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为尊——甯酒酒
时间:2021-08-22 09:57:03

  两个人窝在车厢里看了一个多月的书这才到了河东。
  河东,辖二十府州,肩负阻击西戎侵略重任,堪为大梁北陲锁钥,区域兵力占了大梁全部兵力的十中之一。【1】
  能担任河东节度使之人皆非等闲之辈,便是萧景和知道的十六位节度使之中便有九位曾经担任宰相,所有他才不想来这,免生事端。
  太子亲临,河东大小官员能来的都来了,他们只知太子前来是为了赈灾,其余的内情不大明白,一个个还在好奇这种事哪里劳烦的了太子。
  真实想法是叫这废物来添乱吗?
  河东节度使袁昇站在最前方,穿着甲胄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参见良娣!”
  如今长安城里给温言面子的叫她一声良娣,不给面子的便当作看不见,实在是大梁贱商,商人地位低微,搁谁都不待见。
  温言打量了袁昇一番,看着一身阳刚之气,面相周正,不像是个奸佞宵小。不过现在的温言已经不信面相这一套了。
  萧景和不耐烦的跟他们寒暄完,正式住进了节度使府。
  这还是温言提议的,离敌人近一些,观察的也仔细些,萧景和无所谓,哪里睡得好便是了,气的温言拍了他一巴掌。
  “怎么又打我?这是在外面,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萧景和压低声音开口。
  温言没理他,快步进了房里休息,坐马车颠簸了一路,她可难受着。
  二人的互动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将手中锦帕捏出好几道印子来。
  到了第二日,萧景和才开始发愁,他来这,干什么呀?
  “自然是改查的查,该赈灾的赈灾。”
  “怎么查?”萧景和对于这些事情是真的一窍不通,看那些朝臣斗得死去活来他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温言也没心思去骂他了,直接给他指路。
  “水患发生这么久,为何还会有那么多的灾民,朝廷发放的粮食衣物是否到位,太仓署给的粮食到底有没有到百姓手里,作物种子是否齐全,可有疾病发生。照着这个方向一边去叫人暗中调查,一边去问袁昇。”【2】
  她不歇气说了一大片,萧景和记了个七七八八,他颔首道:“怎么你对这些事这么了解啊?”
  那还不是因为我从前管着整个大燕。
  温言补充了句:“记得私下查探的时候明明白白告诉老百姓,朝廷已经减免三年河东之地的赋税徭役,务必稳住民情。”
  这种时候一些贪官跳出来做些缺德事情,保不齐百姓会怪到朝廷头上,再被有意挑唆,民怨沸腾可就不好收场了。
  萧景和是不懂这些东西,但教了他以后他就上道,把底下事安排的好好的。
  他把袁昇叫过来,准备问清楚事情。
  “今日本宫想简单向节度使了解一下河东灾情,有劳节度使了。”
  “殿下请讲,臣自当如实以告。”
  萧景和扣了两下桌子,学着温言平时的模样端坐着,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深邃。
  “河东水患发生没多久,朝廷赈灾的粮食和衣物,钱财,绢帛都已经下来了,按理说此处灾情应当是容易被控制住的,怎么过去这么久,灾民始终得不到控制,本宫还听闻,曾有灾民跑到节度使府前闹事,不知此事当真否?”
  袁昇笑意一滞,随后开口,“回殿下,确有此事,不过那人的亲人都死在了水患当中,他伙同几个灾民来臣府前讨要钱财,言行举止实在过分,已然被臣责罚过了。”
  萧景和继续问:“为何要来向节度使讨要钱财,莫不是该分发的东西没到他们手里?”
  “殿下说笑了,臣掌管河东之地,心系百姓,自然一早便将东西发下去,还广设粥棚,建造住所供灾民居住。”
  萧景和没的反驳,袁昇说的是实话,河东遍地可见粥棚,朝廷下来的东西也早已经发完,可没到底过了这么久灾民依然没有被安置好,颠沛流离,饥寒交迫。
  到底哪出问题了。
  “敢问那闹事的灾民可在?”
  “死了。”
  萧景和有些坐不住,他蹙眉拔高音量质疑:“死了?”
