去别人那里,到那时她才能松口气。
带着这样思想的黄凝,确没有等到那一天,厉云连着四五日都是宿在了她这里。倒是有一个好消息,这日,厉云告诉她,小三子被放了出来,所有前尘罪责一概被免去,着令黄至礼至国学院,开始跟大儒学习。
黄凝听到后,脸上现了笑容,厉云看着这样的她,心里也是一喜,他发现他现在就爱看她笑。不止是笑,他还希望她更活泼一些,闹腾一些才好,日子只有这样过才最得趣。
厉云就着她脸上笑意还没消失,又告诉她一桩好事:“将军府也整修完了,家具与用具都从宫中赏了下去,还新添了奴仆,一切都弄得停当,你不用操心,她们只等选个好日子搬进去就好。”
黄凝听了自是高兴的,一想起上次去将军府,还是厉云带他去的,当时她因把守士兵对厉云的态度,而第一次疑心在黄家倒台中,他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也是因心中藏了这事,只进了大院她就闹着要回去了,想到那时将军府的萧条,重新整修完的府邸不知是否能重现当年家的样子。
厉云看着黄凝向往的神情,他许诺道:“如果你乖,等到将军府里全部弄好后,我可以陪着你回去一趟。”
黄凝听此话,脸上的表情马上就收了,她道:“臣妾不好不遵宫规,还是等府里弄好后,母亲妹妹来谢恩时,我再与她们相见吧。将军府,我就不去了。”
厉云不解,明明她很想回去看看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态度,看她样子也不像是假意推脱,是真的不愿走这一趟。
黄凝心中确实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害她家的人再踏足黄府,内心深处不想厉云弄脏那里。所以,她宁可自己不去,也不要跟他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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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皇上最近心情很好,御前的人都感觉的出来。这日王俟来报,黄家夫人小姐进宫谢恩,已至礼福门,马上就要到缚宝宫了。
王俟之所以会禀报此事,是因为这是皇上特意叮嘱他的。是以,王俟一直盯着前门的情况,一得了消息马上就进来禀报了。
听到此话的皇上没什么反应,继续忙着手中的政务。王俟做完了他该做的,垂首站在一旁。过了没一会儿,只见皇上放下了手中的笔,站起身拿起一道纸册扔给王俟,然后步履轻快地向外走去,王俟收好册子马上带人跟上。
黄凝与母亲妹妹分别已半月有余,缚宝宫相见,母亲妹妹给她行礼,以前她进宫做郡主的时候,母亲妹妹来见也是要行礼的,但行的礼没这么大,郡主与皇妃还是差着等级的。
黄凝颇有些不适应,但也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看她们把行走完。然后在礼刚成后,马上过去拉起了两人。
虽分开时间并未太久,但母亲与黄凝还是落泪了,黄清的眼圈也红了。芽喜与溪福倒也知趣,退到屋外候着,让娘娘与家人好说话。
秦嬷嬷也想退下,黄夫人叫住了她:“不碍的,你留下一块儿话话家常。”
黄夫人知道身处帝王后宫比以前做郡主时要难多了,女儿身边只有这一个可以信赖之人,黄夫人自然要拉拢,以示亲热。
黄凝先是问起了小三子,黄夫人说一切都好,入了国学院不是每日都能回家的,有小厮跟着,来回传话,听说在那里很适应,功课也做得好,得了老师表场呢。
“没吓着吧?”
黄清道:“姐姐莫要太过溺爱他,他不是小孩子了,我倒觉得这次下狱人比以前长大了不少。”
黄凝:“这种经历劫难的成长,我倒希望你们都不要再遇到。”
黄清朝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对姐姐说:“信城那里,”
只说到这,就听外面禀报皇上来了。黄清马上住口,几人起身迎驾。
厉云叫了起,坐在了首位上后,他冲王俟抬了抬手,王俟马上拿出封册,打开念道:“宣圣旨......”
