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朕劝你适可而止——灯笼红染
时间:2021-08-21 08:56:15

  湛寂并未接话,只是飘了抹眼神过去,一脸的严肃。
  萧静好光站在边上,就被这两人散出的冷气冻得四肢冰凉。
  她假意咳了两声,起唇道:“爱卿既然都来了,不如随朕吃完饭再走?”
  他重新抬眸望着眼前这个几个时辰前还在同自己耳鬓厮磨的女人,喉结上下动了动,沉默,良久才沙哑一句:“臣听陛下吩咐。”
  褚庄见他如此勉强,本想回怼,可见皇上有意撮合,只得把气话咽了回去。
  见两人终于歇火,萧静好暗自在心中窃喜,然而这顿饭吃得并不愉快!
  三人坐在诺大的客厅里,面对瞒桌的菜肴,湛寂连筷子都不动一下!
  这导致老王爷再顾不住皇帝的面子,当场发起了飙,“你知不知道后厨为了做你爱吃的,几乎跑遍了整个健康,挨家挨户寻反季节的菜?你摆这幅臭脸给谁看,如今你位高权重,只怕是瞧不起我南平王府的饭菜了。”
  “人心最为善变,你不是最清楚的么?”
  湛寂一语双关,不说则已,一说就把褚庄气得猛咳。
  若不是考虑皇上还在,他只怕会一个凳子给湛寂甩去。
  萧静好内心“嘶——”一声响,有些后悔今日的草率。她知道他们不和,没想到竟僵到如此境地!
  湛寂虽闷不吭声可傻子都看得出他在抵制,老王爷又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不骂不痛快,不管什么话,都要一吐为快,这疙瘩如何解得了?
  挑战失败,无奈她只得说自己要回宫,这才结束了这场跃跃欲试的战火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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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黄昏,霞光万丈,秋风送爽。
  湛寂一路互送,规规矩矩,话少得可怜。
  他这幅毕恭毕敬的模样,如刺刀一样,刺在了萧静好的心上。
  直至把人送到御书房前,他才说:“今日若无什么大事,你早点歇息。”
  已近傍晚,她望着他如秋水般萧瑟的脸,目光炯炯道:“你怪我?”
  湛寂应上她炽热的双眼,摇头道:“没有。”
  萧静好吸了口冷风,想了想才说:“你从内心深处过不了那个坎,又怎么会真正释怀,我身为你仇人的女儿,是不是,也让你很纠结?”
  他听罢,嘴角闪过一抹难以言喻但绝对不是高兴的笑,“我从未把你跟那件事联系到一起过!”
  顿了顿,湛寂继续说:“别人对我母亲做什么,或因为利,或为权,或为嫉妒,这都是不可避免的外界因素。可我父亲,是背叛!最亲近之人的背叛,是他亲手将母亲送上了断头台。”
  不论是理论还是实践,他比她高出不知道多少倍,所以她想靠言语说服他,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而萧静好也明白,恰是越亲的人,犯的错越不容易被原谅,每每一想到,只怕谁都忍不住声声问:
  他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怎么忍心那样对她?人都要临盆了你还去勾三搭四,当时如果你守在她身边,悲剧就不会发生!
  也许就是这样的质问,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长此以来,成了拦在他们父子间的一道铜墙铁壁。
  今日用特权将两人聚在一起,也没起到任何实质性作用。事实证明,这样的仇恨旁人说再多都没有用!未经他人苦,不要盲目劝人家。
  如此一想,萧静好认真道:“抱歉,以后我不会擅自主张了。”
  湛寂微微偏头,将她委屈的模样尽收眼底,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他又怎不知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更不曾有责怪她的意思。他从始至终脑的都是自己,重活一世,度过很多人,却独独过不了自己这关。
  “再给我些时间。”
  他的话音很低,却十分有力度。
  萧静好微笑着抬头,正要说什么,礼部的人却在此时匆匆赶来,说有事要奏,生生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大是大非面前,她素来拿捏得当,前一秒还在儿女情长,转瞬便换了个角色,带头先进了御书房。
  关门的刹那,她呆呆地与门外的他对望,门缝里是湛寂肃穆而俊朗的神情,只是短暂的分别,竟让她这般割舍不得,她是如此迷恋他,恨不得分分秒秒都要跟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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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后,柔然的史臣抵达健康,南齐为尽地主之谊,特设宴款待。
  昭化殿内,满琦为萧静好梳妆,看着镜中明艳动人的容貌,禁不住跨道:“陛下真是越来越美了。”
  “就你嘴甜,赏。”萧静好笑嘻嘻道,“我已将寒门与世家大族不通婚的律令除去,到底何时候才能吃上你跟陆大人这杯喜酒?”
