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寡妇和迂腐书生——尘尘子
时间:2021-08-30 09:10:41

  突然,发间传来一阵顿挫感。她懵然,将手伸到头顶摸一把,却发现发髻上的梅枝不见了。
  沈越一边为她插好新折的梅枝,一边道:“你头上的梅花因我蹭掉了,我才新摘了一枝。”
  梅枝表面若没特意磨过,会有些粗顿,插.入时会牵扯到发丝,隐隐有些痛。可是沈越的动作极缓极轻,她没感觉到一点疼痛。
  周梨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在这安静的冬日灶房里,头顶的那些发丝被牵引的感觉,被无限方大,勾得她身心一阵痒意。
  因为沈越中了解元,她还特意向来吃豆花的读书人打听过,一个解元日后的前程大抵如何。解元来年会参加春闱,可能中进士,届时,京中许多达官贵人家会到榜下来捉婿,指不定就被哪家官家小姐看上了。若是有机会参加殿试,中个状元,没准还能与皇家结亲,一步登天。若连续三年春闱不第,最差也能当个七品官员。
  七品,她们的县令大人,就是这样大的官。她听说过,她们县令的夫人,据说也是为官家小姐。
  这样前途一片光明的沈越,此刻竟在为她一个寡妇簪发?
  她心里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忧心,鼻头一酸,眼眶倏地染上一圈润红来。
  “好了。”半晌后,沈越端详着青丝间的梅枝道。
  周梨没回头看他:“三叔,这会儿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收拾就好。”
  沈越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想到再逗留的理由。
  “那我走了。”
  周梨“嗯”了一声,点头。
  沈越最后看一眼她发间的腊梅,慢慢退到灶房门口。却似又想起什么,驻足。
  “阿梨。”
  周梨偏过头去看他:“三叔还有事吗?”
  “可不可以再叫我一次,名字。”沈越殷切地看着她,仿佛她若不叫,他会非常失望。
  周梨咬着嘴唇酝酿一番:“S……”却终究转了音,“三叔。”
  “对不起,我不习惯。”周梨双手撑到灶台上,沮丧地低下头。她怎么不明白沈越的意思,可是她真的不想耽误他。
  “没关系,你慢慢会习惯的。”
  周梨闻言一惊,再抬头时,灶房门早已空空荡荡。
  沈越离开了。
  周梨站在灶台边,看着那处他站过的门口,良久才回过神来。
  洗了碗,走出灶房时,天已经黑下。李氏走了,便只剩她一人在。以往这样的时候也挺多的,只是今夜,她的心绪久久得不到平静,总觉得这偌大的院子,有些闷,抬头望天,天幕黑压压一片,不见半个星子,沉沉的黑幕,就像顷刻要压下来。
  她出门转了一圈,又回来,洗漱上床,一夜纷繁杂梦。
  自那日后,沈越总是隔三差五有东西送来店里,不是家里的番薯吃不完,就是土豆吃不完,要么就是书院的笔墨纸砚用不完送来给宝儿用。总之,三五日便会送来个东西。
  他送东西来时,大部分都是李氏收,周梨站在店里看见他来,都会借故躲进后院。
  沈越没见到周梨,也从不问。
  李氏一开始没察觉什么,但很快发现,沈越每回送东西来,一双眼总会有意无意向店里瞟上两眼。
  虽然他做得很隐蔽,但还是被李氏发现了几次。
  并且最近王许,也没事往这边跑,他倒不是来送东西,他来买东西,两三日来买一次豆花,有时候在店里吃,有时候打包回去。
  只是王许来时,周梨不会特意找什么理由躲起来。
  李氏虽看得清明,但也从不在周梨面前提这些。如今她放了阿梨,阿梨就是自由的,嫁给谁,不嫁给谁,都由她自己做主。
  只是有时候看着阿梨同王许在店里谈笑风生,不免想若是哪一日沈越撞见,同样是来店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王许就能轻而易举遇见阿梨,而沈越却一次也没能遇上过,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而后来沈越真就撞见了。
  这日是冬至,天气还算晴朗,太阳有些发白,天幕是淡淡的蓝色,沈越下学路过周梨的豆花店,手里拿着一只长型的木盒,内里放着一杆毛笔,他打算送去给宝儿。
  刚走到店门口,一抬头,就看见店内靠里的一张桌旁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中大喜。自那日他唐突了她之后,已足足有半月没看到她了。正准备上前,然而下一刻,却看到桌子对面的王许。
  王许不知道在说什么,神情眉飞色舞的,周梨正看着他,笑容灿烂。
  清泠泠的笑声传来,沈越停下了步子。
  一种类似于生吃了一颗酸枣的滋味突然席卷蔓延,他在思考,要不要走过去。
  还是不要了吧……
  他收回脚,转身离去。
  王许正给周梨讲着笑话,无意间看向门口,不免讶然:“咦?那不是三叔吗?”
