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能行,你与朕为一体,贵妃的家人怎么可以找二婚的。我看还是秦家小子合适,不如择日下旨赐婚吧。你放心,有朕赐婚就算他人行事莽了一些,在对待御赐姻缘上也不敢瞎来。”
说得轻巧,女子一旦嫁进别家,如她当年就算是郡主又如何,不是还要看夫家的脸色。仕豪之家,大门一关谁知里面龌龊几何。到时真出了事,再来后悔也来不及了。
黄凝磕下头去:“此事万万不可,还请皇上垂怜,秦家当真嫁不得。”
厉云把她扶了起来,拉到身边,让她坐到了自己腿上,在她耳边说:“这不行那也不行,那谁行呢?要不我们想想京外的。”
见事有缓,黄凝马上点头:“京外也好,找一家和善人家,离得远些也是不怕的。”
厉云手抚着她后背,有一上没一下的摸着,“我倒想起一个合适人选,不如嫁去信城,嫁给信王。黄清在那里生活过,暗哨的回报里,她在那里很是如鱼得水,似乎对信王还颇为感激,应当是一段佳缘。”
黄凝再次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厉云,皇上明明知道安信曾是黄清的姐夫啊,而她还活着,虽这辈子两人再无可能,可姐妹俩先后同嫁一夫,怎么说得出去,另他们这种情况,皇上分明是在扎她的心。
厉云的手改摸为掐,他语气降了温:“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朕,怎么,你不愿意?为什么不愿意,是信王也同秦家公子一样暴戾?”
黄凝摇头,厉云又说:“那是嫌信王是二婚?”
黄凝还是摇头,厉云:“你刚也说了不在乎嫁去京外,那怎么看信王都是最好的人选,你说呢?”
黄凝不说话,厉云一把把她推开,自己随之也站了起来,他大声质问:“难道是因为你对安信还存着不轨之心?!”
黄凝双手撑在桌子上,还是不言语,厉云见她如此,手上握了拳又松,再松再握,最后他道:“你好好想一想,这事对谁最为有利。”
“安信若能娶了黄清,并生下孩子,那新的藩王将与未来君王有亲缘关系,这样亲缘的牵绊,就算是有一日要削藩也会平和很多,不至于流血。这其实是我给安信的最后的机会。”
黄凝脑子转得飞快,明白厉云说的是对的,他说的给安信的最后机会,不止是未来的不流血削藩,还是现在他不出兵的条件,让安信娶妻,娶了她的妹妹,把她与安信曾经的美好被此事覆盖,只要想起就会多一份恶心,彻底断了他们最后的那一点念想。
只有这样,皇上才可以放下,才可以对信城不出手,对安信不出手。否则,她胆敢不答应,出兵信城的削藩计划立马就会被提上来。
又是逼她答应,逼她主动就范,与逼她从信城回来一样的手段。
而黄凝也只能答应,她双手松开了桌子,站直身子冲厉云道:“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了,臣妾同意这门婚事。”
厉云脸色一下子就睛了,他上前一步把黄凝搂在怀里,拍了拍她道:“朕帮你忘了他,你也看一看朕。”
看上去温情的一幕,于黄凝来说并不是的,她心中怒且恨,总是这样强迫于她,让她有苦说不出,皇上好手段好卑鄙。
这一夜,厉云什么都没有对她做,他一直抱着她,在她耳边说话,说的都是以前的种种,把那时候他心中真实所想全部说了出来,很多事情经他一说,黄凝感觉很多事像变了一样,她记得当时不是这样的。
认识到他卑鄙的本性,现在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留给他个耳朵,反正厉云也并不需要她回应,他像是自己需要发泄一样说了很多。
最后厉云说,他要让她做皇后,让她再等一等,赵家的事正好可以拿来做文章,他并不在乎直接废了皇后,重新立她的,只是不想听那些朝臣上书说她的坏话,是以才要找个由头,正大光明地把皇后之位给她。
这是黄凝睡过去前最后听到的内容,她实在是熬不住,睡了过去。
转天醒过来听到的头一句就是厉云所说的:“让你搬到这里来真好,朕上朝都可以晚起一会儿了,不用在路上耽误时间。”
黄凝昨天被厉云拉着听他说话,睡得本来就晚,跟着厉云上朝的作息起,这才睡了几个时辰,她往里面一转身,想着继续睡实在是起不来。
厉云摸了摸她头,亲了她一口道:“不用滚到那么里面去,不用你起,接着睡你的吧。”
黄凝起的比往常晚了一些,她唤了秦嬷嬷进来,自打上次芽喜与溪福给她梳妆后,没有告诉她身上有那些痕迹后,她就不让她们上手了。两名宫婢可以在秦嬷嬷面前强势,但在主子娘娘面前自是不敢吱一声的,老实的退后,把这项差事让给了秦嬷嬷。
镜子中,秦嬷嬷与黄凝对视一眼,然后嬷嬷点了点头,黄凝不信,拿了小镜重新照起,发现真的有痕迹,簇新的。
明明昨晚什么都没做啊,他怎么还是不撒嘴呢,黄凝暗暗骂道:属狗的。
晚些皇上下朝回来的时候,黄凝与厉云商量,黄清与信王的婚事请他先不要下旨,等她下次见到黄清,提前告之让妹妹有个准备后,再行下旨。