  满琦愣了愣,叹气道:“现在不是他想不娶的问题,是我爹的问题。当年路家悔婚,折了老人们的面子,现在又要提亲,我爹第一个不答应。”
  “路家该!”萧静好玩笑过后,正色道:“你们该不会真要等家长同意了才在一起吧?那且非黄花菜都凉了。”
  满琦腼腆一笑,又听见句:“不是吧满姐姐,你们,你们真的没发生点什么?以路琼之那性子,没道理啊!”
  咳咳咳——“陛下,陛下莫要打趣臣了,我们,没有。”
  她刷一下就脸红了,斗胆把勾头在静帝耳边说道:“倒是皇上,那夜在戏院,与国师那般火热,只怕这小皇子已经在肚子里了。”
  一听这话,萧静好还未上腮红的脸红像苹果,猛地扭头看去,“你,你怎么知道我们……”
  满琦举着三根手指,“臣发誓,那夜绝对是偶然路过,本想去看影子戏,店家却说已经被人包了,具体被谁包的,他只说是个和尚,再多便不肯透露,这健康城里,敢公然如此行事的,只怕除了国师找不到第二人了。
  臣有罪,不该胡乱揣测圣意。”
  她忽然的恭敬,让萧静好有些发愣,“你别紧张,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想说……我不会这么巧,真的就有身孕了吧?”
  满琦噗嗤一笑,“那皇上是想有还是不想有?”
  萧静好起身,脸上红晕久久未散,“还真有点期待,可我现在什么反应都没有,不像是有身孕的人。”
  “急不得。”那厢为她披上外袍,低声说道:“待宴席结束,臣为陛下把把脉。”
  “快别说了,真是羞死了。”
  素来大方的她,竟以手捂着脸,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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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含凉殿内笙歌热舞,南齐女帝特设下美酒佳肴,予以招待远道而来的柔然使臣!
  来访者除了对方的重臣,还有郁久闾漠也就是淳离最小的妹妹,郁久湘湘,汉名叫湘湘,人称湘湘公主。
  十五六岁模样,天生一副笑脸,能歌善舞,席间主动献舞,那似天仙下凡的曼妙身姿,不知勾去了多少王孙贵族的魂。
  连萧静好都忍不住称赞,有意无意去瞄默不作声的国师,特别想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今日的湛寂一身素衣,不染纤尘地坐在人群中央,即便他什么都不说,亦能凭借其超凡的气场鹤立鸡群。
  因为距离太远,她看不大清他此时的表情,颇觉得有些无味。
  正出神,底下响起湘湘甜美的话语,她将右手放在胸前,礼貌道:“皇帝陛下,湘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允许。”
  萧静好蹙眉,回道:“哦?何事?湘湘公主不妨直说。”
  那公主笑起来时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简直跟淳离一模一样,她说:“皇兄回国后,一直夸赞贵国的湛寂国师,说他乃当世难能可贵的佛子,听皇兄终日念叨,某深受影响,也十分仰慕湛寂圣僧。
  陛下能否允许湘湘住在国师府,好方便向国师多学习学习。”
  湛寂直到听到这话,才抬眸看了眼那公主,又转头去看高堂上的皇帝,两人通过长长的游廊静默无声地相视。
  只有懂的人才知道此时的气氛到底有多尴尬,萧静好依然保持着她礼貌又不失风度的微笑,她一边提醒自己,你是皇帝,你不仅要彰显大国风范,还要体现出超凡的气魄
  一边又在骂淳离:故意派个妖媚的妹妹来,居心叵测!
  “不知陛下能否答应?”湘湘见她良久不语,再次询问道。
  萧静好收回看湛寂的目光,衣服都被自己揉成团,明明很生气,却还面带微笑道:“公主如此热爱佛法,朕又岂有不应之理?今夜你便可直接入住国师府。”
  郁久湘湘高兴得蹦了起来!
  静帝继续强颜欢笑,又看向湛寂,意味深长说道:“国师,使节远道而来,你切莫怠慢了人家,可有听见?”
  湛寂眼皮从下往上抬了起来,抛了抹意义不明的眼神过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没驳她面子,回道:“臣,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五千字!
 
 
第72章 、醋香
  重阳节一过, 天就变了,早霜袭来,显得格外清冷。皇城的金砖玉瓦旁打红的柿子挂满枝头, 丰硕的果实压弯了树枝,忽有几只白鹤飞过, 惊掉了几个摇摇欲坠的柿子。
  萧静好着一身红色裹边凤袍路过, 弯腰拾了个还没红透的果子,思绪飘去了远方。
  过不多时, 自门外飘进来抹粉色身影, 贴身侍女蓉蓉行过礼后,东看看西看看, 眼瞧着周边无旁人才贼眉鼠眼说了句:“皇上,奴婢刚从国师府回来。”
  这厢眉眼有过一闪而过的变化,但很快又被她隐了回去, 文不对题道:“你小道消息最灵,听闻今日路琼之上满府提亲, 可成了?”