  周梨闻言,心跳了一下,回头去看。果见门外的长街上,一抹熟悉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的步伐匆忙,很快隐没在不远处的转角。
  一瞬的心慌很快平复,她收回目光,回过头来,笑道:“王大哥你刚刚讲那王屠夫怎么地?继续说。”
  王许性子粗,丝毫没留意到周梨眼底那一夕的波澜,继续逗乐子。他上次巷口表白被婉拒后,也歇了好些天没敢见周梨,他也是最近才想通,喜欢一个人怎么能轻言放弃呢?于是他又开始光顾豆花店。
  沈越接下来的日子没再送东西过去,他暗地里观察了好些天,发现王许三天两头往周梨的店跑,而周梨却没有丝毫回避王许的意思。
  而他每次去,周梨都在特意避开。
  *
  周梨这厢也察觉到沈越最近不来店里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三叔若能自己想通也好。
  毕竟她一个寡妇,和他一个解元郎,实在不太配。
  只是坐在院中,望着北边的院墙,心里莫名就多了一股失落和怅然。
  他是不是从此以后都不来了?
  再过些时日,他大概就要进京考试了,若是金榜题名,他又长得那样俊,指定要被京中哪家达官显贵捉去当姑爷。
  届时连甜水镇都不怎么回了吧。
  想到此,心口就有些堵得慌。
  现下刚吃过晚饭,李氏和宝儿回村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空空荡荡的,她突然想出去走走。
  于是,进屋里披了身斗篷,出了店,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今日是每隔半月一次的长明夜市,这一日集市不打烊,商户们会点着灯笼直到天明。
  由于夜市每隔半月才开一次,所以每每这个时候,街上的行人都络绎不绝,很多时候比白天还要热闹。
  周梨缓步穿过夜市,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就突然驻了足。
  她抬头看向旁边的一处巷子,那是去沈越家的路。她怎么就走到了这里来?
  她转身,正打算往回走,眼光忽瞥见不远的街沿处,正扶墙站着个男子。那男子身影十分不稳,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瘫倒在地上。
  三叔?似乎喝醉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上前扶一把,就见男子靠着墙一股脑滑到了地上。
  周梨不再犹豫,跑两步跑过去,蹲到沈越身边,一靠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熏得她都快醉了:
  “三叔?你还好吧?”
  沈越思绪混沌,听到有人在他跟前说话,抬起头来,一双迷蒙的醉眼看向周梨,随后醉意一笑:
  “阿梨啊,你来了。”
  周梨皱眉,三叔怎么把自己喝成这样了?
  “三叔,我扶你回去吧。”说着,就抬起沈越一只手臂,绕过她的肩头,慢慢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跌跌撞撞往巷子里走去。
  等到门口,周梨已经快不行了,别看三叔不胖,但醉酒后的人就像个千斤坠似的,压在她肩上,几预倒下。
  “钥匙呢?”
  沈越在自己身上胡乱地摸了好一阵,终于把钥匙摸了出来。周梨拿过钥匙开了门,将人扶进了院子,再一路扶到了房间里。
  她自然还记得哪一间是他的房间,她只怕是忘不了的。
  将人扶到床上,再为他脱了鞋,拉过被子盖好,见都安顿好了,就打算离去。
  她不想停留太久,毕竟如今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和从前不同了。
  可她刚走到门口,身后陡然贴上来一股温热,一双结实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浓烈的酒气袭来,她不禁一愣。
  “阿梨,不要走。”
  周梨挣扎了两下:“三叔快放开!”
  却于事无补,对方的手臂越箍越紧。
  身后人似乎把脑袋放到了她一侧的肩上,呼出的热气悉数打到了她的颈窝里,心上升起一阵陌生的痒意。
  周梨见挣脱不掉,又不能和个醉酒的人讲什么男女有别的大道理,只得好言劝慰:“好好,阿梨不走,三叔,你先放开。”
  此言一出,腰间的桎梏果然一松,她正要趁机逃开之际,身后人却突然移步到了她跟前。
  周梨一惊,抬头看向他,暗夜里,光线不明,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威压感和着酒气将她倏地圈住。
  下一刻,身前人突然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唇。
  周梨伸手推他,他却稳如泰山,根本推不开。
  非但推不开,唇上的攻势也越来越猛。周梨险些背过气去。
  这样的三叔,是那样的陌生,和平日里的他简直判若两人,是因为醉酒吗?