  “染病死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他一要查人就死了,他十分怀疑袁昇在诓他。说了这么久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萧景和打算再回去跟温言商量,跟袁昇说了几句话便结束,袁昇送他到门边,迎面撞上一紫衫妇人。
  “你怎么来了?”袁昇的声音格外轻柔,萧景和忍不住多看他两眼,这便是人前人后大变样了。
  紫衫妇人浅笑着未曾发言,袁昇给萧景和介绍了下,“太子殿下,此乃臣之宠妾,柳氏,阿缨,快见过太子殿下。”
  柳氏施施然一行礼,毫无半分瑟缩畏惧,落落大方的样子比起长安的贵女似乎也差不了多少。
  “奴见过太子殿下。”
  萧景和随意应付两下便赶紧回去了。
  他走后,袁昇想去牵柳氏的手,被她躲开了。
  柳氏脸上不复笑容,一片森然阴鸷,“我的摘星楼什么时候能修好?”
  “快了,阿缨,等到太子走后,我便带你入摘星楼,赏漫天星辉。”袁昇看她的眼神很是痴迷,不舍得语气重的对她说话,温柔刻进了骨子里。
  柳氏猛地推开他,极端又疯狂,“我不想再等了!我现在就要!袁昇,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娶我为妻,你会为我建高楼,为我摘星辰,可是你娶了别人,难道还要再违背另一个誓言吗?”
  袁昇舍不得她生气,连忙安抚,“不会的,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我马上加派人手过去,别生气,别生气……”
  节度使府的下人看见了这一幕,谁都不敢多停留多议论,这本就是一桩冤孽。
  萧景和回去把事情跟温言说了,温言除了骂他还能干什么,叫他去套话什么都没套着。
  “你还能干些什么?半点不中用。”温言也知道萧景和心性单纯,根本不是袁昇那种浸淫官场数十年的人的对手,现在骂他是想让他长点教训,从实战中收获经验。
  她想过了,要入朝堂要当皇帝的是萧景和,她不是什么事都可以替他做,现在她只能试着叫萧景和自己摸索方向,将来有一天可以真正依靠自己。
  萧景和也知道自己事情没办成,垂着脑袋抠搜手指头,温言一看他这委屈样,忍不住又心软,“好了,你今日表现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该问的该想到的都问了都想了,这也算不错,值得鼓励。”
  起码相比原来无所事事看见朝臣就想躲,已经好了很多。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萧景和马上恢复精神气了,开始跟温言闲聊。
  “你是没见着袁昇对他那个小妾柳氏的态度,那叫一个温柔似水,我都怀疑我原来认识的是不是袁昇。”
  袁昇出任河东节度使也就是这五六年的事,原来在长安萧景和跟袁家不对付,看谁眼珠子都是绿的。
  “那个柳氏看起来很不错。”
  温言看似无意的问:“哪里不错?”
  “生的好看,嗯……应该说是大气,不像是小地方出来的人,也是奇怪,我记得袁昇同他夫人感情很好的,怎么平白又冒出来个宠妾,还那般纵容,头上都簪着牡丹呢。”
  不同于宫妃,民间一般只有正妻才可以簪戴牡丹花的。
  温言打断他,“好了,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将灾民安置好,确实是该警醒些,大灾之后大病,可千万不要出现瘟疫啊。”
  原来大燕就出过这样的事情,一场蝗灾加瘟疫,还发生在离都城不远的城池,那段时间温言跟她手下那批人可是被折腾的够呛。
  “坏了。”
  温言扭头看萧景和。
  “袁昇说灾民中已经有人得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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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参考唐朝河东地位
  【2】参考唐朝赈灾制度
 
 
第三十二章 
  张太医来到河东还没抱怨完,就被萧景和给拎走了,听说灾民中有人得病死了,那是浑身上下都警醒起来,多少次发大水之后接着瘟疫来,本来想着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没什么动静应该无碍,这会又冒出来了,能不急吗。
  老人家此刻腿脚动作快得很,抄起医药箱就跑,萧景和还颇为惊讶的问他:“你何时动作这么利索了?”
  心一急还管什么尊卑礼仪,张太医想都没想说了句:“你这说的什么废话,闹大了那是要死多少人的,能不急吗!”
  他自己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萧景和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两个人从节度使府出来,温言把装备和人员都配齐了,他们来了就能走。
  温言站在门口把人送走了,自己去找了袁昇。
  袁昇还在陪着柳氏说话,听下人来报太子良娣过来了,不解为何温言来找他。本也没什么,柳氏却和发了疯一般,“她来做什么?她是太子良娣不好好在房里待着来找你做什么?袁昇,她是不是要勾引你?你告诉我是不是!”柳氏癫狂起来,袁昇抱着她安慰。
  “没有,没有的,阿缨你冷静一点。”
  柳氏稍稍平复下来,她抓着袁昇的手,目光哀戚,“袁昇,你已经被别人抢走过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不会的,你放心。”
  袁昇想了想,带着柳氏去见温言,只有把她带在身边,她才不会胡思乱想。
  温言等了好一会二人才过来,她抬眼望去,瘦弱凄美的柳氏牢牢搀着袁昇的手臂不放,姿态亲昵,她没说话,也无暇打量柳氏。
  “贸然前来打扰节度使,温言有些事想向节度使请教。”
  袁昇颔首,道:“良娣不必如此客气,臣必知无不言。”
  “从水灾发生至今已有三月,受灾最严重的是在东边,房屋塌陷,稻田被毁,百姓不得已只能向西边转移,节度使在西边建造棚屋,广设粥棚,是也不是?”