  还以为陛下会追问那异国公主在国师府的动向,谁曾想却顾左右而言他。
  蓉蓉愣了愣, 回道:“陆大人走正门没成, 便打起了迂回战术, 私下设酒局, 把满大人约去了云上楼。”
  “哦?”她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这个路琼之, 不愧是称霸健康的花花公子, 鬼心思层出不穷,去瞧瞧。”
  “皇上,”侍女急道, “那奴婢让上官大人多安排些侍卫跟着。”
  “上官芮自有章程,她办事,朕放心。”说罢她回屋换了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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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上楼,路府的便衣侍卫见皇上亲临,个个大气不敢喘。
  她一身水墨色广袖群摆,发髻高梳,目色闪烁,短短一年的时间,帝王像霸气十足,叫人不敢直视。
  几人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纷纷跪地,一声“皇上”尚且卡在喉咙里,被萧静好一个眼神吓得当即闭上嘴!
  “无需汇报,我随意看看。”
  “是!”
  她云淡风轻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他们惊出一身的冷汗。
  待人上了阁楼,几人才敢起身,一人小说道:“皇上今日似乎戾气很重,你们感受到了吗?”
  “好像是的,我听宫里小太监说,自那日异国公主进了国师府后,皇上就成这样了,明明一副笑脸,却总给人以毛骨悚然的感觉。”
  “竟还有这事,这是为何?”有人借着熊胆问道。
  “还能为何,”先前那个颤声道,“这次柔然史臣出使的目的,是向国师府请教佛法,还想多带些经书回国,我猜,皇上是舍不得那些经书,毕竟圣上也曾师从佛门。”
  剩下几人面面相窥,纷纷点头,似懂非懂的样子,“原来如此!了解,了解。”
  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至三楼,听得蓉蓉满腔怒火,她低声道:“什么侍卫,竟敢妄议皇上!陛下示意,如何处置?”
  萧静好挑了个好地,不急不慢在路琼之的包间对面坐下,双眼不自觉瞥向小山上的国师府。这风水宝地还是她回京那年发现的,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将大院一览无余。
  此时院里僧徒云集,清一色的僧袍里,有小搓乱入的黑色服饰,正是的柔然史臣,而那撮黑色服侍里又乱入了抹红色衣袍,赫然是异国的湘湘公主!
  还有那位正襟危坐在众人前面的湛寂国师,好像很认真,不知在传颂什么内容,由于距离太远,再怎么凝神静气,她也只看了个大概。
  “陛下?”
  蓉蓉见她发愣,怯声说道:“要不,我们直接去国师府?”
  萧静好回神,先回了方才那句:“他们又没说错,作何要惩罚?”
  “……”婢女眼力见儿十足,“对对对,说太好了,该赏!陛下生气,皆因心系国家。”
  “……”
  她竟无言以对,只得补充道:“我每日要忙的事可多了,为何要去?才不去。”
  丫头眼角一抽,看破不说破,不漏痕迹地微笑,识相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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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对面,透过两边微微张开的门缝,只见路琼之一味给准丈人灌酒,大方又豪迈。
  什么九酝春酒,鹤年贡酒,枣集美酒,酃酒,羊羔酒,杏花村汾酒,五加皮酒通通摆在满卿面前。
  满卿开先还立场坚定,表示喝酒可以,但绝不会答应这庄婚事,路琼之也连连点头,“是是是,不谈婚事,只喝酒,只喝酒如何?”
  谁都知道,满琦的父亲是个爱酒如狂的人,根本抵不住美酒的诱惑,只要三杯黄酒一下肚,天下谁都是他兄弟。果然,两人不多时便开始称兄道弟了。
  路琼之见时机差不多,画风一转,正色道:“侄儿真心诚意要娶令爱,还望伯父成全。”
  “你小子,”满卿人虽醉了,说话却很清楚,“以为我醉了是吧?想得美。”
  “那再喝”那厢说罢,继续给他满上。
  如此又过了半刻钟,两人勾肩搭背,倒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路琼之嘴里还碎碎念着方才的话,只差没哭出来。
  萧静好被这一幕逗笑,同时也替满琦感到高兴,心说她要是看到这一幕,不知会是什么感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唠叨了半天,满卿忽然老泪纵横起来,哽咽道:“你小子,以后若敢欺负我女儿,老夫就是躺在坟里也要跳起来打死你,听见没?”
  这话充满了真情实意,并不像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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