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欠缺的谷雨都有些招架不住了,每每忍不住求饶,换来的却是更多的狂风暴雨。
一晃,新婚生活已然过去了两月。
谷雨刚去看过了白露,眼见着她的腹部已然微显了形,好在现下正值初冬,在厚重衣衫的遮掩下倒也还不明显。
回了院内,容信已然早早的从外间回了府,正在书房里看着新得的字画。
谷雨心下好奇是哪位大家的名作,便也未直接回房,抬步朝了书房行去。
容信的书房向来是不容人随意进出的,然而这个规矩谷雨自然是不必守的,抬手轻叩了下,谷雨推开了房门。
容信抬头见爱妻进门,将手中的画卷放下,抬手唤了她道:“谷雨,你来看,这幅美人图像谁?”
谷雨行至他身边,容信亲昵的将她揽至了身前,低头用下巴轻蹭着她的秀发。
谷雨笑着避了下,道:“别闹。”说着,定睛在画上瞧了下,下意识的道:“有点像白露……嗯,不对,应该说更像晚若夫人。”再细细打量了,又道:“这画卷看着有年头了,似乎还被虫蛀过,有些细微的破损。”
“皇帝舅舅有个藏宝阁,位处寝殿东侧,内里尽是些天下珍品,外人虽是不得进,但我自然是可以自由出入的,里面的东西也没有我不能碰的,只除了一方木匣。
这么多年来,我也好奇过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奇珍异宝,却没想,今日皇帝舅舅就在我面前打开了那方木匣。”
谷雨疑惑的道:“木匣里……是这幅破了的旧画?”
容信点头,道:“正是。许是这木匣许久也未打开,不知何时这内里的画卷被虫蛀了,虽只是几处,可舅舅依旧心痛难忍,寻了宫里的几个画匠问了补画的事宜,都不是很满意,便叫我拿出来到民间寻访高人。”
谷雨闻听完这一番述说,怔怔的看着画中美艳女子媚意天然的眉眼,幽幽的道:“这画中的女子……是他的什么人?”
“我不知晓。我幼时离京学武,待回京时,舅舅已然有了些说不出的变化,似乎是什么和从前不一样了,而宫里也多了位受宠的乔家女,就是现下的淑贵妃。”
说着,容信看向了谷雨,道:“我也怀疑这画中的人就是晚若。若按着年纪推算,我离京的那几年晚若正值妙龄,若说是她年纪上子是相符。
当年,在我回京后,宫中已然没了这个女子存在的痕迹,从此,宫中的舅舅一心只喜欢那一种相似的面貌,多年后,江南也多了一位女商人。”
谷雨没想到,晚若与皇帝之间竟有这样一番纠缠,想想晚若一生,令皇帝倾心,又弃了他从商,成就了自己的商业帝国,广开后宫,真是大女主爽文的剧情啊。
“如果你我的猜测属实,那么也许,扳倒乔家的日子也许就在眼前了。”
谷雨正想提问,容信却是侧耳听了听,道:“有人来了。”
谷雨的耳力远不如他,自然什么都没听到,少顷,倒是真有人来到了书房门前,隔着门道:“启禀小公爷,按着您的吩咐,已然带了冰梅姑娘来了。”
第114章 晋江文学城 要杀她……先杀我。……
冰梅是容信身边的老人了, 谷雨从前还目盲的时候就知道,冰梅是从小就伺候容信的,容信的院子里没有个女主人, 这些年大小家事都是由着这位冰梅打理的,加之她又生得极为美貌, 府里的人都觉着小公爷迟早是要收她进房的,平日里待她毕恭毕敬,在这院子里,她便如同半个女主子似的。
谷雨嫁过来之后,容信虽是心中坦荡, 却也不想谷雨生出些什么误会, 便将人调到了外间做活,偏这冰梅自恃美貌, 仗着是自小伺候小公爷的, 心高气傲惯了,一时这般受冷落,难免心生怨气, 在递送谷雨制作新衣的布料时不知何故摔了一跤, 竟是把容信给谷雨亲挑的料子给弄上了好大一滩泥, 还划破了几道。
若是依着从前, 容信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大抵是什么也不会说的。可是这布料换成了给谷雨的, 又是他亲自精挑细选满心期待着送出来的,便不免有些不快了。
再一打量冰梅委屈的面庞, 楚楚可怜,眼神中还带着柔弱与无助,欲说还休。
美人垂泪总是惹人垂怜, 然而这个人却是不包括容信,他略一思忖,瞬时便明白了过来。