  “是。”
  “朝廷发放的灾粮衣物作物种子都到了百姓手上,一分不剩,是也不是?”
  “是。”
  “节度使执掌河东之地数年,爱民如子,清正廉洁,朝廷救济还未下来之前是节度使自己掏了腰包安置灾民的,听闻耗光节度使府半数家财,甚至节度使还向长安袁氏送了信去,叫他们送些银钱过来加急赈灾,是也不是?”
  袁昇不明白温言问了这么多是为什么,他一直被温言牵着鼻子走,有了些抵触,反问温言:“良娣问这些做什么?”
  “节度使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是。”
  温言莞尔,笑道:“如此便好。”
  她从袖中拿出荷包来,慢条斯理的解开,将里面的东西倒了一点在手心,“那节度使可否为我解答一下,为何我会在府上找到那么多水稻种子呢?”
  袁昇瞳孔微缩,盯着温言手心的荷包,沉声道:“良娣说笑了,我府上怎么会有水稻种子,那些早已分发下去,一颗不剩。”
  温言摇了摇头,继续拿出一个荷包,里面装着的是大米。
  “那这些呢,节度使怎么解释?”
  “节度使说该发的都发了,那为何我还在府上找到那么多残留物,你不是说一颗不剩吗,骗人可不是个好习惯。我大概也能猜到节度使想做什么,靠着这些东西塞到店家里,高价出售,可是很能挣一笔黑心钱的。”
  温言笑着开口,不断走过去,目光停留在瑟缩发抖的柳氏身上,玩味开口:“让我想一想,是什么让出身汝南袁氏的节度使您这么缺钱,冒着掉乌纱帽的风险也要狠心。”
  袁昇盯着她,目光幽深,完全没有想到这么轻易被温言捏住了把柄,“袁某想问一句,良娣是在哪里找到那些东西的。”
  他明明藏得那么严实,还派了人看着,她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温言摇摇头,看他的眼神有些哀悯,叹了口气,她端正的走出去了。
  “城西有高楼,手可摘星辰。”
  声音在内堂回荡,袁昇抿着唇,心烦意乱。偏生柳氏还要闹,哭啼着央求他,“袁昇,她知道摘星楼了,她会毁掉的对不对?你答应过我会为我建好的,你不能骗我。”
  再好脾气的人这样下去也没法冷静,他吼了柳氏一句,“我说过我会满足你的愿望,你还要闹到几时!”
  柳氏一瞬间瞪大了眸子,又变的阴狠疯狂,“你吼我?我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谁!”
  袁昇说完就开始后悔,刚开始安慰柳氏管家就跑了进来。
  “郎君,厨房来报,方才太子良娣去了厨房要了些大米回来。”
  “所以你就这么把袁昇给坑了?”萧景和惊得目瞪口呆,从外面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就听到这件称得上漂亮的事情,他觉得这个世界都有些离谱了。
  咽了口口水,萧景和一脸不可思议,“你太厉害了!我认识袁昇那么多年,他是袁氏这一辈最杰出的儿郎啊,你就这么三言两语把他给坑了,是个人才。”
  温言淡定的数着手心的大米,还拨弄着水稻种子,“这有什么好吃惊的,袁昇自己做了亏心事,本来就好骗,不过我还得感谢那个柳氏。”
  “柳氏?”
  “你不是跟我说袁昇很喜欢柳氏吗,他们过来的时候我看袁昇心情不太好,眉头微蹙,想来正是心烦意乱,我这才更加坚定了用这个方法,谁知道真的被试出来了。”
  今日温言赢得都有点不可思议,本来水稻种子只是探路,看到袁昇不自主的缩了瞳孔,她才继续拿出大米来。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温言把米装进荷包里,看了萧景和两眼,道:“先前在长安的时候谢禀就说袁昇在河东建高楼,我那时便觉得奇怪,好好的不去治灾还要建高楼,我也没想到是因为什么。快到河东的时候听到很多人说袁昇拿出半数身家去赈灾,我更加好奇,又要供那么一大家子生活,又要自己掏腰包赈灾,他哪里还有钱建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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