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殿下死了这条心,纵然你现在是皇后,你也比不过我阿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要不然怎么我阿娘只求了陛下一次我就当了太子,你求了陛下数十次,萧景成也还只是个亲王,认清现实吧。”
萧景和身子一转,面对着萧景成,看着他怒容满面就开心的很,“你再厉害再有才能又如何,见了我不还是得低头行礼。“
说到兴致上,萧景和眉眼都沾了化不开得讥讽和兴意,“本宫今日带阿言来是为了让满皇宫的人认可她的身份,不是来给你们两个低头的,记好了,本宫一日不死,你们永远都是痴心妄想。“
出了清宁殿,温言还能听见里面的咒骂,她现在脑子里乱得很。方才的萧景和已经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你如何这样能说?”
也不知道单拼骂人她是不是萧景和的对手,温言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萧景和不以为意,把手背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踢着小石子,道:“说句实在的,今日我还是头一次这样不管不顾,原先顾忌着地方,顾忌着体统,骂他们都是在心里骂,说出来了真的释然很多。”
“皇后在我阿娘还在的时候便几次三番挑衅,同为四大世家的嫡女,二人斗了半辈子,好容易我阿娘走了,皇后就开始各种上蹿下跳,我懒得跟她计较。”
“还有那个萧景成,在前朝大殿可着劲欺负我,看在他是我阿弟的份上我才不跟他抢。被他们欺负就算了,我带了你过来,他们若是好好说话我也还能忍,偏生那个小孽障敢骂你,必须收拾他!”
萧景和一番话说的抑扬顿挫,傲娇的都没边了。
温言忽然生出几分心疼,“也是难为殿下了,生母早亡,皇后母子又多番刁难,能健康平安的长大已然是幸事。”
同样长在深宫,温言很明白一个没有亲生母亲的皇子在宫内长大成人有多么不容易,尤其还是处于太子这样的位子上。
这其中若是没有人暗中帮衬,温言是不信的。
“殿下同陛下的关系如何?”想到些什么,温言问了这么一句。
萧景和不羁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甘露殿的方位,表情有些夸张的说:“我同陛下那叫一个水深火热,我不惹他生气的话还算过得去,惹了就跟现在这般,见我一眼都怕污了龙目。”
知道温言在想些什么,萧景和道:“不要想太多,那些人之所以没对我下手一是因为我跟他们没有丝毫竞争可言,即便我是太子也是最不可能成为皇帝的那一个,他们不屑于动手。二来陛下很是看重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那一辈为了争夺皇位兄弟厮杀,只剩下了两人,所以他对于皇子间的争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不能伤及性命,是以他们也不敢动手。”
听完他的话,温言眼睑下垂几分,复又格外坚定,“殿下怎知自己是最不可能当皇帝的那个人。”
“我这么一个庸才谁都不会选我的,”萧景和不甚在意道:“这是老天爷早就决定好的事,何必想那么多。”
“谁说的,人定胜天不是吗”
她一个死人都能重新来过,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第二十七章
太子携良娣大闹清宁殿,皇后与魏王悲愤欲绝。
萧景和闹的这一出为接下来一个月的宫人闲话提供了素材。
萧嵘知道这事的时候,正是袁皇后在他面前哭诉,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对她有偏见,存心叫她难堪。要说这袁皇后年轻的时候也是闻名长安的美人,如今年岁见长,风韵还是在的,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我见犹怜。
萧嵘此时没有心思去欣赏,只觉得萧景和胆大包天,胆敢公然辱骂皇后和阿弟。
被袁皇后吵嚷到头痛,萧嵘不耐烦的把她从腿前推开,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了,你犯不上哭诉这许久,朕自会为你和景成讨回公道。”
他心中是恼皇后的,一国之母应当是像孝章皇后那般端庄自持,冷静得体的,扮弱扮娇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袁皇后哪里想得到这一点,原先她是宠妃,只需要有一张好看的脸和勾引君主的手段足矣,贯彻了许多年的习惯,当了皇后也改变不了。
听了萧嵘这样说,皇后稍微放松了些,微颤着身子起来,“多谢陛下体恤。”
婆娑泪眼里藏着阴狠的锋芒,萧景和,你自己送到本宫面前,别怪本宫不客气。
萧嵘办事的效率是真的高,圣旨隔了不久就送去了东宫,太子萧景和不敬皇后,欺辱兄弟,言辞不当,态度恶劣,于东宫禁足一月,罚俸半年。
禁不禁足的他不在乎,只是扣他俸禄就过分了。
一年百余钱都不够他折腾,这回可好,直接折了一半。
萧景和默默回头看了一眼温言,眼中的信息很好的被传达,接下来一段时日就要辛苦娘子了。
温言嘴角微微抽搐,难受的别开眼睛,这厮如今吃软饭吃的越来越熟练了。
“唉,禁足一月,本宫只能在这方寸之地活动了。”
温言拉住萧景和的胳膊,另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语笑嫣然,“那不是正好吗,殿下可以安心学功夫了。”
他一点都不安心,尤其是温言制定了那么严苛的标准。
上午念书,下午练功,晚上继续读书,他这是做了什么叫温言这么报复他。
“没必要如此紧张吧,不给我留些自由的时间吗?”试图垂死挣扎。
温言把墨玉青玉都叫了过来,桌案摆上,软榻在侧,温言斜倚在上面,由着茵陈喂葡萄。
她扫了一眼萧景和,语气凉的不能再凉,“你觉得呢?”
