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得意一笑:“没想到吧。”
牧危冷着脸收剑出掌,那人被打中腹部,撞到树杈上。
啪!
他一层一层往下摔, 黑夜里树枝发出巨大的断裂声。
下坠的黑衣人轻笑, 突然大喊道:“有刺客!”
东宫的侍卫原本就在找刺客, 这边的动静立马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纷纷调转方向朝着这边过来。
还不等摔到地下, 黑衣人手一撑,稳住了身形,转头朝举着火把的侍卫看去, 脸谱在火光的映衬下笑得越发诡异。
“好好打!”
他说完,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侍卫转眼已经奔到了树下, 冲着上面大喊:“谁,快下来,不然放箭了。”
牧危嗤笑,横剑劈落满树的枝桠,树下的一种人被砸得鬼叫, 夜里传遍了整个东宫。
他迅速飞身往东宫外跑。
不多时,整个旬阳皇宫都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禁卫军开始在宫中巡逻排查。
牧危避开禁卫军,直接往觅霜殿去。
任由外面再吵闹,觅霜殿依旧冷清,整个殿像一座孤坟,若是寻常人第一次来,当真会被吓到。
寝殿外头的灯笼在摇晃,原本守在外头的宫婢毫无知觉的躺在地上。牧危警觉,脚步更轻。
他站在寝殿的门外扫了一圈,朝着窗户走去,原本打算翻窗户进去,手还没伸过去,窗户突然开了。
里头突然翻出个人,牧危条件反射伸手横披,那人伸手挡了一下,还是被他劈得倒退栽进寝殿。
牧危随即翻进去,一脚踩在那人胸口,刚要用力。
那人突然出声,“小主子,属下是娄家旧部。”
牧危的脚尖微顿,卸了力却没有松开。
地下的人立马又道:“属下娄家军旧部首领寒奇,小主子五岁时属下还曾教您扎马步呢。”
“寒奇?”这话虽是疑问,但牧危的脚尖已然松开。
寒奇从地上爬了起来,语气里都是兴奋:“是,属下寒奇。”
寝殿的烛火被点燃,牧危看向面前黝黑的脸,依稀辨认出当年的模样。
当年这人一路护送他母妃去淮阴,他长到五岁也时有见到这张脸。
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已经模糊,可他确定,这人就是寒奇。
“娄家其他旧部呢?”
寒奇脸色沉沉,陷入回忆,“当年县主去后,娄家军立马被淮阴王打散,编入不同的军中,这些年过去,有死有伤,也有娶妻生子的,但大多数都还念着县主和小主子。”
“活着的都聚得齐吗?”
寒奇立马道:“我们都在等小主子回来,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们各个都愿肝脑涂地,娄家军永远忠诚。”
牧危眼眸微闪,打量他一番道:“你如今是禁卫军首领?”
寒奇点头:“今夜宫中来了刺客,属下奉命搜查,才有机会来找小主子,小主子属下马上要走,明日这个时辰属下会送一份娄家旧部的名单来,您看完立马烧掉。”
见牧危点头后,寒奇毫不耽搁,利索的翻窗出去。
觅霜殿外又响起繁杂的脚步声,寝殿里的画像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牧危坐在灯下等了半晌,窗户又是一阵响动,花影的身影出现在寝殿内。
“主子,您找我有何事?”
牧危先问道:“公主回去如何了?”
她答道:“公主如今住在静云苑,为了避着郑夫人找她说话,特意早睡了。”
牧危脸色柔和了些。
花影瞥了一眼,又立马低下头去。
主子叫她来只是为了问公主的情况吗?白日主子不是才见过公主?
牧危又道:“放出雀鸟,找身上有虫粉之人。”
“是,主子。”
她顿了半晌没动,牧危瞧了她一眼。
“还有事?”
“主子今晚遇到什么人?”
牧危冷笑:“一个引我入局,背后捣鬼之人。”方才交手,这人身上沾了他种下的虫粉。
呵!带着面具,他照样能将它扒下。
花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主子,公主和郑二公子走得过分亲近。”
牧危冷冷睨着她,“这个你不必管,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
公主生来自由,他相信公主也相信自己!