哪来的不小心跌倒,分明是这丫头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嫉妒着新来的女主人呢。
容信如今比谷雨还怕有女子出来和自己纠缠不清,如何能容得下这样的事,当即便冷了面斥责了一番,罚去做了粗活。
这一罚便已然快半月,连谷雨都觉得罚的有些重了些,听说这个冰梅近些时日身子一直不好,现下不过是不小心弄坏了料子而已,这细皮嫩肉的从前只做着精细活计的婢女,比许多平民家的女子过的都舒坦,忽而变成了整日洗衣烧柴的苦力,想是受不住的。
谷雨琢磨着自己刚嫁进来,容信就把院子里原来最得力的婢女给罚了,让其他跟着容信伺候多年的下人瞧了不免心寒,何况她自小就跟在容信身边,容信若是对她有心,一早便收了,根本不必等到现在,便说了几句好话劝了容信将人给调了回来。
容信想着调回来也好,毕竟是伺候了他十余年,等过些时日,给她寻个好夫家,嫁出去便是了。
“进来吧。”
谷雨听容信已然准了人进来,却是双臂还罩在自己身侧,这般亲昵的样子待会儿不免让下人们瞧见,急着伸手拍了拍他,示意他松开。
容信却是带着笑意,看着谷雨面上带了薄红的模样,捞了她在怀里,半点要避嫌的样子也没有。
谷雨窘迫道:“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你我是夫妻,夫妻恩爱有什么好怕人看的。”
眼见着谷雨真的要生气了,容信才松开了手臂,却又改而牵起了她的手。
周总管带着冰梅进了内,见着的就是夫妻二人并立于书案前,容信一手将画卷卷起放了好,一手握着妻子的手,再看谷雨,面上还带了些红晕。
只隔了一扇门,两人前面几句打情骂俏,门外的两人自也是一字不拉的听见了的。
冰梅受了半月的苦,如今见到容信,漂亮的脸蛋上起了几许委屈,眼中水雾方起,便见着他夫妻二人这恩爱缱绻的一幕,目光中渐起恨意,端着托盘的手也死死的攥着,指节都泛起了青白。
然而这恨意不过一瞬,冰梅的唇角闪过一抹奇异的笑意,随后,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躬身行了礼,冰梅将手中的托盘奉上,低头道:“冰梅已然知错,日后定然谨言慎行,这是奴婢亲自炖煮的红糖玫瑰阿胶羹,特送来向夫人请罪。”
谷雨朝着那黑乎乎的一碗望了下,空气中俱是甜腻的味道,微蹙了眉,道:“你知错便好。至于这羹便多谢你了,只是我现下里有些喝不下,先放这吧。”
坦白说,谷雨一方面是不想喝,另一方面也是不敢喝。
这个冰梅从前不说是娇生惯养,却也是没怎么吃过苦的,如今被容信这么一罚,心中难免要生了怨恨,谷雨琢磨着要她恨自小跟着的小公爷是不大可能的,十有八九,她的怨恨是都倾泄在了自己头上的。
谁知道她有没有在煮炖的时候在里面加过什么“料”来恶心她。
冰梅面色一顿,又道:“莫不是,夫人还在怪奴婢坏了您衣裳的料子?”说着,冰梅眼圈便红了,低头开始轻泣。
“不是,是真的喝不下,我若还记恨你,就不会和小公爷说让你回来了。”
冰梅却是委委屈屈的垂着头,小声的流着泪,断断续续的道:“奴婢知道,是奴婢笨拙,惹了夫人不快,可奴婢真心悔改,这碗阿胶羹,是奴婢用了半天时间仔细煮炖而成,满载着奴婢的歉疚,用的都是最好的食材,不仅有补气的功效,还有益女子生育……”
谷雨有些受不了女子哭哭啼啼的,再加上她为了让自己喝下这一碗羹,还扯什么有助于生育,谷雨更是觉得她另有所图。
皱了眉正要再次拒绝,边上的容信却忽的伸手接过了碗。
“夫人既是不想喝,你个做下人的不该这样逼迫于她。”
冰梅忙小心翼翼的道:“奴婢如何敢逼迫夫人,奴婢只是想着自己做错了事,一心想为夫人做些事情,希望夫人饮下,早日诞下小公子啊。”
容信目光在冰梅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忽而道:“既是你用心良苦,花了大半日熬出来的,便由我代夫人喝了吧。”
说着,容信便举碗就唇,作势欲饮。
“小公爷!”冰梅面色一变,急着上前一步。
容信手上的动作一停,侧头望向她,道:“怎么了?”
