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为他出气,贵妃娘娘发落了曾经的施妃,霍阳心里有些许难过。就好像,落在他身上的一点温暖瞬间分出去一半。
李琰察觉到他莫名其妙的挑衅,不由得蹙眉。
他的记忆中,苏柳柳没有救过霍阳。
不对,她不仅没有救过霍阳,她入宫也不是像现在这样,以贵妃的位份入宫。
他记得父皇得知苏太傅还有一女后,一见画卷惊为天人,当下纳其入宫。
苏柳柳根本就没拒绝,直接入宫为妃,压根没有嫌弃妃位、要求停天下大选之事。
怀揣满腹疑惑踏进关雎宫,李琰一瞬不瞬地盯着明溪。
是了,上辈子她没有主动为他出过头,更别提找施妃的麻烦。
明溪招了招手,示意李琰坐到她对面。霍阳立在一旁为她布菜。
服侍这么久,霍阳摸清明溪的口味,贴心地夹了块甜糯的糯米藕放到明溪面前的小碟子中。
“等会儿御医来为本宫请平安脉,”明溪十指交叠,小指微微上翘,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正好你过来,一同给你看看。”
心悸之症只要不受惊吓,娇娇养着,想来活个二三十岁不成问题。他现下十岁,至少还有个十年好活,足够成为襄王不能上位的理由。
李琰眼神怯怯:“多谢苏母妃。”
明溪点点头,夹起碟中的糯米藕轻咬一口,转头看向霍阳,眼睛一亮:“甜而不腻,夹杂着莲藕的清香,你的手艺愈发精进了。”
本还吃味尊贵的少女关心不受宠爱的病秧子,霍阳一听这话顿时把这点醋酸味抛在脑后。
他颤着手为明溪又夹了一块糯米藕:“娘娘抬爱,微臣愧不敢当。”
李琰看向被贵妃夸一句就激动不能自已的霍阳,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超出了他的意料。
明溪余光正好瞥见若有所思的李琰。
苏柳柳和这位皇长子没有多少交集,加上他只是个打酱油的配角,原著描写不算多。
明溪对他的了解,仅限于患有心悸之症和不到十五便薨逝。不过凭借前两个世界的经验,她莫名觉得这个小孩不一般。
至于哪里不一般,她却是说不上来。
就在此时,珠帘轻晃。明溪疑惑地看过去,李琰察觉到她视线的变化,慢慢转头。
永嘉帝手握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走进殿内。
他昨夜在紫宸殿冷静一夜,早忘了明溪为了别的女人跪他的事。满心都在想他的贵妃脾性娇纵,哄不好要使小性子。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立马选了个小玩意儿来哄。没成想看见他的长子和她对坐用膳,他的御厨则贴心地立在一旁布菜。
三人言笑晏晏,好不快乐。
永嘉帝脸顿时拉下来,大步走到明溪身旁,把她从圈椅上抱起来。
他坐上少女的位置,大手禁锢着她的腰,迫使她坐到自己腿上。
永嘉帝把匕首放在桌上,夹起碟中的糯米藕送到明溪嘴边。
明溪下意识咬住糯米藕,永嘉帝低头看向粘在她嘴角的一粒糯米。粗糙的指腹缓缓抹过她的嘴角,嫣红的口脂瞬间染红白嫩的小脸。
明溪无辜地眨了眨眼,纯与欲的碰撞令永嘉帝龙颜大悦,关雎宫内都是他放肆的笑声。
霍阳垂首退出富丽堂皇的宫殿。
也只有天下之主才配那样尊贵的女子。
李琰明白永嘉帝眼中燃起的火焰代表什么。他慢慢起身,拱手道:“儿臣告退。”
作者有话说:
再来个襄王,四个人刚好凑一桌麻将。
第53章 妖妃10
路过未关严实的朱红雕花窗, 李琰不经意往殿内瞟了眼,立即僵在原地。
那把被父皇随手放置在桌上的匕首,不知何时落到贵妃手中。
她抽出匕首抵着帝王的喉咙, 妖媚的眼尾微微挑起,殷红的唇翘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仿佛勾人心魄的女妖,叫人自甘倾尽所有。
永嘉帝握住明溪执刀的手,用了点力气,匕首便划破他脆弱的脖颈, 霎时渗出几滴血珠。
血珠滴在银白匕首上, 饶是自认为得知先天机缘的李琰都不由自主地停滞呼吸。
贵妃胆大妄为,用匕首抵着帝王的脖子, 已叫他大吃一惊。没想到天底下最惜命的帝王竟然会顺着他的宠妃,自毁龙体。
她现在的恩宠比他记忆中的恩宠, 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琰愈发肯定,依附她调养身体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殿下, 贵妃娘娘吩咐奴婢带您去偏殿休息。”等会儿御医还要来给明溪请平安脉, 明溪索性让百合把李琰带到偏殿小坐。
李琰乖巧地应了声, 跟着百合走远。
明溪随意扫了眼窗外,已经没有小孩的身影。
指尖轻点脖颈上的血珠, 明溪将血珠抹到永嘉帝的唇。不同于污了的口脂为她平添风情,鲜血浮于永嘉帝的嘴角, 倒显得他像一头食人的兽。
明溪忽地想起虎园中的那只虎,将那无辜的国子监撕碎时,嘴角应该也挂着血。
虎是他养的,虎食人就是他食人。
“陛下为何要送我匕首?”明溪眼眸半敛, 漫不经心收刀归鞘, “就不怕臣妾杀了陛下吗?”
