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身边的死太监——荒无言
时间:2021-08-13 09:59:05

  那他的一生,是否还有意义……
  阮昔摇头,自己都被困在梦中,却还为那些虚无缥缈的纸片人思量,未免太过可笑。
  想是这么想,脚下却还是不由得朝房间角落的火炉靠去,将在外面冻得冰凉的手指慢慢烤暖。
  皇帝取暖用的银炭价格不菲,点燃后烟极少,甚至还会散发出阵阵暖香,可比阮昔屋里分到的煤炭强多了。
  烟咕咚咕咚冒起,简直能呛得人泪流,非得被冷意逼得熬不住,才肯勉强燃上一盆。
  直到被冻木的指尖重新活血,阮昔才用力搓搓双手,轻步走到殷承景身后,冲那两名揉肩的宫女挥挥手。
  当柔软温热的手指,力道适中地为自己按揉太阳穴时,殷承景才回过神来。
  那散发着暖香的柔荑似在有意寻着某种脉络,随着指尖一圈又一圈的游推,让他脑中紧绷的弦逐渐松弛。
  找准某个穴位,手指停下,慢慢发力,着重按压几下,原本紧锁的眉头也下意识舒展开。
  殷承景长舒口气,微微仰头,尽情享受这温柔又专注的按抚。
  一室静谧,唯余炭火噼啪作响。
  ***
  待到天色暗淡,即将换华服赴宴,殷承景的脸色已然缓和不少。
  周福海在旁看得啧啧称奇,纳闷阮昔莫不是把驯虎的本事都用到皇帝身上了?
  怎么只要她一出手,殷承景的毛就能被捋顺?
  在阮昔没回来之前,曾有过不安分的胆大宫女学着她当初的样子,笑着劝皇帝出去散散心。
  谁知殷承景却怒砸茶盏,让侍卫连碎瓷片带人一起扫了出去。
  周福海:还好开口劝的人不是咱家。
  宫女为殷承景换上暗紫九纹龙华服,临行时不经意走进纸灯笼的烛光里,原本薄情冷漠的眉眼,又添上三分柔意。
  阮昔时常瞧着电视上走秀的模特就怪好看的,天生衣服架。
  可那些人没有睥睨万生的傲气,掌玩生死的强权,更不会让看见他们的人心生敬畏。
  殷承景有种特性,不论何样款式的衣服穿在身上,都能用骨骼外的另一种气度将它撑起。
  人都说,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
  可阮昔觉得,纵使他换上麻衣步履,一言不发,也能让人瞧出不凡来。
  俊得很,似画中走出来的无双少年,让阮昔大饱眼福。
  她从不承认自己是色批,只是有点颜控罢了。
  一点点,至多一点点……
  “看什么?”
  殷承景忽然发问,阮昔没防备,顺嘴就把心里话说出来:“皮相真好……”
  可惜人太狗了。
  阮昔惊慌,险而又险地把后半句话咽回去,听周围人都倒吸口冷气,连忙找补:“陛下英姿卓群,小人看晃神了才一时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周福海在旁直嘬牙。
  未经允许擅自仰面看君可是大不敬,单凭这条,摘了她的脑袋都不为过!
  谁知殷承景冷呵一声,便负手离去了。
  远瞧着,下颌似乎比平时昂得更高些,步履也略显轻快。
  很像大摇大摆的雄孔雀。
  周福海:咱家老了啊,看不透,真是看不透……
  一行人簇拥着殷承景来到梅园的暖香阁,各嫔妃均起身问安,其中也包括先一步到场的七王爷殷博明。
  “皇兄来得迟些,可是被路上的美景耽搁了?”
  殷博明身着湖蓝长袍,腰挂汉白团象玉佩,笑吟吟朝殷承景打趣道。
  只有当着外臣的面,七王爷才称皇帝为陛下,私下里更惯于唤他皇兄,显得兄弟间亲昵些。
  “老七惯会说笑,这席间美景已足够,又何须驻足?不过有事耽搁点罢了。”
  殷承景走到七王爷身边拍拍他的肩,两人笑着闲聊两句,旁人看在眼里,还真当彼此亲密无间。
  阮昔心中腹诽,哪儿有什么要事,这家伙明明就是懒得动,才踩着时辰来的。
  众人按位份落座,七王爷坐在皇帝下首,对面则是皇后娘娘。
  这两日阮昔在同养心殿的宫人闲聊时,倒也探听到不少消息。
  比如现居于凤位的魏后,是先皇第十二妹,清平公主所生。
  在上届夺嫡之争中,先皇便与清平公主互相扶持,两人虽非一母所生,关系却密似嫡亲兄妹。
  因有此缘故,即使清平公主为人骄横跋扈,甚至做出纵奴当街殴打忠臣之后的事来,先皇也未曾斥责半句。
  当清平公主九死一生诞下魏后,先皇更是爱屋及乌,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
  据传言,先皇本有意将其许给大皇子为妃,两家亲上加亲,缔结良缘。
  谁知魏后却看中了当初的五皇子殷承景,吵着闹着非他不嫁,连清平公主都无可奈何。
  殷承景母妃早逝,虽天资聪颖,然性情孤冷,不得先皇青睐,朝中又无势力。
  按理说,本是离太子位最远的。
  也是机缘到了,某年某月,宫中瘟疫盛行,连先皇后也未能幸免。
  殷承景便衣不解带在身边侍候着,尽心尽力,足足坚持三个月,等到先皇后病愈,他却病倒了。
  先皇后感动不已,因嫡子早夭,无人承欢膝下,便向先皇请命,将殷承景接到身边养。
  如此,有了先皇后和平清公主的庇护,殷承景逐渐在众皇子中崭露头角。
  运筹帷幄数载,终在大皇子犯下忤逆罪,被贬入宗人府时,当上了太子。
  随着先皇驾崩,魏太子妃也熬成了魏后,尊荣无二。
  她虽容貌美艳,却继承了清平公主一等一的坏脾气,处事铁腕铁面,心胸狭窄,眼不揉沙,常因小事动辄责罚重嫔妃,弄得后宫怨声载道,却无处奈何。
  毕竟,皇帝对魏后向来礼遇有加,谁又有几个胆子敢去御前多嘴?
