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让你睡觉的吗?”于是,白芨眉头一皱,开始教育他,“你这都多久没睡了。总是熬夜,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人一天要睡那么多个时辰,难道是闲着没事白睡的吗?”
刺心钩没有说话。
“而且,你一直坐在这儿,是不是连饭都没吃?”白芨继续教育,“又不睡觉,又不吃饭,你真的当自己是铁打的?这样下去身体要糟的。你看看,算上昨天晚上,你都快一天一夜没睡了。饭呢,饭也不好好吃。”
就在白芨还想再啰嗦几句的时候,刺心钩手中的杯子忽然炸裂了开来。
紧接着,下一瞬间,尖锐的钩子就出现在了白芨的脖颈之上。
戾,气,大,盛。
那一刻,白芨觉得,自己的衣摆都因过分外泄的杀气而无风自动。
仿佛又回到了昨天晚上——不,现在的刺心钩身上爆发着的,甚至是比昨天晚上更加强烈十倍……百倍的阴戾之气。
空气中的强烈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尖锐的杀意仿佛能够划破人的皮肤。
楼下有什么摔破了的声音。显然,隔着楼层,都有人因他而惊惧。
刺心钩就像短暂沉寂的猛兽,一个起身,就足以展示出自己到底有多么可怕。
然而……白芨却没有丝毫畏惧。
她看着刺心钩,完全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忽然发怒。
“你……”刺心钩用手中的尖钩指着白芨,声音低沉而恐怖,“在图谋什么?”
“图谋什么?”白芨很是困惑。她哪里图谋什么了?“图谋……让你别熬夜?”
“够了!”刺心钩随手一拍,身旁的桌子便刹那间迸裂了开来。
尖锐的木块四散,划到了白芨的脸上,划破了她的肌肤,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与此同时,刺心钩的脸上渗出了血珠。
“你,到底在图谋什么!”听了白芨的回答,他却越发阴狠,浑身的气息骇人,惊得四周再无生灵敢于接近半步。
与这样骇人的魔头近在咫尺,白芨的心中却只有疑惑。她怎么都搞不清楚,面前的人为什么忽然就凶成了这个样子。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呀。
“我能图谋什么……”白芨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她仰着头,看着刺心钩脸上的血珠,忽然自认想到了原因。
“你……是不是还在想生死蛊的事?”白芨安抚道,“放心啦,我很守信的,说会给你解蛊就是会给你解蛊,哪有什么图谋。”
可是,她又觉得奇怪。如果他是在介意生死蛊的事,那为什么昨晚中蛊的时候没有这么凶?现在反而忽然凶了起来。
这反应……也太慢了吧。
难道是自己在心里一直想着,越想就越生气?
想到这里,她还隐隐觉得对方有点可爱。
“好啦好啦,不要这样。我说过了,你自己也看见了,我一开始根本没有打算给你下蛊,给你下蛊完全是因为你让我再次回了险境。我是无法脱险,不得已而为之的。既然下蛊都是迫不得已,又怎么会对你有什么图谋。”白芨说着,掏出了手帕,轻轻按到了刺心钩的脸上,试图给他止血,“别生气啦,消消气。”
她的安抚,她的亲切,落入了对方的眼中,却竟反而加重了对方的态度。
他忽然一把抓住了白芨拿着手帕的手腕,用力地将她按到了椅子的靠背上。
“你——到底在图谋什么!”他第三次重复道,一次比一次更为凶厉。
白芨是真的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了。她才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她哪里图谋什么了?
“嗯……”白芨举着沾血的手帕,开始自暴自弃,“图谋……给你止血?”
白芨仰头看着刺心钩,眸子中一片清澈。
刺心钩看着白芨,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
他用力地捏着白芨的手腕,捏到他自己的手腕开始发青了起来。
他一直盯着白芨,目不转睛。
出于礼貌,白芨只好也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着那双翻涌着极复杂情绪的眼睛中,白芨从其中隐隐分辨出了些许不安。
他在……不安?