她只有在诱惑他的时候才会自称臣妾, 就好像真的臣服于他一样。
明知是她的把戏,偏偏他很受用。
永嘉帝搂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丢在榻上,欺身而上:“杀了朕对你有什么好处?”
身体陷入松松软软的云锦,明溪勾住永嘉帝的脖子,舌尖轻轻吮吸他细小的伤口,酥酥麻麻的观感瞬间传遍全身。
脑袋里似有一团烟花盛开,绚烂美丽。
永嘉帝撕裂少女身上的红衫。他眼中布满血丝,发狠地掐了把少女不盈一握的腰肢:“你要杀朕,朕给你递刀,好不好?”
明溪缓缓勾起嘴角,扬起灿烂笑容:“好。”
厚重床榻轻轻摇晃,发出“嘎吱嘎吱”地响声。不知多久,层层帷幔后的动静渐渐平息,只余一室旖旎。
明溪懒懒地伏在永嘉帝的肩头,连抬一下手指都不愿意。方才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沉迷美色的永嘉帝,惹得他逼着她求饶。
不过他到底服侍的不错。
她又不是圣人,自然会有欲求。
明溪一时苦恼起来,永嘉帝终归是留不得。将来她的欲求,该由谁来平息。
胡乱想着未来之事,明溪沉沉睡过去。再醒来时正好是午膳时分,她随意穿了身朱红罗裙走出寝殿。
永嘉帝坐在主殿首位,李琰规规矩矩坐在他身侧,任由御医为他把脉。
“贵妃年纪小,同你玩得来,”永嘉帝转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她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若能哄她高兴……”
至于后妃与勾结皇长子夺位一事,永嘉帝自负到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在他眼里,他的宠妃颜色无双,娇纵可爱,只有在他的羽翼下才能安然无恙。至于病弱的皇长子,也就只有哄他的宠妃高兴这个作用。
李琰轻声应答:“儿臣明白。”
“小柳儿,过来。”永嘉帝看见明黄帐帘后的身影,他张开双臂等待暖玉入怀。
骤然听见小柳儿这个称呼,明溪怔楞片刻。
苏嫣然最喜欢唤她小柳儿,自打她入宫后,再也没有听到一声小柳儿。
明溪一头扑进永嘉帝的怀中,眼睛像小鹿一样左右乱窜,手也不安分地轻捏男人的耳朵。
永嘉帝拉过她不安分的小手,一张丝帕适时遮住她雪白玲珑的腕。明溪疑惑地抬起头,御医头偏向一边为她把脉。
“知道的是在请平安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病入膏肓。”明溪嗔怪地斜了眼永嘉帝。
永嘉帝捏了捏她的脸颊,沉默不语。
御医轻抚胡须,叹道:“娘娘身体娇弱,若要有孕,需得好生调养。微臣下去便为娘娘开一副坐胎药,凭娘娘圣眷,想来不日便可怀上子嗣。”
“小柳儿,给朕生个孩子,”永嘉帝双手捧着明溪的脸,真诚道,“你若得子,朕封他为太子;若得女,朕封她为栖梧公主,垂帘听政。”
明溪清楚的记得,在苏柳柳专宠的三年,永嘉帝是不愿意苏柳柳有孕的。
有孕意味着不能侍寝,正在兴头上的永嘉帝舍不得委屈自己,吩咐宫人为苏柳柳送来一碗碗避子汤。
李琰把头埋得很低,低到永嘉帝看不见他的眼眸,他才敢表现出心底的震惊。
就在刚才,年近而立的父皇请求宠妃为他生个孩子。
不论男女,皆继承他的万里河山。
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李琰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明明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为何又要在他生出希望时,将他的半点希望都夺去。
突然,一语惊醒因帝王之言而气氛怪异的关雎宫。
“八百里加急!”
“南方三省的贱民冲破府衙,打死州府县官,抢夺库中兵器,聚众谋反!”