众人重新跪下听圣意。王公公一番宣读,旨意有两道,一是升了黄凝的位份,从才人一下子封到了皇贵妃,赏康安宫居。二是对黄夫人的封赏,虽不是诰命,只是封了个夫人,但还属本朝第一例。
黄夫人心中想,一下子从才人升到皇贵妃仅次于皇后了,黄凝刚进宫时听到封了个才人时,她很是替女儿捏了把汗,可现在一下子连跳几级,史上少有,这封妃的速度赶上荡秋千了,只是秋千上去容易,掉下来也容易,黄夫人心里实难踏实。
黄凝倒是没什么反应,皇上说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她只能受着。只是不知道这康安宫在哪?同缚宝宫一样,都是以前宫中没有的宫名。不管在哪吧,搬出去也好,省得位份变了还得折腾搬家。
众人谢恩后,皇上赐座,一时家常是唠不了了,全是在陪着皇上聊。皇上还算有自觉,询问了几句后,交待黄凝宫中奴婢,早早地替她们主子准备起来,今日就搬。
皇上虽然走了,但下了今日就要搬去康安宫的旨意,那怎么还有闲心聊天,手下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地,没有长呆的道理,是以,黄夫人与黄清与娘娘提出告辞,黄凝虽有心再留她们会儿,可现实确实是不方便,只能让人送了母亲妹妹出去。
收拾东西的间隙,黄凝问了一嘴,这康安宫在哪?王公公留下的小太监回道:“禀贵妃娘娘,在宝隆殿后面,以前的御居殿就是。”
宝隆殿是皇上理政接待朝臣的地方,宫中人习惯称它为御殿,而与御殿紧捱着的就是皇上进食、休息的御居殿了。现在竟是把那里改名做康安宫,赏给了她去住。
黄凝一想到搬去那里,就要日日、时时见到厉云,心中不愿。
阿诺自是要出来送的,没有人比她更惶恐,主子爷不是要她盯着黄凝的吗,怎么一下子就把人带走了,那她的任务还怎么做,人还怎么盯?
崔凤阁也出来瞧热闹,看着从左殿里搬了箱子出来,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搬,大件的新宫殿都有,只是一些私人用品需要装箱抬过去。
箱子先行,黄凝与她宫人在后,她人走后,送她的阿诺一回到殿中,就听崔凤阁说:“瞧瞧,现在咱们这缚宝宫的名可真是讽刺,宝儿都走了,留咱们两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叫可怜蛋还差不多。康安宫,康健平安,多好的名啊,多好的寓意,也只有对真正当成宝贝的人才会有此愿景吧。”
崔凤阁越说声越小,这段话说出来也不知是为刺激别人还是更刺激了她自己,她一转身回了屋去,留阿诺脸色铁青地站在院中,抬头望着这四方天,还是觉得气不够喘,憋闷地慌。
果然是原先的御居殿,这里在前朝的时候,记载最近的只有末帝的曾皇祖父曾把宫妃接到这里来住。而本朝,开国皇帝就是头一位。
倒也没说于祖制不合,但历代皇上还是避免这样行事,怕被后世指点独宠专宠、沉迷美色不务正业。但显然能眼波不动看着亲生父亲撞死在大殿上的开国皇帝,是不怕这些闲言碎语的。
黄凝也不怕,大历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为了家人而凑活活着的行尸走肉。
康安宫比起别的宫殿风格要冷一些,这里是皇上待的地方,自然少了些花花绿绿的装湟。
黄凝没想到等在这里的是王公公,王公公指挥着一众人安排着贵妃娘娘的物品,忙完这些后,他说:“娘娘,圣上说了,这里随您装饰,缺什么或是有用不得手、用不称心的您言语,奴才们马上就会办好。”
黄凝:“没什么不得用的,这样就很好。”
王俟:“那奴才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这就告退了。”
黄凝站在比任何宫居都要高都要宽都要长的屋檐下,一眼就能看到宝隆殿也就是御殿的全貌。近,实在是太近了。
果不其然,皇上比任何时候都要早的来到了康安宫,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中托着没有批完的奏折。
黄凝没来及迎驾,厉云就进来了,进来后他脚下步子不停,嘴上道:“你不用管朕,朕去那边先把事做了。”
