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姝放下茶杯,神色间带着几分别扭,垂目不言。
容婷忙起身上前拉了弟弟,道:“信儿你莫添乱了。对了,你可是从前院来,前院那边如何了?”
“我来正是要说此事,已然有宾客陆续到来了,母亲让我唤几位姐姐过去帮忙招呼着。”
这茶再喝下去也是尴尬,容娴起身朝着几位妹妹道:“也好,几位妹妹便随我一同过去吧,信儿,你带杨姑娘先到宴席上安置好,待会儿人多了她过去不方便。”
几人纷纷应了声,不一会儿,几个容家的郡主便尽数出去了。
因着今日是国公爷的大寿,容信穿了一身紫棠色的锦服,胸口和背心处用金线绣着猛虎,看上去栩栩如生,为他过于俊美的相貌增添了几分威严的气势。
他侧目上下看了看谷雨,长眸中暗里划过一抹惊艳。
坦白说,谷雨今日着实漂亮。尤其是她平日里总是寡淡的很,如今稍做妆扮,整个人便仿佛是黑白的画上了颜色般,明媚生动了起来。
想到自己的计划,这个女子很快便是苏景山的了,他的内心除了轻松以外,不知为何还有一点堵的慌,就好似真的被好友抢了女人似的。
眨了下眼,他将心底这抹奇妙的感觉归结于错觉,并未多深思。
容信转身朝向院门,看也未看谷雨,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冷硬的道:“走吧,还愣着干嘛。”
要说这个容信,着实令谷雨生不起好感,两人的婚约又不是她定下的,他一副自己欠了他的模样是甩脸色给谁看。
谷雨于是也臭着脸道:“我为何要跟你走?你走你的,我一会儿由司晴带路自己过去。”
容信好看的眉一挑,侧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以为我想带你一起?是大姐让我带你一起的,若我扔了你自己一人,回头她瞧见了定要训斥我。”
大郡主容娴大了幼弟容信近十岁,比起溺爱自己的母亲,年少时期的小公爷容信更怕这个威严的长姐。
谷雨冷哼一声,道:“那又与我何干?”
语毕,谷雨伸出手道:“司晴,过来扶我去宴席。”
司晴尴尬的瞧了瞧被晾在一边的小公爷容信,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谷雨等了片刻,见司晴未过来,收回了手道:“那好,你不过来,我自己过去。”
这如何使得,司晴忙几步小跑至她身边,一手扶了她,焦急的在谷雨耳边小声道:“姑娘,你这般做,小公爷只怕下不来台。”
谷雨一扯嘴角,闲闲的道:“那就下不来台呗,他连个好面色都不给我,我为何要顾及他的面子。”
谷雨的脚步飞快,主仆二人说话间便已然行出了院子。
容信一人立在广玉兰树下,被怼的满腔的抑郁,左思右想了会儿,面色不善的抬眼瞧了下院门,最终还是追了出去。
谷雨正和司晴行着,便听后方传了一阵疾步之声,随后便听到容信张扬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咬牙切齿的道:“我从未见过你这般自私的女子。”
容信也实是拿她没有办法,这府里办寿宴,满京城,甚至一些地方的权贵,都聚到了这国公府上,人来人往的,她一个瞎子,非要自己穿梭于其中,这要是撞了伤了,只怕不只是长姐,连他父亲也要责问于他。
显然,这位小公爷根本不理解谷雨为何要发火。
谷雨脚步一顿,复又继续朝前行着,并不打算理会这个被惯坏了的公子爷。
容信却是说得起劲:“你可真能耐,竟让我四姐给你道了歉,我几个姐姐在京中都是出了名的秀外慧中,从来只有他人称赞的份儿,什么时候受过这般委屈。算起来,自你进了我国公府的门,我们家里就没消停过。”
秀外慧中?想到那个话里话外编排自己的四郡主容姝,谷雨冷笑一声,终忍不住还嘴道:“敢问小公爷,你只见到你四姐与我道歉,可曾去了解了她是为着何故与我道歉的?”
容信移开目光,仔细想了下,他进来的时候只听到姐姐面色不善的与她赔礼,倒是确实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便不要在这妄下定论为好。”
容信微微带了些气恼,摇着头道:“牙尖嘴利!”