选上萧景和本就是个错误,她不可能让自己永远错下去,即便他人是长歪了她也有本事扶正。
“好好教授太子,敢放水,”温言杏眼余光掠过墨玉青玉,最后落在萧景和身上,害的他直哆嗦。
“你们三个我一并收拾。”
自此萧景和开始了惨无人道的折磨生活。早上起来叫宫人伺候着洗漱更衣后便在崇文殿开始念书,摇头晃脑眼冒金星,到底记住了什么他自个儿也不知道,总归这样一遭下来头脑愈发不清醒。
温言叫他读的那些书都是科考中必背书目,萧景和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些什么,明明说是明经科太过教条死板,于治世理政的作用实在算不得大。这会子让他念这些书,是打算叫他考个举人回来吗。
再说这练功,墨玉青玉听了主子的话,那是当作菩萨一般供起来,一点都不懈怠,萧景和若是哪个动作没做好或是稍稍躲了懒,首先这两人给他加练,其次禀报温言。
也不知他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要被这样折磨。
每每到了夜里,萧景和眼看两个眼皮子要粘在一起了,温言一个东西砸过来,睡意瞬间消失,常常都是他抱着书在床榻上睡着了,早上醒来,书扣在脸上,他还下意识的捧起来念。
如果可以重活一世,他一定从小就好好读书,好好学习。
温言也没闲着,趁着这几日有功夫赶紧的找人把诸位皇子都给问清楚了。
听宫人说,当朝皇子有八位,母家一个比一个强大。就拿魏王萧景成来说,他阿娘袁皇后是四大世家之一的汝南袁氏嫡女,在这个上面,除了萧景和,他实在是帝位的最佳人选。他自个儿倒也争气,才学政治远见都不错,萧嵘很是重用他。
再说说另一位楚王萧景知,他是现存皇子当中最大的一位,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早夭,他这个老三就成了当之无愧的长子。他可是了不得,三岁识千字,七岁能成诗,十四岁同那年的新科状元郎比试,得了人家“楚王才学实在某之上远矣”的盛赞。光说这才学也不够,偏生人家文武双全,十七岁上战场领兵击败西戎,二十岁出任兵部侍郎。
把这几位皇子的情况都看完了,温言深感头痛,剩下的无一例外皆是出生大族,才能出众。
她扶着额头叹息:“陛下这是生了一窝高质量的皇子,根正苗红的,唯独咱们太子殿下这一颗长歪了,还歪到了好几里地外。”
现在说萧景和最没可能问鼎帝位,她一百个相信。这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那些兄弟都是完虐他啊。
听了温言的形容,茵陈都忍不住笑,她觉得其实倒也不尽然,虽说太子殿下是没用了一点,可毕竟性子好容易相处。
茵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殿下也不一定非要去争那个位子,总归和其他宗王关系处好一些,日后也是能保留亲王之位,安享余生的。况且,殿下是出生世家之首的琅玡王氏,谁敢冒犯啊。”
温言轻轻啧了一声,聚拢眉峰道:“你怎么如此天真?自古以来帝位之争哪一个不是血流成河,踩着自己兄弟的尸骨上位?你看看陛下,当年先帝十几位皇子厮杀至剩下两人,其中残酷岂是一言可以说清?”
“殿下的身份早已不允许他不去争了,毫无才能入主东宫十余载,你当那些个皇子看他是顺眼的?说的难听些,新帝即位能给殿下留条命便是手软了。再说琅玡王氏,昔年孝章皇后执意嫁与陛下便与王氏生了嫌隙,这些年王氏处于半隐退的状态,对于皇族敬而远之,还隔着往日仇怨在,如何还能帮扶殿下?”
当日在汴州谢瑄说的没错,萧景和已经被母家琅玡王氏抛弃了。
温言把手里的书放下,努力睁了睁眼睛,现如今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随意往萧景和那边瞥了一眼,见那人又要去见周公,她气不打一处来,呼吸紧促几分。这果真是个没心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还能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萧景和!”