内侍急色匆匆,不等通禀便跑进关雎宫,还因跑得太快被绊倒在地。
谋反的消息惊碎关雎宫的龙恩浩荡,暧昧气息瞬息散去大半。刚才的太子之说,栖梧公主之说,仿佛过眼烟云。
“放肆!”永嘉帝拍案怒喝。
明溪默默从永嘉帝怀中起身,这是永嘉帝不顾南方水患欠下的孽债。
永嘉帝登基后只顾寻欢作乐,不顾底层百姓死活,政事不问,天灾不赈。
终于在秋收之时,因水患而收成不好的南方百姓不仅要面对饥饿,更要面对跟随秋收而来的秋税。
没有活路,只有揭竿而起这一条路。
永嘉帝抬脚朝外走去:“传三公及各部尚书侍郎入宫。”
涉及统治之事,永嘉帝与寻常的帝王别无二致。
蝼蚁敢反,以大军压之。
明溪目送永嘉帝离去。
不管怎样,午膳还是要用。
她牵着李琰坐到桌前,候在廊下的霍阳终于等到传膳,忙不迭捧着食盒走进殿内。
紫檀桌上摆满精致可口的佳肴,酱牛肉吸引了明溪的视线。
良久,她吩咐霍阳将酱牛肉、一碟用鸡汤收汁的时蔬以及一碗碧玉精米装进食盒,一面起身盛了碗汤。
“你同本宫往紫宸殿走一趟,”她先是望着霍阳,后垂首瞥了眼李琰,“你就在这里,等会儿本宫教你练字。”
霍阳提着食盒跟在明溪身后,静静凝望尊贵的少女。
长长的红裙随风飘扬,乌黑浓密的发只用一根红绸松松系着,随少女的走动像波浪似起伏。
素白的双手提起裙摆,小心踏上石阶,又或是灵动的轻跳。一时看得痴了,连抵达紫宸殿,霍阳都没发觉。
皓腕在阳光下泛着柔和光晕,明溪从霍阳手中接过食盒,微翘的小指不经意刮过霍阳的手心。
霍阳耳垂一点点变红:“娘娘。”
明溪朱唇轻启,眉眼含笑:“你先下去。”
永嘉帝不喜政事,但南方三省此次聚众谋反,已然威胁到他的权力,他不得不上心。
但是,众臣围在紫宸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又着实令他心烦意乱。
听得内侍说贵妃候在殿外,永嘉帝眼睛一亮,连忙说了声:“传。”
大臣们以为是同僚,转身回望。
不想却见一红衣女子手提食盒,慢慢走进象征着权威的紫宸正殿。
明溪无惧老狐狸们审视的目光,她淡然停在苏正身前,屈膝一礼:“父亲安好。”
不等苏正还礼,她从他身旁走过,一步一步踏上御阶。她慢条斯理放下食盒,取出放置其中的膳食,摆在龙案上。
“方才陛下走得急,不曾用膳。臣妾知晓南方祸事危急,但又顾念陛下龙体,特意送了膳食来。”在臣下面前,皇帝需要的是温婉可人的妃嫔,明溪很好地扮演了解语花。
说完这句话,她垂首退至一旁,一本正经地说:“臣妾就在此处等候陛下用完膳。”
一般来讲,妃嫔送来膳食,都会等皇帝吃完后,将瓷碟拿回宫中。永嘉帝没做多想,示意众臣继续商议,他则专心致志吃明溪送来的午膳。
“南方之祸乃水患余毒,若非走投无路,他们不会犯此等谋逆大罪。倘若陛下愿施以仁政,减免赋税,加以赈济,想来那群乌合之众自会散去。”
“本朝自开国以来,南方水患时有发生,但从未有过三省齐叛之举,此乃十恶不赦之大罪。臣以为若要安稳,应用大军镇之,再诛其九族,方可消其罪孽。”
第一位朝臣的言辞在理,第二位就着实惊讶到明溪。
她忍不住抬头看过去,是一位身着紫衣的中年人,面目慈祥,说起话来却歹毒无比。
“荒唐!叛党数万,牵连九族更是高达数十万,”苏正当庭怒斥,“张口便是几十万人性命,我看陈侍郎是觉得南方还不够乱,想要引起整个天下震动。”
由苏正而起,朝臣对陈侍郎进行口诛笔伐,他倒也不惧,一一反驳。
明溪蓦地想起他就是陈婕妤的父亲——依附永嘉帝的一条狗,靠着手段狠毒,投永嘉帝脾性,爬上吏部侍郎的位置。
也是他在背后支持陈婕妤,让她挑起苏柳柳和施妃之间的争斗。乃至暗中散布苏柳柳出身青楼的消息,企图让谣言逼迫苏柳柳自戕。
苏柳柳对不起许多人,唯独陈侍郎一家,算计她良多。
明溪当下有了主意。
“臣妾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第54章 妖妃11
一般来说, 当讲不当讲之后跟着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陈侍郎知道这位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要说的话,不会是他想要听的。
根据他对永嘉帝的了解,女人于他而言, 不过是床榻上的玩物。可以宠可以惯,唯独不能给予权力。
权力诱人,枕边人一旦有了权力,与外人联合起来,足以要了君王的性命。
陈侍郎下定决心赌一把, 他冲永嘉帝缓缓作揖:“陛下, 前朝几次三番出现太后乱权之事,就是因为不禁后宫干政。太.祖皇帝吸取前朝教训, 立下后妃不得干预朝政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