司晴扶着谷雨进了宴席会场,一路跟在后面的容信示意了司晴将谷雨送到指定的坐席,便先行离去和姐姐们一同招呼宾客去了。
谷雨坐了没多久,容婷便行了过来,陪着她一同坐下,道:“父亲那边人手够,大姐让我先过来陪陪你,省得你一人在这里无趣。”
谷雨笑着道了谢,问道:“听闻今日各家高官贵族都派了人过来贺寿,场面应该很是盛大吧。”
“嗯,宾客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谷雨静坐于此,倒确实可以到远处的喧嚣之声,不过自己坐的这个位置附近倒是安静的很。
“二郡主,一会儿我这边也会坐满了人吗?”
容婷笑道:“是呀,不过你坐在主位席之上,这近处都是容家的人。”
谷雨这才稍作放心。
容婷发觉到她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不喜欢人多吗?”
对于眼盲之人而言,总是有些恐惧未知的,想到很多陌生人围在自己身边,谷雨自然会觉得不自在。
“我听闻小公爷英俊之名在外,京中许多女儿皆向往之,如今我虽并不是真的想与小公爷成亲,可到底还是顶着他未婚妻的名头的,若是一会儿有女子过来拈酸吃醋,我虽不惧她们,只是也觉得实在麻烦。”
容婷点头,道:“这倒是确实,前些时日吴侍郎家的女儿吴语芳还为了信儿闹了绝食来着,只可惜我们信儿是个冷心肠的,他可从不怜香惜玉,吴语芳闹得大病了一场,信儿竟是见都未肯去见她一面。
对了,今日这个吴语芳也会过来,不过杨姑娘放心,你与信儿的位置正在父亲身侧不远,寿辰上,不会有哪个女子胆子大到敢在国公爷面前找你的麻烦的。”
第13章 苏景山苏小公子,别演了……
谷雨心想,人家女子为了他要死要活的,若说这个容信半点未曾撩拨于人,她才不信。估计就是个撩得人家芳心大乱,自己却花丛中潇洒而过片叶不沾身的渣男。
“哦,对了,刚才在院子里我家四妹说的话你可莫要往心里去,她原是一心惦记着让夫君的妹妹嫁入国公府的,如今你来了,她那夫君的妹妹全没了指望,故而心有不快罢了。
你且不必理她,要我看,她那个妹妹满肚子心机,可不是什么好姑娘,也就她被人家嫂嫂长嫂嫂短的哄着,真把人家当成自家亲妹妹的相信着。”
谷雨听到这里,忽的想起了原书的剧情,疑惑的问道:“二郡主所说的这个姑娘,莫不是叫乔枳曼?”
“正是,竟是有人和你提过她了吗?”
哟呵,这不是原书里小公爷的正室嘛。
原著原是本宫斗文,女主白露在进以前都是住在这国公府里的,只是描写这段的篇幅并不长,谷雨现下对于剧情也只有大致的了解。
不过这个乔枳曼,她当然是极清楚的,因为正是她害死了原主杨谷雨,直接导致了白露的黑化奋起。
说起来原书里小公爷容信因着容貌出色又家世显赫,引得许多贵女倾心,却也没见他对哪个上过心,对于他这个正室也一直不咸不淡的。
虽然长公主一直希望能给儿子娶一个合他心意的,可容信一直对女色不甚在意,除了父母安排的正妻乔枳曼以外,他还依着母命娶了好几房妾室。
而杨谷雨长自偏远小镇,一直受这些出身高贵的妻妾排挤,加上她心思简单,在没多久便被乔枳曼设法害死了。
白露虽是恨极了乔枳曼草菅人命,可是她不过是一介平民,又是纤弱的女子,乔枳曼不仅是国公府小公爷的正妻,是当朝宠妃淑贵妃的亲妹,背后更是坐着乔太师,白露若想为姐姐复仇,只有登上权力的顶峰,才有可能扳倒她。
于是白露进了宫,经历了一系列的风雨后,终于问鼎后宫,将害死姐姐的凶手,还有曾经欺她害她之人尽数送入了地狱。
“你且放心,信儿其实无意于这个乔家女的,只是四妹和那乔家女一头热而已。”见谷雨出着神,容婷还以为她是介意乔枳曼。
话音刚落,容婷便远远瞧见外间一个女子,温柔的笑着朝门边的容信走近了,正是她刚刚提到的乔枳曼。
容信正与来宾说着话,闻声侧过了头,见着乔枳曼过来,既未有多热情,也谈不上冷淡,只是公事公办的与她闲话了几句。
