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信挑眉,望着他道:“哦?怎么说?”
苏景山于是将之前花园中的经过大致与他讲了。
听到他此行失败了,容信的心中本以为自己会大失所望,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倒不由自觉的松了口气。
意识到这个损友都做了些什么,容信面色大变,不可思议的望着他,疾言厉色的斥道:“你竟假着龙炎的身份去追求她?还编什么故事,你……我只答应了让你去追求她而已,可没让你用这般无耻下作的法子!”
苏景山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小声嘟囔道:“这不还是为了效果能更好吗,毕竟许多女子钟情的都是我这张脸,你这杨姑娘又看不见,乍一听我是苏景山,只怕她就躲的远远的了,还怎么追求啊。”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事情却不是这么个事,容信一时气愤,竟不知如何说这个损友才好,一个起身便要拂袖而去。
苏景山连忙将好友拉了回来,调侃道:“这被骗的是杨谷雨,你着什么急啊,哈哈,莫非你真看上人家了……”说着,见容信满面肃然,他才意识到容信竟当真因着这么个不相干的人和自己动了怒,连忙敛了嬉笑的神色,道:“哎,我错了还不成嘛,这不是也没成功嘛。何况事情已然做下了,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了。”
是啊,事情已经发生了,和他置气又有什么用,倒不如想想之后怎么收场。
容信黑着一张脸,叹了口气,垂目凝思片刻,道:“不是说你苏景山出手,没有拿不下的女子吗?怎的如今用了这不入流的法子,却依旧连一个乡下丫头都搞不定。”
苏景山抬眉,一脸无辜的道:“你那叫乡下来的丫头?我瞧她临危不乱,条理清晰,三言两语便将我的打算猜了个大概,比多少京中贵女都要精明。
再说了,我的无往不利多少也占了脸的优势,如今杨谷雨看不见,自然难以对我一见钟情。”
容信眯了眯双眼,道:“我倒是小瞧她了。”
“你确是小瞧她了,以往你提起这个女子,又是贪慕虚荣又是不知廉耻,我还以为是一个多好下手的,今日一见,她可不是你所想的那般不堪。人家不仅不是头脑简单,毫无见识的庸俗之人,反而还有几分智慧,只怕这京中的名门之女,许多也是不及她的。”
想到初见她之时,杨谷雨那副痴恋的模样,与其他满心攀附之人也没什么不同。容信凉薄的笑了下,道:“枉你自诩阅尽千帆,竟是识不破一个女子的伪装。”
苏景山咂着嘴,道:“我倒真不这么觉得,之前你说她在你父母姐姐面前装作贤良大度,在你面前却咄咄逼人本性毕露。我略一思忖,觉着这不合理啊,若她是装的,最该在你面前装啊,毕竟她若是嫁进来,你才是她将来日日面对的夫君,是决定她的日子舒心与否的关键。”
“谁知道,也许她另有打算也说不定。”
苏景山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边饮着酒,边道:“不过有一点我始终未懂,她究竟是如何识破我的身份的……”
这确是令人费解,杨谷雨自己看不见,她的婢女司晴也不认识苏景山,明明一开始她确是不知晓他的身份的,到底是为何突然满心的笃定他不是龙炎?
容信低低的叹了一声,道:“也许败露身份的人不是你,而是龙炎。”
苏景山这会儿酒意上来,脑子有些发沉,努力的瞪大了眼望着他,嘴皮子不甚利索的道:“你是说……她、她识得龙炎?”