“属下失言。”她起身,转身翻出窗户。
宫里已经安静下来,牧危挥手将烛火熄灭,合衣躺下。
新的一日开启,整个皇城笼在一片薄雾当中,早朝的大臣们,三三两两的齐聚,启光殿外的太监鸣鞭振响。
殿门大开,肃穆之气扑面而来。
大臣依次排好,鱼贯而入,进到大殿中分列两侧。等所有人站好,太子才姗姗来迟。
孟太尉见他头上包着纱布吓了一跳,忙上前询问缘由,太子意有所指的看向对面的牧危。
牧危正视前方,压根当作没看到他。
倒是大皇子,和四皇子围过来嘘寒问暖,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
“皇上驾到,众臣早朝!”
所有都规规矩矩的站好,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朝才开了个头,原本和太子寒暄的大皇子,四皇子的人纷纷上奏,大致意思就是:太子已经回朝,是时候讨论处罚了。
太子冷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这些人还不如牧危直接和自己对着来。
恶心!
淮阴帝端坐其上,看向太子,看来这次不罚不行了,“太子....”
太子抢先一步跪下,“父皇,请准许儿臣将功补过。”
朝中大臣皆是一愣,就连孟太尉都疑惑。
淮阴帝道:“如何将功补过?”
太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高举过头顶,大太监吴用立马上前接过。
拿到信后,淮阴帝示意他拆开。
吴用拆信,递到淮阴帝手上,淮阴帝快速浏览一遍,眼中精光乍现,激动的站起来。
“信中说得可是真?”
太子点头:“是,儿臣去往荔川的途中遇到凉州来的使者,他告知儿臣,这封信是齐云皇帝亲手所写,上面还有加盖玉玺。”
“信中言明,只要将公主安全的送回凉州,齐云帝就会昭告天下,他自己昏庸无能,将皇位名正言顺的传给父皇,同时奉上传国玉玺。”
太子说完,朝中一片哗然!
牧危抬头看着淮阴帝手中的信,眼神晦暗不明。
淮阴帝激动过后,立马有人泼凉水。
“可是,皇上,前日琼王不是说齐云嫡公主被太子追杀落入湖中溺亡了吗?”
所有人又看向太子,太子先杀了齐云嫡公主,现下送上这个消息,哪里是将功补过,根本就是在找不痛快。
皇帝脸色果然变了,兴奋之色全部褪尽,想掐死太子的心都有了。
太子不慌不忙的道:“父皇别急,你且看看齐云嫡公主画像再说。”
太子随侍很快呈上一副画像,淮阴帝当着所有大臣面打开画像,瞧了半晌,面色突然古怪。目光越过画像,看向牧危,又看向郑司马。
皇帝声音冷了几分,“吴用,拿去给郑司徒瞧瞧。”
郑司马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吴用拿着画像径自走到郑司马面前,牧危侧头朝身后看,就看到画像上巧笑嫣然的公主。
其余人纷纷好奇的伸长脖子看。
半晌后,淮阴帝冷哼一声,质问道:“琼王,郑司马,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郑司马脑中急转,立马跪下,很镇定的说道:“皇上,这可能只是巧合,府上的表姑娘姓名,出身都是可以查得到的,皇上可以派人去她祖籍处调查。”
淮阴帝可不是可傻子,他们既然敢隐瞒此事,事事必定做得周全,能查出什么?
天下不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齐云的嫡公主没了,郑府恰好出现一个来路不明的表姑娘,还和琼王牵扯不清。
他将目光转向牧危,沉着声问:“琼王,你怎么看?”
一群不明缘由的大臣不知道皇上怎么就冲这俩人发火了,但这并不妨碍众人看好戏。
牧危神色不变,顺着郑司马的话往下说:“回父皇,这真的只是巧合,先前儿臣去郑府也是吓了一跳,可儿臣很清楚,她不是公主。”
淮阴帝看了他半晌,牧危依旧垂着眼眸,态度坚决。
“是不是,不是你们说了算,吴用,让人去郑府宣旨,立马让郑府表姑娘进宫。”
牧危面色依旧不变,掩在袖子里的手却微微捏紧,他侧头看向太子,太子正看着他冷笑。
朝臣开始议论纷纷,有机灵的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始末,皆是暗叹,这琼王胆子可真大,才回来就意图欺君。
吴用办事的效率倒是快,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将人接了来。
颜玉栀被传召,在路上就开始打听,奈何这些人口风太紧,探不出什么,可想也知道,皇帝传她,大概率是身份暴露了。
她跟在吴用后面迈进威严肃穆的启光殿,一眼便从人群中看见正瞧着她的牧危。
他唇微动,像以往很多时候那样做了个口形。
“别害怕!”