下次再见,就是下个月太后的寿诞了。厉云不在乎多等几日,倒也没说什么的答应了。
可还没到太后寿诞,在黄凝入住康安宫十几日后的一天,皇后下了懿旨,派人来康安宫传黄凝过去问话。
架势很大,懿旨都下了,皇后宫中人一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给黄凝,几乎是马上就带着人去了皇后殿。不等秦嬷嬷觉出不对劲,芽喜她们也觉出了不好,芽喜让溪福跟着娘娘同去,她自己则是去了御殿。
御殿外王公公不在,他在里面陪着皇上理政,此时大臣们还没有退,小太监权责太小,进不到里面去。只能让芽喜在外面等着,里面一有散的消息,他马上去递话。芽喜虽急,但也只能这样了。
承福宫里,黄凝一进去,见众人都在呢,皇后娘娘见她一来就让人念了她的罪责,黄凝犯的是刚修好的新法里关于后宫规制的一条。
新宫规里把以前缠得皇上三十日宿在同一妃嫔殿中需罚掌嘴三十、降位份一级,改为了若有宫妃超过十五日连续与皇上同宿而不劝谏的,受杖刑二十,不降位份。
黄凝觉得这一条是专门针对她的,在新法修好之后,皇上才提了她贵妃的位置,如果放在以前,可不是不用降位份,她才人的位份无位可降,强说起来就只能撵出宫去。
皇后应该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她是皇上亲自接进来的,总不能真的把人撵了出去,不撵的话又有损皇后威仪,所以才改了不用降位的新规。
黄凝说不好掌嘴三十与仗打二十哪个更坏一些,反正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些,她与皇后据理力争,在她说到:“新宫规只是刚修好,皇上还没盖印批呢,还不能算已经实施,现在就启用于礼不合。”
黄凝是瞎说的,是蒙的,可她听皇后说:“昨日就盖印了,今日就会下来,哪里于礼不合。拉出去行刑。”
福溪与秦嬷嬷也拦不住,一时承福宫里异常闹腾,阿诺在此时站了出来为黄凝求情,却换来皇后的嘲讽:“人家都是皇贵妃了,用得着你一个宫中最低位份的来求情。”
阿诺与福溪秦嬷嬷被皇后的人捆了起来不同,她行动倒没有受限制,悄悄跪到一旁,在行刑的长凳不远处。
黄凝被压在长凳上,报数声与板子落在身上的声音同时响起,刚报了两个数,外面就慌慌张张跑进来宫人,嘴上喊道:“皇上驾到。”
此声一响,几乎是同时,阿诺飞身扑在了黄凝身上,第三下板子落在了她的身上。
厉云下一秒就进到了院中,一眼就看到了那张摆在院中的长凳。他大喝一声:“你好大的胆,来人,都给朕绑了。”
后面跟着而来的不止有宫人还有宫中近身侍卫,一时皇后院中人皆绑了去,厉云不管这些,只管把阿诺一把揭起,冷声道:“这个也绑了。”
然后小心地把黄凝翻过来,见她额上已浸了汗,头发都粘在了上面,嘴唇是抖的,血色全无。
厉云把人抱在怀里,杀人的心都有了,但现在救人要紧,不用等他吩咐,王俟就已命腿脚快的去传御医了。
厉云一路抱着黄凝,嘴上极具温柔地哄着:“忍着点,马上就到了,很疼是吧,疼的话就掐我,你以前也不是没掐过,来,疼就掐着,我小时候疼的时候掐着点儿东西就管用。”
一路黄凝微闭着眼,没有掐他也没有说话。
御医院本来就设在离皇上最近的御居殿,几乎是与皇上同时到殿,皇上焦急地催着御医,把礼都免了。见御医身边是带着医女来的,他对王俟办事的周到感到满意。
医女给贵妃看了伤处,只捱了两下,没有破皮,但也红肿了,又因贵妃天生皮簿,红肿得比一般人厉害一些,看上去很是可怖。
这个样子落在皇上眼中,皇上急了,一直问怎么办。医女回话,不要紧的,已抹了药了,待她再把一下脉开些吃的药就好。
医女这脉一把,脸上的表情变了,她与御医耳语了几句,御医亲自重新给贵妃把脉。这一幕被厉云见了,心里又急了开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作者有话说:
黄清不会嫁给信王的,厉狗在放屁。
第87章
杨太医六十有余,这把年纪可以算是老寿星了,一直没有退居养老正是因为医术高超。以前末帝不放人,现在的新帝同样是极力挽留。
可此时,杨太医忽然就后悔了,不该贪名逐利的,早该抛去这些身外之物逍遥而去。
皇上在逼问,他得回话啊。可这话要怎么回呢,眼下贵妃的脉本就不好判定,就算是能判定了,以贵妃的情况,这话说了怕就是罪了。
在御前当差这么多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要有技巧的说,杨太医深谙此道,这是他除却医术高超,长久在宫中站稳脚跟的唯二本事。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几十年的宫中服役,这还是杨太医遇到的头等难事。
罢了,命也。杨太医站起身,躬身向皇上禀告道:“贵妃娘娘似有喜脉。”
一句话把厉云砸懵了,他楞了一瞬,然后语气紧张道:“你确定?什么叫似有?”