  魏后显然为了今日的赏花宴特意打扮了番,珠翠满鬓、香腮点唇。
  未等兄弟俩寒暄完便忍不住插话,言语中尽是对花宴巧思妙排的得意。
  阮昔端着酒壶抬眼扫过,发现除了之前送过热汤的丽美人外,还有几位嫔妃也信了她有意散出去的谣言。
  或是衣裙、或是钗环,必有和那些花沾得上边的元素,更有甚者在鬓边直接插了朵纸叠的海棠。
  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
  阮昔暗暗将这些嫔妃的名字记下,遇到不熟的,便退到一旁,悄悄问石春。
  负责安排班次的黄公公是个识时务的,见阮昔近日风光得很,又亲自前来相商,便没为难她,答应将石春调到她如今的班次。
  原本同寝的另外两人曹亦、张为也在这个班次,只是平日总对阮昔的眼神躲躲闪闪。
  就算她主动找他们说话,大多时候也借口有事要忙,匆匆离开。
  自阮昔出了事后,东夹道那边可是安静不少。
  皇帝亲自下旨捉贼,禁卫军在万中的统帅下,硬生生比以往多了三倍的工作量。
  如今每个卡口都有侍卫,巡逻队更是昼夜不休,连只苍蝇都别想乱飞,更别提贼人。
  纵使某些人心中再急,也不敢在这风口浪尖再动手。
  “你记这么多主子干嘛?莫不是有朝一日,想调到哪座宫里服侍去?”石春私下用胳膊肘碰碰她:“咱家可听说了,你爱慕某位娘娘身边的俏宫女!”
  阮昔脑海中浮现出神秘姑姑那张凶巴巴的老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也不知这谣言是怎么传出去的,除了石春外,张应那两个跟班也暗搓搓探过她的口风。
  到底谁在背后乱嚼舌根?!
  周福海吸吸鼻子:阿嚏!
  “听闻皇兄对当日驯虎的小太监颇为看中,不知可有此事?”
  聊着聊着,殷博明不知怎的,竟把话题扯到阮昔身上去了。
  席间骤然降温,数十道目光如刀般全都打在了阮昔身上。
  这其中,要属德妃的眼神最为凌厉,美眸中甚至还有不少怒气。
  阮昔暗叫不妙,自己这两天为狗皇帝背了不少锅,如今这是被人恨上了。
  前阵子因玩忽职守被撤职的禁卫军头领,虽是兵部尚书引荐的,但背后和蔡太师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德妃正是蔡太师之女,得知皇帝因个小太监当众驳了父亲面子,心中自然迁怒阮昔。
  苍天可鉴,她跟这事半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狗皇帝自己想寻个由头换人,拿她当靶子!
  可惜,这其中缘故谁都不知晓。
  德妃是仅次于魏后的四妃之首,后宫中自然有不少嫔妃依附于她,连带着对阮昔也没什么好印象。
  此次宴会,若阮昔能安安份份的,倒也无人想起这茬。
  可偏有个多嘴的七王爷闲扯到了她身上,气氛才会如此尴尬。
  “七弟说笑了,他不过比寻常蠢材机敏些。”
  殷承景侧头瞥了阮昔一眼,淡然答道。
  “哦?听皇兄这口气,似乎和坊间传闻相差甚远啊。”
  殷博明俊朗的眉眼稍弯,朝阮昔招招手:“上次在宫宴上你出的风头可不小,近前些,让本王好生瞧瞧。”
 
 
第十七章 德妃
  阮昔如芒刺背,对着殷博明行了一礼:“七王爷说笑了,小人粗俗鄙陋,不值一看。”
  “还是这么巧舌。”殷博明忍俊不禁:“哈哈,皇兄,看来这小太监还不听旁人使唤呐!”