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被她下了蛊,命都不在自己手里?白芨觉得自己想的应该没错。
看这凶煞的样子,他可真的是恨透了她了。白芨庆幸自己早就做了神不知鬼不觉甩掉他的计划。
空气沉寂了好一会儿。
终于,刺心钩再次开了口。
“命已在你手里了,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他一字一顿,问道。
嗯?
白芨注意到了刺心钩的措辞。
命已在你手里了,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有个“还”字。
也就是说,他在意的根本就是被她下蛊以外的事?
意识到了这个点,白芨却并没有悟到什么,反而更加困惑了。
若是再下蛊以外……那她可真的是一点点都没有得罪他了呀!
她才认识了他这么短的时间,她哪里有做过什么……从头开始数,不就是和他说话,逗了他几句,给他铺了床被子,问他为什么不睡觉,问他吃没吃饭……
每一件都日常到不行呀。
她根本什么都没做……
“说出来。”然而,刺心钩仍旧没有放弃逼问。
作者有话说:
感谢 nancy 的一个手榴弹!感谢日番谷琪的一个地雷!
感谢我需要冷静 的 10 瓶营养液~
以上是截止 11.21 晚上五点的数据,今天也很爱你们~
第5章 野猫
你喂过猫吗?野猫。
几乎所有的野猫,都是不懂得人的好意的。
如果你有幸捕捉到了一只野猫。哪怕你带着食物,用最温柔的态度对待它,它仍旧会激动地哈气,嘶鸣,炸起全身的毛发,甚至对你伸出爪子和牙齿,威胁着要你离开。
不,要,靠,近,我。
如果身处严寒,便不相信会有温暖。
如果深陷荆棘,就一定会为自己披上铠甲。
所有的爱抚都是阴谋,所有的善待都另有图谋。
……
那只咬伤了你的野猫。
你还愿意善待它吗?
*
“嗯……怎么说呢。”由于过于不明所以,白芨终于决定放弃眼前的一团乱麻,选择从头开始梳理。
“你是想问我对你有什么图谋对吧?”白芨道,“可现在的问题在于,我确实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所以,不如让我们从头开始捋一捋。首先,你先告诉我,你是依据什么觉得我对你另有图谋的?”
刺心钩看着她,并不回应。
“别又不说话呀……不知道的真以为你话很少呢。明明想说的时候一个字不带少的,刚刚威胁人的时候不也一堆话。”白芨见缝插针地抱怨,“总之,你得先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而觉得我对你另有图谋的。否则,我不明就里,哪里能回答你。”
说话的时候,白芨一直仰着头,看着刺心钩,整个人坦坦荡荡。
刺心钩看着白芨的眼睛,像是试图从她的眼睛望入她的心底。
她的眼睛澄澈而干净,茫然而认真。
刺心钩抿着嘴。
觉得她另有图谋,是因为……
心中的理由一旦说出口就太过可笑。
为什么不怕我。
为什么接近我。
为什么照顾我。
为什么与我说话。
为什么对我笑。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刺心钩看着白芨。
可是,她的眼睛……
干净得犹如一汪泉水,没有混入半点尘埃。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刺心钩忽然慢慢,慢慢地松开手,离开了白芨的肩膀。
他站直了身子,另一手仍捏着手中的尖钩,捏得指尖发白。
周身的气场却渐渐降了下来。
半晌,尖钩回到了布袋。
而对面,白芨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道:“我去吃饭。”说着,转身就离开了。
???
“等等等等!”白芨跟在他的身后,“你说呀……怎么忽然跑掉了?”
白芨就这么跟着刺心钩下了楼。
此时正值晌午,正是客栈饭馆生意最热闹的时候。然而,客栈的大堂里却竟然半个人都没有。
……明明桌子上还留着没吃完的菜呢。
白芨绕着大堂转了一圈,从柜台底下找到了瑟瑟发抖的客栈掌柜。
……是被刺心钩吓到了吗……
唉,看把人吓的,做个生意做得这么可怜。白芨觉得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谴责。
“掌柜的,”白芨温言细语,半是说事半是安抚,“麻烦准备点吃的吧。”
“好……好。”底下的人牙齿打战。
接着,白芨又扭过头,指挥刺心钩,道:“你,拿张桌子上去!”