“嗯,龙炎是我的副将,偶尔也会来国公府,许是她曾在府中遇上过,打过招呼也说不定。如果她记得龙炎的声音,那自然便知道你是假冒的,而龙炎身边的友人并不多,会干出醉倒花丛这般事情之人,也就只有你苏景山了。”
这个解释其实有些牵强,容信自己也清楚,只是除此之外,他也实是找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能够解释清杨谷雨一个瞎子,为什么片刻便认出了苏景山的真实身份了。
身边的人半晌也没有回应,容信侧头看去,只见苏景山已经枕着手臂倒在了桌上,闭着一双丹凤眼,睡的十分香甜。
容信无奈,摇摇头,恨恨的道:“还好意思睡觉呢,我叫你去接近她,可没让你弄这一出,这叫什么事啊……”
口中无奈的叹着,容信半点不想管这个睡成一滩烂泥的好友,起身扔了他在这,独自出了宴客大厅。
谷雨这边与苏景山分开,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露还没回来,院子里的人都在宴客厅那边忙活着,这会儿很是安静。
席上饮的那几杯酒带来的醉意并不浓,只是头多少还是有些昏沉。初夏时节万物繁盛,连风都是温柔的,谷雨倚在窗边的小榻上,本只是打算歇一会儿,却没想到温暖的阳光从半开着的小窗间洒落,晒在身上温暖而舒适,这般躺了会儿,她竟就睡着了。
司晴给谷雨盖好了薄被,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守了不到半个时辰,算算时间估摸着人快醒了,司晴便去备了谷雨喜爱的茶水,等着一会儿她醒来便可饮用了。
茶水准备妥当,司晴用托盘端了一杯备到院中放下,正准备往房间内里瞧瞧,便见着容信顶着一副不甚愉快的面容,阔步从外间迈进了院中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他院里的一个唤作冰梅的婢女。
司晴朝着容信行礼问了安,随后目光往那婢女手里端着的碗里瞧了下。
容信道:“宴席那边已经散了,大郡主让我给杨姑娘送醒酒汤来。”说着,似乎就要带人进去。
司晴忙道:“小公爷,杨姑娘现下正睡着呢。”
容信抬头瞧了眼紧闭的房门,皱眉道:“睡下了?这醒酒汤可是我亲自送过来的。”
“小公爷将醒酒汤交予我便是,一会儿姑娘醒了,我再送与她服下。”
容信又看了眼那扇门,随后微微带了些气恼的别过头去,道:“她睡多久了?”
“还不到半个时辰。”
容信沉着面色,颀长的身姿依旧立在院中,脚步半点也未动。
司晴暗里瞄了他一眼,心道瞧着小公爷这架势,似乎是有话要与杨姑娘说呢。
容信这边也确实有话要与她说,他确是嘱托了苏景山去追求她没错,可并没有让他使什么损招,如今杨谷雨既已看穿此事自己知情,定然会觉着是他与苏景山合谋设下此计引她入局的。
要说依着从前的他,根本不在意不相干的人如何想他,误会便误会去了,可这次也不知怎的,他竟不想就这般随她误解去了。
转念一想,她误会不打紧,若是她到父亲那里去告状,自己可就解释不清了,自己不想她误会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正巧大姐过来让他给杨谷雨送醒酒汤,他便想着借这个机会过来,寻个机会与她解释一下。
想到之前几番被这个女子呛得憋了一肚子的气,来之前,他一再努力说服自己,这一次一定要心平气和,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谁想到,竟是连门都没进去。
这般想着,他不禁有些懊恼,见着院中的石桌上摆着刚沏好的茶,一步迈过去,取了过来扬手便直接饮了下去。
清新的茶水中泛着花草的香气,入口带着微微的苦涩。
容信当即皱了眉头,一口茶水吐吐不得,咽又咽不下去,好半天才说服自己吞了下去,执着那茶杯看向司晴,满眼诧异的道:“这是什么破东西?这么苦也叫作茶吗?汤药还差不多。”
看着向来风度翩翩的小公爷苦着一张脸,司晴忍下笑意,道:“这茶水本是给杨姑娘准备的,大夫说她之前撞了头,虽是看着消了肿,内里许也还有瘀血,建议姑娘多食用活血化瘀,清热明目之物。
而我们姑娘原本就喜欢微苦的茶水,大夫便在她平日喝的茶水里添了少许如金银花一类的草药,这味道自然便苦了些,小公爷喝不惯,司晴这便去为小公爷换上寻常的茶水来。”
女儿家都爱香甜之物,没听说哪个姑娘喜欢清苦味道的,这杨谷雨果然是个极古怪的,连喜好都这么异于常人。
容信一双挺直的浓眉挑的老高,若不是他今日到访是突然之举,他都要怀疑杨谷雨这是故意在整他了。
第16章 而你我的婚约终将会顺利……
“司晴,是小公爷来了吗?”