  殷承景端起酒杯,低低扫了她一眼。
  阮昔无奈,只得步履僵硬走过去,刚想为七王爷添杯酒,不料对方竟将她的右手抓住了!
  “七、七王爷?”
  她大为吃惊,搞不清这是什么路数!
  “这手指白嫩细滑的,怎么随手一指,便能驯服凶悍无比的猛虎?”
  殷博明兴致大起,抓着她的手腕反复验看,似乎在品味某种稀奇物。
  阮昔忍了片刻见他还不打住,着实受不了这种登徒子行为,趁他不备,使出全力猛然将手抽回。
  “小人曾喂食过白虎,万物有灵,想来那虎也是通人气的,许是因熟悉小人的气味,才不曾伤人。”
  她稳声应答,刻意又后退一步,以防他再动手动脚。
  山雀粪的事不能让外人知晓,一旦走露风声传到乌跶,当初那场戏就白演了。
  况且狗皇帝明显对他的七皇弟颇为忌惮,若和他牵连过多,很难不惹祸上山。
  毕竟殷承景的脾气难捉摸得很,起码如今她还没看透。
  “你这说辞,哄骗了不少人吧?”
  殷博明笑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问。
  “七王爷,玉酿虽好,切勿贪杯。”
  阮昔恭恭敬敬向他鞠一躬,退回到皇帝身边。
  今夜是皇后筹备的家宴,众嫔妃趁此亲近皇帝还来不及,哪容一个小太监出太多风头?
  这殷博明每次出言,都会将她拽入难堪境地。
  堂堂男主角,怎么情商低成这样?
  “皇兄人□□得不错,还挺懂规矩的。”
  幸而殷博明没再缠着她不放,转头继续跟皇帝说笑。
  听见“懂规矩”三个字,养心殿所有宫人的表情都有点微妙。
  七王爷,“好”眼力。
  “老七对他如此感兴趣,不如领回府中如何?”
  殷承景漫不经心问道。
  谁都听出他只是随口一言,谁知这七王爷竟当了真,拱起手,眸光明烁接道:“皇兄舍得割爱?那老七就……”
  “戏言而已,何必当真。”
  殷承景敛去眼底的玩味,皮笑肉不笑地打量他。
  君无戏言,却还用“戏言”二字驳回,狗皇帝似乎很不悦。
  阮昔隐约觉得自己真成了某种物件,在这兄弟二人的暗中角逐间被推来扯去的。
  真倒霉啊……
  “陛下,美景难得,何不移步共赏?”魏后用绢帕轻沾嘴角,施施然站起身:“今年院里除了红梅外,还移栽了难得的青梅,开在雪中别有风味,薄雪易消,错过岂不可惜了?”
  “就依皇后所言。”殷承景大手一挥:“摆驾。”
  此前降的雪仍积在地上,趁着初春的暖阳出来前,尚能存留几日。
  众嫔妃在宫女的仔细搀扶下跟在皇帝身后,一路环佩叮当,馥郁袭人。
  然脂粉气着实过浓,站得进了些,甚至掩盖住了梅花新雪原有的清香。
  “喜公公。”
  听闻有人呼唤,阮昔驻足观瞧,原来是昨夜送汤的丽美人。
  她似乎还对杏花有种非一般的执着,今日的这身衣裙绣样明显更精美些,连额间也画了朵。
  周身白黄相配,雅倒是挺雅的,只是怎么看都有种不太吉利的感觉……
  其余嫔妃估计也颇为忌讳,三三两两的都不与她同行,偏偏丽美人只当自己姿色非凡,其余人怕站在身边被压风头,这才故意疏离。
  “丽美人万福。”
  阮昔应对她时倒不紧张,像这般心性单纯些的,比阴邪之辈要好得多。
  “听闻喜公公今日在舞司逗留许久,怎的方才宴席上舞姬的表演平平如常,并无甚新意?”
  丽美人是个爱热闹的,宫中不少趣闻都尽熟于心,对阮昔这位正得圣眷的御前太监更是留意几分。
  何况阮昔去舞司时并未避着旁人,她会知晓也不稀奇。
  “小主勿急,再往前走走。”
  阮昔清楚旁边还有不少耳朵在悄悄听着,故意卖了个关子。
  丽美人眉间稍喜,捧着皇帝所赏赐的手炉,步履快了几分,却不敢越过妃位去,只得跟在后面暗自心焦。
  “陛下,前面那几棵便是青梅了。”
  魏后话音刚落,周围忽然响起了八尺的声音。
  独奏,乐旷而空灵,在偌大的梅园中悠然响起,将众人的嘈杂都掩盖下去。
  原本黑漆漆的前方忽然亮起数盏光亮,仔细一瞧,竟是手持琉璃灯婷立的十几位舞姬。
  此亮相太过惊艳,还未等人回过神来,琵琶弦音加入,合着玉珠走盘的清脆节点,众舞姬在夜色中翩然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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