屋中居坐的地方在东侧,放书案的地方在南侧,御居殿也就是现在的康安宫很大,连大门都是四扇,分别位于屋中左右,方便两边进出。
此时黄凝坐在殿东,虽离皇上办公的位置有些距离,但她还是能一眼看见殿东侧的情况。
王公公在磨墨,时不时地注意着茶水的冷热,不慌不忙按部就班显然已十分熟悉皇上的习惯。
这还是黄凝第一次见厉云处理公事的样子,但她对此并不感兴趣,看的时候也只是在看王公公,觉得这个人不简单,把并不好当差的御前工作,做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黄凝记得,以前也见过赵公公在末帝面前伺候,就没这么严谨周到,可见厉云是个严厉的主子,奴才们不敢有一点马虎。
她这边走着神,不曾注意到皇上已经朝她这边看了好几眼了。在厉云的视线里,黄凝虽坐得远,但她乖乖地坐着,一直在向他这边看过来。
厉云心内波动,动到荡起来,荡得心情愉悦,手下笔走龙蛇,批阅奏折的速度快了不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王公公,别的不知道,只感概今日此时这批奏折的上奏者何其幸运,在皇上难得的好心情下,多是达成了奏请了吧。
皇上批完奏折就开始传饭了,厉云拉过黄凝坐下,厉云不让人服侍,王俟想到那满桌的菜,总不能皇上自个跑东跑西地夹菜吃吧,应该是想让凝贵妃亲自侍候了。
心下了然的王俟带着人退了出去,但也不敢走远,就在外间候着。那贵妃看着瘦弱,步菜碟别看小,份量可不清,贵妃那样的可是布不长时间的,说不定一会儿皇上就要叫人的。
屋里,黄凝望着一桌子的菜,拿起筷子只吃自己眼前的,而厉云很自然地站了起来,拿起布菜碟与大长公筷,一样一样地来回走动把菜夹到黄凝的碟中。
黄凝就算再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心下也是惊奇的,他看这些活干得十分顺畅,不时还拿巾帕擦一下手,然后再次端起布菜碟开始新一轮的夹菜。
到后来,黄凝只得道:“皇上,臣妾吃饱了,吃不下了。”
厉云见此收了筷子,放下碟子,回到自己的座子上,才算是开始吃饭。他如黄凝一开始那样,只吃自己眼前的。厉云吃饭不算快,黄凝一直陪在身侧。
忽听他道:“我今日见你妹妹,她年方几何?”
黄凝心里打了一个突,小心地回答了。皇上送了口饭又道:“那该是议婚的年纪了,前几年在外漂泊,没顾上终身大事,现在一切安定了下来,我们该给她操心此事了。”
黄凝还是小心应对,只答个:“是。”
比起黄凝的紧张,皇上边吃着边聊像话家常一样,他又说:“秦督卫家的嫡子还没有成亲,与黄清年纪相当,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你觉得呢?”
黄凝瞪大眼睛问:“皇上说的哪个秦督卫,是秦震柳大人家的那位公子吗?”
皇上:“哦?你连他都知道。正是秦大人家的那个独子。”
黄凝再也坐不住,马上站起来跪地道:“此人万万不可。”
厉云放下了碗筷,拿起巾帕擦了擦嘴后问道:“有何不可?”
黄凝:“京都人人都知道,这位秦公子手下奴婢死伤无数,到此年纪还没有成亲,正是因为无人敢把女儿嫁进去,而从小门小户抬进去的女子,秦家又看不上,不给名份。是以秦公子虽未成亲,但家中妾室不计其数,就算是总有死伤抬出来的,也还是满院都是。这样的人哪会有人家把未婚闺阁嫁过去,还请皇上明察。”
黄凝嘴上已收着说了,那秦公子在自己家后院行事太过荒唐孟浪,有的甚至到了连说都说不出口的程度。
厉云扭过身子看着跪在地上的黄凝道:“这都是瞎传,从来没有证据能证明这是真的,京都圈子里爱瞎传舌的事还少吗,你怎么能信这个。原来是这传言污了秦家小子的名号,让他一直娶不到妻。”
黄凝望向厉云,此时才明白,他是成心的,他不知出于什么心,要把她的妹妹往火炕里推。是自己又惹到他了吗?小三子的事刚完,现在轮到黄清了吗?
厉云与她对望,然后问:“那你说,不嫁秦家小子,这京都里与她年纪相仿的还有谁?”
以目前所说确实是没有了,正常家的公子没有留到这岁数还不娶妻的。黄凝想了想道:“也不一定要未娶过的,一些人品家世尚可,家中离休或丧妻的,也可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