这声音里带着初醒的慵懒,慢悠悠的从半开着的小窗传了出来。
两人皆抬头望向那扇小窗,司晴答道:“正是。”
“让小公爷进来吧。”
谷雨伸手整了整衣摆,这边高大俊美的贵公子便迈着长腿进来了。
容信侧目打量着她,谷雨此时因着初初醒来,一双眼还带着迷离,嘴唇红艳艳的,身子懒懒的倚在椅子一边的扶手上,显出了几许慵懒妩媚的风情。
闻听到脚步声,谷雨微微偏着头朝向了他。
容信的目光中带着探究,上下的审视着她。
谷雨并未急着说话,坐在那儿任由他打量,仿佛是在等他先开口。
片刻后容信敛了目光,道:“大姐让我送醒酒汤与你。冰梅,将醒酒汤带进来。”
外间一声娇俏的女声应了,随即一个婢女模样的女子行了进来,将手中端着的醒酒汤放在了谷雨面前的小桌上。
女子在谷雨面前一晃而过,留下阵阵极好闻的兰花香气。
这香气馥郁芬芳,淡雅清新并不似寻常胭脂的俗气,似乎不是一个小小婢女用的起的好物。
谷雨怔了下,小公爷刚叫她什么来着?冰梅……她想起来,司晴和她介绍府内各院管事的时候好像和她讲过,小公爷那儿有个唤作冰梅的,因着自小便是伺候小公爷的,情份不同,故而小公爷那院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她掌管的。
谷雨在这国公府里生活了几月,有些流言蜚语或多或少的也听过一些。
这个冰梅十分标致美艳,算是府中外貌最出色的下人,又因着伴着小公爷长大,跟着读过些书,气质也养的出众,做婢女着实有些可惜了。
据说之前还曾有过别家的公子瞧上了她,要纳过来做妾室,可冰梅对着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半点也未动心,当即便回绝了,说是愿意一辈子伺候小公爷。
谷雨不禁想到从前看过的古言,这好多少爷公子都是有通房的,贵公子和
和小丫鬟相恋的故事也比比皆是。容信毕竟样貌家世摆在这,说不定和这个标致的冰梅有些个什么也说不定。
谷雨这边在心里八卦着,那边冰梅放好了醒酒汤,容信便遣了她和司晴出去。
国公爷一心撮合这两位,司晴自然也不想杵在这,行了个礼便退身往外行去。冰梅却是磨磨蹭蹭,眼含期待的看向了容信。
只可惜对方并没有看她一眼,冰梅也只好失望的收回了目光,随着司晴一道出去了。
屋内没了旁人,谷雨开门见山的道:“小公爷好谋算,竟想到让苏公子来接近我,法子虽是好法子,可未免有些太下作了。”
“下作?”这一句冷硬尖锐的质问,令容信瞬时阴沉了面色,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用这两个字形容自己,他心里莫名的难受,之前打算了一路的和颜悦色,也被丢到了一边去。
他冷哼一声,道:“我是逼你做什么了吗?还是苏公子强迫你了?我厌恶你,但景山喜欢你,若你也能喜欢他,你情我愿,所有人皆大欢喜,岂不是更好。”
谷雨目光如炬,准确无误的“望”向了他,字字铿锵有力的道:“小公爷莫不是在说笑?苏公子确实未强迫过我,可是他风流之名谁人不知,你敢说若是你有个妹妹,你妹妹说要嫁与他,你也会说是皆大欢喜?”
“即便是我妹妹,她要嫁给谁,那也该是由她自己来做主,而不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婚约,名声一类的所束缚,便是兄长也不应强行干涉。”
谷雨愣了下,倒是没想到这个古代封建礼教下成长的渣男容小公爷,竟能说出这样一段反礼教的话语。
怪不得他那般抗拒这个婚约,竟是心想着婚姻自由呢。
“小公爷,若苏公子堂堂正正与我相识,而我知声名却依旧自愿嫁给他,那或许你说的并没有错。可苏公子欺我目不能视,假借宣仪军副帅龙炎的名义与我结识,如此别有用心的欺瞒,存的是何心思,小公爷难道不清楚吗?”
容信铁青着面色,微微偏了目光。
提到这一段,他难免有些理亏。
这件事,确实是苏景山做的不对,显然,这个杨谷雨是将苏景山的这一番骚操作也一并误解了是他容信授意的了。
他本以为找个机会令杨谷雨与苏景山结识,接下来便看苏景山这个花丛老手的魅力了,却没想苏景山来了这么一出,不仅没成事,还落得一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