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阿九,难道知道什么了?
怎么可能,她谁都没告诉啊……
“不必了,”老夫人定定看着他,“阿九只需告知我,有还是没有?”
见少年不动声色的摇摇头,老夫人冷笑一声,“那青兰便随阿九处置了,定要让我满意才行啊。”
被这么个傻子耍了一圈,若是她年轻时,当真要先把那贱人的舌头拔出来才是。
又傻又蠢,当真以为她一把年纪是这么好骗的。
殷白岐微微点头,只道:“是。”
青兰闻言,立刻捂着肚子尖叫起来,只是还未曾叫出一声,就被两个家丁堵嘴套上了麻袋,扛起朝后门走了出去。
她的叫喊如闷钟般传来,看得景华大夫一阵发慌,心下登时又为孙子愁苦了几分。
殷白岐跟在后头,路过老人时,依旧目不斜视,只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你孙子,就在你家柴房里。”
*
小巷外,此刻静得只有马儿吃食的声音。
院里的闹剧刚刚谢幕,这边的默剧却又开演了。
青兰被抹布堵了嘴,两眼惊恐地望着面前的少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公子在外面还未回来,这个奴才真敢对自己做什么?
殷白岐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垂着,声音更是不带半点情感:“喜欢用毒害人?”
说着,他用短刀朝院墙轻轻一划,琉璃砖上立刻开了一道口子。
青兰被他这副样子吓得半死,拼了死命将抹布吐出来,大喘着气道:“你,你别吓我,我是大公子的人,出了事他定会找你算账的。”
不可能,绝不可能,青兰颤抖着想,就算殷阿九知道自己已经没了孩子,可他毕竟曾是跟着大公子混的奴才,难道还真敢动大公子的枕边人?
少年未置一词,目光一点一点移到地面。
那地上还留着昨夜暴雨淹起的一滩水,死气沉沉的泥水,此时却是比猩红更加夺目。
他轻眯起眼瞧着,道:“土勺是你害死的。”
青兰下巴一颤,面不改色回他,“我弄死他作何,一个厨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怎么可能承认。
那日她不过是托人让土勺下药而已,谁知那乡下人不仅不听劝,竟还敢嚷叫出声来,这反应,哪是能留下活口的。
她调查了云筝这么久,宜早不宜迟,怎么能让他一个厨子坏了好事。
“不是问你。”少年有些不耐地歪了下脖子。
他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陈述一点事实而已。一个时辰呢,等云筝醒来,还有一个时辰,找不到人出气可不太好。
但被出气的傻子显然比他更着急,见他不说话,青兰眼珠转了两下,声音都软了几分,
“阿九,我给你好处,我可以帮你,帮你在云府取得地位。”
“我知道你在云府举步维艰,老夫人可没那么好心,只要我们联手,说不定日后,整个云府都是我们的……”
话没说完,便见少年轻笑了一声。
青兰一下面目狰狞起来,什么意思,他凭什么敢笑话自己。
当真以为他那条贱命现在值钱了吗?
她紧紧盯着少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冷声道:“你还不知道吧,你肩上那一箭,就是二小姐射的。”
云筝射他那一箭,他还被蒙在鼓里吧。
以前西院里的好些丫鬟,可是全赶走了呢,二小姐那点心思,她还能看不出来吗?
小姐不敢让殷阿九知道的,她就偏要说出来。
不是爱当舔狗吗,她倒要看看,他还如何舔得下去。
话音刚落,少年果然变了脸色。
这下,殷白岐便连打发时间的乐趣都没了。
他将衣袖里的纸包拿了出来,慢条斯理道:“知道你买的这些药,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青兰看了眼,这她哪里知道,殷阿九提这个作何。
青兰又急又疑,冷不丁想起了二管家那张烂脸,她隐隐记得,二管家脸上的水泡,可和殷白岐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青兰反而笑起来,若殷阿九只敢像对付二管家那般对付自己,她可不带怕的。
只要有命活着,她就绝对能再站起来。
“这是用死人,”少年冷冷地盯着药粉,“一点一点试出来的。”
“你,你……”青兰一下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话,试毒怎么会用死人试,不都是用活……
这么想着,青兰浑身一颤,如同被什么重击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不,你不敢这么做。”青兰大吼一声,像是预感到什么一般,连声叫喊起来。
殷白岐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正准备招呼人捆她下去,却见沁儿急匆匆从门口跑过来,边跑边喊:
“阿九,阿九,小姐醒了,她非要吵着去清绝寺,我们根本拦不住,你快来看看啊。”
少年一愣,即刻朝前走去。
只是刚走了几步,又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为什么?”