杨太医进一步解释道:“月份太小,还要再诊。”
“太小?几个月了?”
杨太医:“不到两个月,一个月多些。”
此话一出,就听皇上阴侧侧地声音问:“如果正好是有孕一个月你诊得出来吗?”
杨太医跪地诚恳道:“论说是诊不出来的,但臣看诊多年,自总结出一套经验,妇人有孕一月有余臣还是能提前诊出来一些端倪的,陈医女为臣的徒弟,所以她在给贵妃娘娘把脉时觉出了异样,老臣再行判断后,也觉贵妃是有孕了。”
“臣本可以等再稳妥些再行禀告的,但臣不能欺君,也不敢耽误了娘娘的诊治,所以才在第一时间禀告于皇上。如要确保万一,其实还可以反推,一般有孕之体在怀胎整两个月时,脉象会与平常太不相同,能精准的判断出何日为怀胎两月之时。”
杨太医自认把事情说得够清楚的了,再给他些时间,待他日日来与娘娘诊脉到怀胎整两月时,他自然能诊出,到时再根据两个月的日子可以倒推孕体受胎的精准时日。
厉云听明白了,看着地上瑟瑟地太医,他当然知道杨太医为何被吓成这样。因为全宫中人都知道,他的贵妃从信城回来也才三十多日,如若按太医所说,这胎自然应该是在回来之初就怀上了,可众人也知,贵妃回来前还有一个身份,信王的妻子、信城的信王妃。
所以,这个月份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而这关乎皇嗣,关乎皇家的体面,认谁窥到这一点都不可能不害怕。
厉云回头望了一眼躺在床上,一直闭着眼的黄凝,然后他说:“就按杨太医说得办,你们俩从今日开始全权负责贵妃的日脉,下去吧。”
杨太医与他的徒弟马上退了下去,刚出屋,王俟就派人去搀扶了太医,毕竟杨太医岁数大了,这一身冷汗不是白出的,出屋一过风,人一下子就虚了。好在王俟想得周到,要不光他一个女徒在也不方便。
皇上一挥手,屋里人都退了下去。厉云坐在黄凝的床头,就这样看着她,看着她的肚子,不知何时她的手放在了肚子上,呈现出保护的姿态。
刚才太医所说一切黄凝都听到了,可她不敢睁眼,只把手覆在了小腹上。在她心里她觉得这个孩子应该是安信的,厉云可能不知,但她知道在出发前的几晚,她夜夜与安信行事。
虽回来的路上因安信追了来,行程加快了速度,只用了三天她就回到了京都,当日就被马永星接进城,接进了厉府,也是当天就被厉去摁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这之间只有三天的间隔,偏偏刚才听太医说起她可能怀胎的时间段,竟就是她要离开信城至刚到京都这段时间。
哪怕日子这样模糊,黄凝内心还是倾向这个孩子是安信的,因为厉云大概率是有毛病的,他有那么多的女人,确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怀过他的孩子,这就是证据。
而她与安信成亲一年多,在最后那几日里,她委实疯狂了一些,所以黄凝觉得这个孩子应该是安信的。从她个人意愿来说,她也希望是这样,但如果厉云也这样想呢?
不,厉云是不知道在离开信城前她与安信又同房了的,他会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不不,黄凝又想到,厉云是不知道但还有一个人知道,就是赵公公,赵可也是知道的,可他会说吗?
黄凝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覆在肚子上的手也握得更紧了。厉云看着她越来越颤的眼睫,越来越起伏明显的呼吸,眼眸微冷。但他却语气轻快地说道:“你先好好睡一觉,等醒了朕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说完他就出去了,待过了一会儿,黄凝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她没有叫人没有起身,望着床上的围缦,想着自己的身体里正在孕育一个小生命,一个与她与安信息息相关的小生命,黄凝心里涌上温情,热乎乎地很舒适,可又一想到赵可......
两种情绪交相涌上,黄凝悬着一颗心不得安宁。
厉云从康安宫一出来就招了马永星,然后他把包括王俟在内的所有宫人都留在了宫里,离宫而去谁也没带。
厉云在当皇上前设的私狱还没来及废掉,没想到今日还有用到的一天。
私狱里原先的人已不在这里,大多升编到了宫中的行刑司。此时,冷清的私狱里,只有三个人在此。
赵可人才刚被绑到刑凳上就吓尿了,他的嘴是堵上的,明明上一秒还在自己的床上,下一秒就被闯进来的黑衣蒙面人绑起带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