颜玉栀轻笑,她不怕,一群NPC有啥好害怕的!
她慢慢走近,在靠近牧危两步远站定,“民女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半弯着腰行礼,淮阴帝眉头微蹙,有些不满,区区一介布衣本应该行叩拜大礼,这小姑娘居然如此敷衍了事。
他打量了她半晌,越看越像,嘴角勾起冷笑,“殿下之人可是齐云嫡公主颜玉栀?”
牧危心中一紧,看向她。
淮阴帝好心计,居然直接诈她!
颜玉栀镇定的回道:“民女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民女是活人,但听闻齐云嫡公主已经落江而亡。”
淮阴帝笑笑不语,让吴用将画像传给众大臣观看,大臣拿着画像比照着颜玉栀看了许久。
都惊呼,“皇上,这根本就是一个人。”
淮阴帝很满意,心情也好了起来。
牧危面色越来越冷,上前一步道:“父皇,只是长得像,齐云嫡公主已死,如今旬阳传遍了,不日就会传到凉州。”
淮阴帝笑道:“之前那都是误传,公主福大命大,落入水中正好被行船的郑家二公子所救也不是不可能的,不管你认不认,自今日起你就是齐云的嫡公主——颜玉栀。”
好家伙这是强行按头承认!
淮阴帝要的不是真公主,而是有公主身份的这个人。
她还想挣扎一下,“皇上,据说齐云嫡公主体弱多病,但是您瞧民女脸色红润,身体健康,根本就说不过去嘛。”
淮阴帝挑眉:“那就装,嫡公主什么样,你就要什么样,朕也不介意让人将你打得体弱多病,自今日起,公主就住在公主楼内。”
“吴用拟旨:让齐云颜匡派人将传位诏书和玉玺送来旬阳,亲自来换公主回去。”
颜玉栀:“......”
太子拿着画像,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居然朝着她走过来,将摊开的画像递到她面前,“公主看看。”
他声音阴测测的,似是在笑,又似是在警告。
牧危立刻伸手接过太子手上的画像,顺便往后移了一步,挡在太子和她中间。
二人之间剑拔弩张,朝臣都朝着这边看,就连淮阴帝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太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轻佻道:“齐云的嫡公主,齐云亡国了,孤愿意娶你为妾....哦,不,是良娣,你可开心?”
一国太子当着朝臣的面如此说话,很是失礼,但此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羞辱嫡公主就是羞辱齐云皇室,这本就是皇上早想做的事。
淮阴帝坐在龙坐上看着,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牧危放在身侧的手正要有所动作,却被颜玉栀扯住,她从牧危身后绕出来,直面太子牧准,细嫩的脸上全是笑意,“ 找死!”
她用尽全力,直接插向太子双目。太子离她近,委实没料到她会如此,眼珠子被她手插了个正着。
痛得捂着眼睛摔倒在地,哀嚎不止。
所有人都被她胆大的行为吓了一大跳,这女人疯了吧,当着皇帝的面,插太子双目?
淮阴帝直接站了起来,喝道:“放肆!”
牧危立马将她护在身后,颜玉栀掰着他的手,探出脑袋看向淮阴帝,无辜道:“不是皇上让民女装齐云嫡公主吗?世人都道‘齐云嫡公主,骄纵任性,视人命如草芥,受不得半点委屈。’如今太子都这般侮辱本公主了,本公主插他眼睛算是轻的,应该直接拿刀砍的。”
她说完这些又眼巴巴的看着皇帝,委屈道:“难道本公主装得不像?”
“要不再给本公主一把刀,本公主还能直接砍人的。”
淮阴帝:“......”让你装公主,没让你戏精上身!
朝中众人:“.....”这姑娘,进入角色也太快了些。
太子哀嚎一声:“父皇,我眼睛!”
众人这才恍然,太子眼睛不知怎么样了!
“来人,快将太子抬去东宫,找御医!”
守在门口的侍卫立马冲进来,将躺在地上哀嚎的太子抬了下去。
孟太尉立马出列,指着颜玉栀骂道:“皇上,此女委实太过猖狂,必须严惩。”
颜玉栀轻笑,猖狂是吧,那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猖狂!
她抄起牧危手上的画像,直接朝着孟太尉砸过去,孟太尉委实没料到她打了太子还敢打自己,手还没来的急放下,太阳穴就被画轴给砸了个正着。
脑袋懵了一瞬,身子像左摇晃。
他瞪大眼,指着颜玉栀:“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