青兰拼尽全力叫了这么一声。
她不明白。
明明受尽了屈辱,为何还要要留在那人身边。
明明自己能给他更好的,为何他竟然敢嘲笑自己。
明明好处就在眼前,为何他还能无动于衷。
殷白岐的脚步未停,直直朝院门走去,单薄的影子在阴云下显得朦朦胧胧。
为什么?
少年也问了自己一遍。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心里勾出的那道影子便渐渐有了形状。
那张小脸半仰着,一脸无辜地望着自己。
那双眼睛里,藏着会发光的夜星。
所以,答案大概是……
因为她叫云筝吧。
想到这,少年轻轻浅浅地笑起来。
因为这个名字就代表了,她是你绝对不该动的人。
作者有话说:
哦哦,下章应该会有奇怪的角色出现哇,哇哇,就酱紫……
祝大家看文开心,我去写感情戏了。
第35章 光团 [VIP]
至云筝昏迷起, 她好似陷入了一场梦魇。
周遭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传来,她意识明明清醒着,身体却不能动弹。
那些声音异常清晰, 一字一句映入她脑海里,她等了很久,直到终于能撑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云子呦举着她的手哇哇大哭的脸。
以及手腕间那根,异常熟悉的红绳……
云筝原是昏昏沉沉, 见到那红色却如突中了一道霹雳, 脑子里嗡嗡响着,急急问道:“这, 这谁给我带上的?”
这红绳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她穿书之前爸爸唯一给她留下的东西。现在却又突然莫名回到她的手上, 定然是有什么蹊跷。
云子呦见她醒来,瞪着眼睛呆看着, 哪管得了她问什么, 急道:“阿姊, 阿姊你醒啦!”
说着便要朝她怀里扑去。
云筝捂着额头痴想了一会,方才忆起刚才昏迷时有人说了姻缘绳三个字, 她扫了一眼,对着屋里的一个小丫鬟问道:“祖母还在吗?”
“老祖宗已经回去了, ”丫鬟端着药碗上前,问,“小姐可还头晕,先把这药喝了吧。”
那药味苦, 云筝本能地朝后退了退, 刚动了下, 手却触到了一个硬盒子。
这是……
是祖母那日递给她,专门用来装红绳的盒子,她打开仔细翻找了下,没有留任何东西,倒是在盒子底部,发现了一点干涸的血迹。
云筝盯着那血滴看了下,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祖母曾说过,这东西是从清绝寺找大师求来的。
寺庙里的东西,怎么能有血迹?
既然这东西又回到了自己手上,那送来之人,想来定是和爸爸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她现在又悔又怕,早知如此,她当日就该立刻打开盒子看一眼,简直是白白耽误了这么些天。
不过更多的,是她心中一闪而过的惊喜。
是爸爸,一定是爸爸。
她有些激动地想着,连连吩咐人备车,自己转身就去厢房里换了身干净衣服,直至推开门后,才发现殷白岐一直在廊外看着她。
云筝脚步顿住,忙道:“阿九,我要去趟清绝寺,你……”
“小姐,”话没说完,就被沁儿打断了,“小姐,你才刚醒,去什么清绝寺啊。”
沁儿边说边朝殷白岐使眼色。
小姐向来肯听阿九的话,让他出面,应该不会再那么任性了。
“好,我陪你去。”
少年清冽的声音稳稳传来,沁儿立刻一脸的目瞪口呆,让你来劝人的,你还敢陪她去?