  他想起那日在书院的望星阁,那一次,他也喝了酒,也是想吻她……
  她抬起双手托住沈越的脸,使劲将他从自己唇上剥离。
  “沈越,你看着我。”她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虽然黑暗里,可能什么也看不到,“你是不是想要我?”
  作者有话要说:  沈越:买醉后我就是霸总本总。
  周梨:……明天收拾你。
  苍天,我睡了,我担心猝死,由于太晚,我没修文,写完就发的,熬不住了,如果有错别字请多担待
 
第47章 、下聘
  黑暗里, 沈越的眼睛有片刻茫然。
  鼻尖充斥着腊梅花香,他对这种味道完全没有抵抗力,酒意喃喃道:“阿梨, 阿梨……”说着, 又要倾身而来。
  周梨想, 等他自己清醒是不大可能了。这一次,她主动迎了上去。
  腊梅香气与浓烈的酒味再次撞到一起,周梨含住他的唇, 任由对方攫取。
  晦暗的光线里,她睁着眼, 一滴泪渐渐滑落脸颊。
  她感受着对方对自己的需要, 是那样的炙热, 说身心没有一丝悸动是不可能的。只是,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绝对不行。
  她趁着对方意乱情迷之际, 吸住他的唇瓣,发狠地咬了下去。
  耳边传来男子一声低低的闷哼。
  沈越吃痛, 松了嘴。
  周梨趁势一推, 男子倏地跌坐到地上。
  沈越迷茫地望着黑暗里那抹影子,有些恍惚,他使劲摇了摇头,头很痛。口里涌上一股腥咸, 这味道划破花香与酒气, 将他的理智拉回来几分。
  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内疚之感顺着唇边的咬痛瞬间席卷蔓延。
  “阿梨, 我……”他的声音沙哑,就像被沙粒磨过,带着深深的懊悔。
  周梨没有理会他, 兀自走到一旁的桌边,拿起桌上的火折子,吹燃,点亮一旁的松油灯。
  屋子里有了光,床榻桌椅的轮廓慢慢清晰起来。沈越盯着油灯旁的女子,女子缓缓地朝他走来。
  灯光勾勒出她的身影轮廓,和她头上凌乱的发髻,四散的发丝,这都招示着他刚刚犯下的罪过。
  这一回,他真的太过分了,他要是阿梨,恐怕一辈子都不想理他。
  周梨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与他平视。
  “三叔。”周梨唤道。
  她的声音分外清晰,清晰得就像一片雪花落在沈越心里,触起一阵凉意,透着一股冷静决绝的意味。沈越从来没听过周梨用这样的语气和声调喊他,他怔了一下。
  “三叔你如今是解元郎,阿梨只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寡妇,如果三叔想要我,我左不过是个嫁过人的,给你便是了。”声音里掺杂着鼻音,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快要哭出来,却还故作坚强,强行忍着。
  沈越的心口如被一拳击中,疼得痉挛了一下,悔恨的潮水快要将他淹没,他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三叔的错,三叔不该喝这么多酒,冒犯了你,我发誓,若还有下次,就叫我不得好死。”
  周梨侧着身子,目光落到旁边的空地上:“你若还看得起我,日后咱们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好,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沈越这厢悔恨不已,周梨说什么他都只连连说好。
  “既然三叔已经清醒,那阿梨就回去了,今夜的事,我只当从未发生过。”说完,周梨从地上站起来,“我还是那句话,我会永远拿你当三叔。”
  也不等沈越回答,忙不迭出了房门,径直跑出了院子。
  一阵凉风从空荡荡的门口吹进来,沈越愣怔着看着院子外面,。良久才喃喃道:“可是阿梨,我不想。”
  而这句话也只有夜与灯听得到了。
  这时候才感受到地上很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忍不住,跑进茅厕,吐了好一会儿,呕得心肝都要出来。
  周梨回去后,却一夜未眠。她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那根梨花簪,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
  那夜后,沈越本想提早去京州备考,留在家里他无颜面对阿梨,并且他想,阿梨也是不想看到他的吧。
  可却在临行前,看到了官府的告示,说是时逢北边大旱,秋收受损,物力不济,灾区举子课业艰难,且有许多因灾无法赶赴京州,圣上体恤,为确保科考公平,特取消本次春闱。
  下届春闱在三年后,距现在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沈越自然无法提前这么早去京州,只得留在甜水镇。
  只是他再不敢主动去找周梨。
  月余过去,周梨也发现,沈越没再来找过她,她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三叔能自己想通,也是好的。
  只是每每忙碌一天到了夜里上床睡觉,她都会握着那只梨花簪入眠。午夜梦回时,发现手里的簪子不见了,总是惊慌地爬起来,满床找,直到找到才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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