容婷叹了一声,其实乔枳曼也是个美人,只是自家弟弟被惯坏了,成日里美人环绕,虽是红颜知己不少,却没见他对哪个真的动心。
再回头看看身侧的女子,其实杨谷雨的性情柔中带韧,她倒是极为喜欢,如若弟弟能与她修成正果,也许真的能有一日收了心也说不定。
很快,一众宾客便各自入了席,容婷随着自家夫君回了座位,小公爷容信也坐回了谷雨的身畔。
谷雨并不喜欢这样大庭广众的场面,更不喜欢坐在她身侧的这个人,饮了几杯酒,便谎称有些醉意,起身离开了。
容信眼角的余光瞥了她离去的身影,随即调转过头来,眼含暗示的望向了对面不远处的蓝衫男子。
苏景山平日里惯爱穿艳色,只是今日是国公爷的寿辰,红色毕竟招摇,便改穿了件蓝色衣衫。
接收到了容信的眼神,苏景山勾唇一笑,一双丹凤眼眯了眯,望向了女子消失的方向,长腿一伸,潇洒的起了身。
伸手将衣摆拉了整齐,他朝着容信露出了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转身离了席上。
谷雨由司晴扶着出了厅殿,因着饮了酒,她和司晴走的并不快。
温和的风拂在面上,吹散了谷雨身上的酒气,她忽的不想就这么回去,便朝着司晴道:“这会儿人都在宴席上,府里清静极了,不如你陪我走一走,也好醒醒酒气。”
司晴应了声,主仆二人便改了路从花园中穿行。
谷雨不喜欢饮酒,只是为了脱身离开,不得已才饮了几杯,虽说饮的不多,但这会儿还是有些头晕乏力的酒醉症状,被夏日里的暖风吹着,倒是觉得十分舒适。
国公府里的花草种类繁多,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花开放着,宴客厅内嘈杂的声音离着二人渐渐远去,谷雨走在花园小径中,内心祥和而惬意。
两人走过了一片花丛,司晴的脚步一顿,惊道:“姑娘,这、这有一个人!”
谷雨一怔,因着看不见,已经自行脑补出了无数种情形,紧张的皱着眉,拉着司晴问道:“别慌,是什么样的人,在哪里?”
“是个……穿着蓝色锦服的公子,生得特别好看,正躺在右侧的花丛尽头处的石凳旁,看样子,好像……好像是喝醉了。”
谷雨松了一口气,无奈的道:“你这丫头,说的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什么歹徒呢。”
前世电视剧看多了,一般这种转角遇到人的情节,对方不是黑衣蒙面的恶人,就是什么重要角色的尸体,谁想到就是一醉酒的公子哥。
“司晴,你可认识这是哪家的公子?”
司晴原来是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因着老夫人极少出院子,她也不识得什么年轻公子,这会儿上前查看了下,道:“不识得,不过想来应是今日来府上的宾客,许是饮多了酒水,路过这花园时不胜酒力便倒在了这。姑娘,可要先去回禀了长公主或是大郡主他们过来处理?”
谷雨想了想,宴席那边正是热闹,长公主和大郡主都是宴席上的主角,因为这等小事劳烦她们跑一趟有些不值当,便道:“这公子既是醉酒,想来睡一会儿便能醒来了。你先去叫几个下人过来将他扶去客房,然后再去告会大郡主一声便是。”
“还是姑娘思虑周全,那我先送姑娘回房吧。”
“不必了,我们进花园本就是绕了远,如今我身上还有些乏力,走回去也要些时间,总不好叫客人一直躺在地上。你不是说这里有石凳吗,我坐在这等你带人来就是了。”
司晴一想也是有理,便带着谷雨安坐于石凳之上,随后便寻下人去了。
司晴的脚步声愈行愈远,直至听不见了,谷雨忽听身侧不远处传来了一声□□。
地上的男子细眉凤眼,上挑着的眼角带着几分不经意的轻佻,一手扶着头从地上坐起,似是醉酒方醒一般,迷蒙的四处瞧了下,最后目光落在了石凳上一身杏色华服的少女身上。
容信曾再三保证他这个未婚妻是个美人,他本还琢磨着会不会是诓他,今日宴席上远远一见,倒确是十分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