“啊?”萧景和睁开迷蒙双眼,头抬起来几分,连忙擦了下流下来的哈喇子,对着书开始念。
他心里也委屈啊,本来他的日子那么好过,温言一来,他是生不如死。
萧景和不知怎得突然低叹一声:“唉,好想给温兄当儿子啊。”
这样他就可以做个富贵儿郎,无拘无束,还不用这么劳累了。
端着点心过来的玄参听见这话,偏头看了一眼萧景和,表情有些微妙。
他道:“殿下,陛下召你明日去甘露殿。”
“为何?”这话是温言问的,她起身过来,把点心放在案上,“好端端的陛下召见殿下做什么?”
这都过去半个月了,宫里头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皇后跟魏王没来找麻烦,萧嵘估计也是厌了萧景和,看他一眼都不曾。忽然要叫人去甘露殿,谁知道出了什么事。
玄参面露难色,道:“这,奴婢也不知道什么缘由,不过听闻,谢侍中进宫了。”
萧景和跟温言对视一眼,大概明白是为什么了。
掌门下省的侍中,陈郡谢氏家主谢禀。
“怎么那个老东西又跑出来了?”萧景和跳起来问,叉着腰走来走去,急得抓耳挠腮。这些家主什么的最难缠了,一个比一个精,一个比一个会坑人,他是讨厌萧元清,因为那人话多还成天讲些什么规矩体统。不过他最讨厌的便是谢家那个,你说一把年纪的人了,不想着积福积德,一张嘴比谁都能说,惯会使些狠毒手段。
萧景和可谓是对他印象深刻,毕竟他可是这么些年参自己的主流人物。
他都不知道自己哪招着人家了,天天死盯住他不放。谢禀今日参他斗鸡走狗不学无术有失太子体统,明日参他私自出宫藐视宫规留恋烟花之地,再隔几日参他辱骂臣弟毫无仁义愧对皇室先祖。
反正只要萧景和有那么一丁点的错处,他都能搜罗出一大堆罪名来。
萧景和真的怀疑上辈子是不是刨了他家祖坟。
“我跟你说谢禀那个杀千刀的可针对我了,手段多种多样,为人阴险狠辣。这么多年了,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能把萧景成治的死死的人,那日萧景成直接被他气到晕厥过去。怎么会有这般死板无耻之人呢,这回肯定是我收拾了谢氏的人被他记恨上了,又到陛下哪里说三道四,完了完了,我这俸禄得扣到明年了。”想着萧景和的眼泪都快掉下去。
温言受不了他,一个侍中把他吓成这个狗样,难怪被参了这么多年。
“你冷静一点,怕什么?此事我们没有做错,陈郡谢氏也是占不到理的,你便同他对簿公堂。”
萧景和高声道:“我也想啊,可,可,可是我一见他就腿软,而且此人刁钻又刻板,我惹不起。”最后几个字萧景和说的委屈又小心。
郁闷到翻白眼的温言一把把他拽过来,同他对视着。
“是男人就给我挺直腰板,有我在,怕什么。”
第二十八章
从东宫到甘露殿,萧景和一路上抱着手嘴里嘀咕个不停,手指不停打着转回想温言跟他说的话。
后面跟着常年侍奉在萧嵘身边的宋内侍,听着若有若无的声音,不禁打量了萧景和几分。
想来这位太子殿下仍是无所作为,才回长安那会做了件大事叫陛下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转眼又跟稚子一般大闹清宁殿,现在仅仅是被传召便急得汗涔涔。
这样的性子同陛下和孝章皇后真是无半点相像。
宋内侍浅浅摇了下头。
真正跨入甘露殿那一刻,萧景和两腿有些酸软,见前方站立笔直,不怒自威的那道身影,往昔被参的痛苦记忆浮现。萧景和隐隐觉得,谢禀的唾沫星子又落在自己脸上了。
他垂着头过来作揖,道了句“参见陛下”后再无二话。
萧嵘本还想问问他成婚之后感觉如何,被谢禀直白的眼光盯得发毛,便直接把话说开了。
“太子可算来了,今日谢卿来此是想同你说一说汴州刺史的事,你且听着吧。”
先前萧景和被禁足,连带着早朝都免了,自个被温言拘在东宫闭门谢客,谢禀是压根没有说的机会。谢禀今日是被萧嵘给留下,才想起趁机同萧景和聊聊。
谢禀着紫色官服,腰佩金玉带,本来方正面孔增加了威严,他一不说话冷着脸,威压更甚,一步步逼近萧景和,莫大压力砸向他。
不慌,不慌,温言跟我交代的好好的,不管他说什么我都能应付。
“臣谢过太子殿下。”谢禀一个作揖把萧景和吓懵了。
这是在做什么?他是在跟我道歉吗?怎么跟温言说的不一样?我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