冰梅缓了缓神色,道:“这……里面放的都是有益女子的,小公爷饮了怕是不仅不会起到滋补的作用,反而会有损气血。”
容信一笑,不甚在意的道:“不就是阿胶、红糖、玫瑰吗,这几样有什么不能喝的。”说着,抬碗便一饮而尽。
这一系列的话语动作一气呵成,谷雨和冰梅甚至没来得及阻止,那一碗羹便已然进了容信的肚子。
谷雨叹了声,心道这冰梅明显着不想让他喝,定然是这羹里加了“料”了,怎的容信还非要喝。
唉,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呢,轻则是些脏东西,最多是恶心人而已,重则也许是什么害人的巴豆红花一类的。
谷雨正想着,边上的冰梅却已然面色剧变,一张脸白得和死人一般,惊惶的软倒在了地上。
“小公爷!”一声凄厉的喊叫过后,冰梅忽的扑向了边上的周管家,一脸绝望的喊道:“快去叫大夫!快去!”
变故忽然而来,周管家一时不解,面前的容信却是随即一手捂上胸腹,紧皱了眉头,向后退了一步,满面痛苦的踉跄着倒了下去。
谷雨惊骇着去扶他,却是被他带着一同倒了下去。努力的起了身,谷雨一边扶着容信的面颊观察着他的面色,一边吩咐道:“周管家,你快去请大夫,这里有我照看着!”
周管家这才缓过神来,片刻也不敢迟疑,抬步便疾驰而去。
容信满面痛苦,似乎是腹中的疼痛令他难以忍耐,连肩膀都微微的颤了。
谷雨心疼的将人搂在怀里,虽是六神无主,却依旧尽量平和着声音安抚道:“容信,没事的,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你还没践行你的承诺,一生一世对我好,你不准有事。”
说着,谷雨想到了一边呆若木鸡的冰梅,抬头看着她厉声道:“你下的是什么毒药?快把解药交出来!”
冰梅已然满目惶然,眼中尽是苦痛,半晌,才道:“我、我不知道……毒药是别人给的,只说是……无药可解。”
谷雨深呼了口气,看向容信,温声道:“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不会没有解药的,容信,你挺住,大夫马上就来了。”
冰梅却是怔忡半晌,忽然诡异的笑了,阴森凄然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笑到最后,冰梅已然满脸是泪。
“杨谷雨,为什么总是你,为什么你偏要夺走我的一切。明明是我一直守候在他的身边,是我一直照顾他,为了他可以舍弃一切,可他却偏偏要娶你,为了你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你知道在他身边默默的看着的我,是怎样的心情吗!?”
恨恨的说完这几句话,冰梅一脸冷然的抬手拭干了泪,从头上取下了一根簪子。
“你不会懂的,杨谷雨,你这样冷心冷肺之人,根本不配拥有爱情。不过既然小公爷这么喜欢你,你便下去一起陪他好了,省得他黄泉路上,还要牵挂于你,不得安宁。”
说完,冰梅眼中闪出几分肃杀,举起簪子,朝着谷雨便用力猛刺过来。
谷雨的目光自她摘下簪子起便警惕的望着她,眼见她刺过来,连忙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两个女子力气相当,就在彼此撕打焦灼之时,本是奄奄一息的容信忽然一脚踢了过来,冰梅毫无防备,被踢得吐了口血,向后滚了几圈。
容信依旧虚弱着,却是坚定的将谷雨护在了身后,仿佛是撑着最后的一丝力气,气若游丝的道:“要杀她……先杀我。”
第115章 晋江文学城 她终于被打动了,却不自知……
容信明明虚弱不堪, 这一脚却是力道十足,冰梅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胸口疼痛不矣, 好一会儿,才挣扎着撑起了身子, 带着些恼恨,又是哭又是笑,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