怎么她听着,还隐隐透出一股莫名的宠溺来。
“现在就走吗?”殷白岐像根本没看到小丫头一样,走到云筝面前问道。
“嗯,”云筝闻言点了下头,把手里的盒子捏得紧紧的。
声音都透着一丝紧张。
“现在就走。”
她一秒也等不了。
*
清绝寺位于半山腰上,建成已有百年,夕阳下,被高大的苍松簇拥着,显得肃穆而宁静。
云筝一行人到时,庙内正好响起了晚祷的钟声。
只是这庄严的钟声下,还参杂了一点点不和谐的……吧唧声。
云子呦拿着半截鸡腿站在庙门口,吃相简直令人发指。
“沁儿,”云筝看着他一手的油腥,叹气道:“你在这看着他吃完再进来。”
这小家伙方才才非要缠着一起来,云筝拗不过他,心里又着急,干脆一起带过来了。
现在看来,果然是带了个麻烦精。
“不嘛不嘛,”一听她这话的意思,云子呦立刻耍赖道:“我要和阿姊一起进去。”
他样子怏怏的,干脆把手里的鸡腿一扔,就要往云筝身上扑。
刚一动,整个人就凌空起来。
殷白岐提着他,动作十分熟练,小团子原本要喊叫的,只是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睛时,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了。
落在地上的鸡腿,也立刻被一只野猫刁了去。
只是那猫儿刁了东西后,反而不走了,趴在云筝脚边用爪子扒拉着吃起来,还用爪子不时蹭着她的鞋跟。
看上去,倒是一点不怕生。
云筝这会着急,也没多管,眼看阿九已经放下小团子,独自上前问人了,她也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阿九?是阿九哥哥吧?”
刚动身,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云筝回头,见一颇为眼熟的丫鬟站在土路上。
“你是……”云筝一时想不起叫什么,就听沁儿在旁边喊道。
“你这丫头,你连小姐都不会叫了吗?”沁儿边说边推了那小丫头一下,又向着云筝道:“小姐,这是你派来庙里替你抄佛经的铃香啊。”
哦,难怪这么眼熟,云筝这下想起来了。
当初就是怕她同殷白岐告密,便直接把她打发到了山里,不想还能赶巧遇上。
既然她在这许久,这会倒是派上用场了。
“铃香,”云筝叫了她一声:“带我去找空池大师。”
红绳是祖母从空池大师那求来的,要找出因果,自然要寻着空池大师。
“啊,可是大师现在在闭关啊,一个月后才会客的。”铃香愣了下,又像是想起什么来,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急事?”
没有急事,这都快傍晚了,谁还来上香啊?
小丫头看了眼云筝,又看向她身后的殷白岐,心里隐隐有些失落,阿九哥哥怎么又同小姐在一起了。
闻言,云筝登时如被打了记闷锤,这她可半点没想到,她以前从未烧香拜佛过,哪里晓得大师还要闭关的。
“若我今日一定要见呢,可有其他办法?”
云筝边说边朝院墙望了眼,她是真的等不了,若是实在没办法,她也不介意闯进去。
“小姐莫胡来,”沁儿一听,慌张道:“这庙里可是有圣上派的侍卫守着呢。”
扰了大师的修行,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小姐先别急,”铃香也没想到这位二小姐竟如此大胆,连忙劝道:“慧灵师父和青木师父都在呢,有什么事找他们也是一样的呀。”
听她这么说,云筝倒是想起点别的来,扬起手问她:“你瞧瞧,这姻缘绳是哪位大师编的?”
铃香看了一眼,语气有些慌张道:“这不是,那天……”
“什么?”见她说话噎了一半,云筝立刻追问道。
铃香打了个颤,她不明白老夫人为什么要把老鼠放在盒子里,可这事若由她说出来,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小丫头话锋一转,回她:“回小姐,这不是庙里的姻缘绳,这庙里的姻缘绳都是彩色的,铃香可从没见过这红绳式样的。”
这话倒也属实,她刚来那阵子还奇怪呢,怎么老夫人的姻缘绳和庙里的不太一样。
云筝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小丫头年纪尚小,很多表情都是掩不住的。
就算这庙里的姻缘绳和自己的不一样,可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刚才说前半句时,那小丫头分明都怕得缩脖子了。
“是哦,”听她这么说,一旁的沁儿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铃香道:“我把盒子给你那会,你就看过了吧,既然不是庙里的,会不会是别处寻来的?”
她意有所指,本意是想告诉小姐,这东西说不定不是庙里的,让小姐别再闹脾气了,先回去再说。
只是这话到了云筝耳朵里,却是听出点别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