颐指气使。
都怪他,把楼上的桌子拍坏了,搞得他们吃饭都没桌子用。
刺心钩看着白芨,目光阴沉沉的。柜台后面的掌柜才刚悄悄起身,一见这视线,腿一软,就又回到柜台底下去了。
白芨对着他的视线,仿佛在看小孩子闹脾气,不为所动。
半晌,刺心钩挪开视线,随手提了张桌子,带上了楼。
“记得把弄坏桌子的钱赔给人家。”白芨冲着他的背影,板着脸教育,“你看你,没事搞什么破坏。”
就差接上句“真不懂事”了。
饭菜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如既往,根本没人敢送上来。于是,白芨只好估摸着时间,自己下去将饭菜端了上来。
对于这一点,白芨颇为无法感同身受。
在她看来,刺心钩除了脸冷一点,偶尔凶一点——比如忽然凶巴巴地问她图谋什么,再加上每天都想杀掉她可是反正也杀不了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问题。
虽说现在确实是仗着生死蛊有恃无恐,但在下蛊之前,她其实也没怕过他。而且,他想杀的是她,又不是其他人,为什么反倒是其他人见了他就像是见了什么黑白无常,拼命躲避。
他就是再凶,也凶不过昨夜一上来就威胁她的那会儿。那会儿她都没什么感觉呢。
将饭菜布置到桌上,白芨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将之前的误会说清楚。
“你还没回答我,”白芨将筷子递给刺心钩,挑起了话头,道,“你说我对你有所图谋,这个想法到底是因何而起?我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刺心钩沉默着夹了口菜,又是完全不打算回她的样子。
“……你这样逃避,我们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白芨正色,缓缓道,“有问题,就要说清楚才行。”
刺心钩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开口,道:“你打算如何去武州?”
“你这是岔开话题?”
“不想去武州了?”
“为什么避而不答?明明是我做了让你误会的事,为什么是你不想回答?”
“打算如何去武州?”
“……”
白芨叹了口气。
好的吧,他不想说,她好像也没办法逼他。
“还能怎么去,骑马去呗。”白芨道。说完,她抓住了这个话茬,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你对追踪反追踪什么的有研究吗?我们会不会被他们追上?”
“没有,也没必要。”刺心钩道,“追上就追上。”
真是自信。
白芨羡慕到落泪。
以及,他对追踪没研究哦!那她对逃跑更有底气了!
白芨开心。
开心之下,白芨开始关心起临时靠山的身体来,道:“吃过饭,你就先睡一觉吧。”
“用不着。”刺心钩道。
白芨就又来劲了,再次开始教育,道:“不是说了,一直不睡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吗?我们也不差这些时间,你就先睡一觉,有事晚上再说。”
“我睡过了。”刺心钩道。
“嗯?”白芨疑惑,转头看了看床边的被褥,确实没什么被动过的痕迹,“你们练武的人,坐在这儿就能睡好?”亏她困成那个样子还上上下下给他铺被子呢。
刺心钩没回她。
白芨毕竟不是神仙,她看不到,在被整理回原样的被子底下,其实已经有人睡过的痕迹了。
既然刺心钩也已经休息过了,吃过了饭,白芨就张罗着要离开了。
毕竟……楼下的掌柜是真的太可怜了。生意做得这么心惊胆战,真是太不容易了。
离开时,刺心钩真的甩下了远高于他们食宿费的银子。白芨理解为,他这是乖乖地赔了桌子。要是中午走的客人都没付账,那这钱也够了。
所以说,刺心钩还是很守规矩的嘛。其实真的没什么可怕的。
白芨正走着神,忽然就被刺心钩单手拎上了马。
“其实,”白芨忍不住道,“我会自己上马的。我马骑得还不错呢,你见过的。”
刺心钩没说话,翻身坐到了她的后面,缰绳一抖。
便又是那样的感觉了。那种……不会落下马,也不会有其他的危险,因为有非常厉害的人圈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