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简单说下结果的话……
自此以后,刺心钩与喻红叶二人再也没有当着白芨的面争斗过。
一次都没有。
第77章 七七 [VIP]
房门一关, 房间中就真的只剩下刺心钩与喻红叶两个人了。
喻红叶气闷了半晌,而后从角落里捡了个还算完好的椅子,将就着一坐, 道:“怎么着, 谁也没捞着好, 这下满意了?”
“是你先生事。”刺心钩仍躺在床上,道。
“我先生事?”喻红叶轻轻挑了挑眉, 道,“楼醉仙, 不是我说你……你觉得我是在生事吗?”
他说着,懒懒地靠在椅子上, 好整以暇,缓缓道:“白姑娘不好意思说出口,你心里就真的一点数儿都没有吗?你天天蹭着人家,半步都不肯离开。人家姑娘不好意思说你,你就真当人家姑娘就是乐意的?”
“……”
刺心钩沉默了片刻。
“……她没说不乐意。”半晌,他低声道, “我是要保护她。”
“保护她?”喻红叶笑着摇头, 徐徐道,“楼醉仙,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她为何要人保护?是有人要害她吗?若说的是苗谷的那些,那大可不必。就凭那些人,你就是人在白姑娘百丈之外, 都不可能让那些人碰到白姑娘一根头发, 何须贴身?”
“你其实……”喻红叶看着刺心钩, 声音不急不缓, 道,“就只是想要赖在她身边不走罢了吧。”
刺心钩没有说话。
喻红叶见状,在心中暗暗勾起一丝笑意,面上却半点也没有显露,又道:“这么赖着,你倒是高兴了。可白姑娘呢?她可高兴?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身边天天赖着个大男人,同吃同住,寸步不离……楼醉仙,这说得过去吗?说你污人家姑娘的清白,你还不愿听。我便问你,你如是这般,是否是污了白姑娘的清白。”
刺心钩沉默不语。
喻红叶心里的笑意越发明显,声音却慢慢严肃了起来,道:“言尽于此。我睡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顿了顿,他又再次开口,声音听上去甚是郑重,道:“刺心钩,你如何,我根本无所谓。但白姑娘,你若还要损她声誉,令她厌烦……”
“——我绝不会饶你。”语调不知何时,已变得坚定而冷硬,再没有一开始那懒洋洋的样子了。
刺心钩没有回话。
看来,是无话可说了。
喻红叶便压着心头的笑意,闭上眼睛,就着那把半破的椅子,打算睡上一会儿。
他以为刺心钩不会再说话了。
毕竟,刺心钩本就是闷葫芦一般的性格,时常不知该说什么话。若是不知,他就不说话了。
然而,过了好一阵,就在喻红叶差一点入睡的时候,刺心钩却忽然开了口。
他说:“你不是为白芨的声誉而说话,你是为了你自己。你不愿我靠近她,是因为你自己想要靠近她。”
喻红叶愣了一下,瞌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个人,居然这么开窍了?!
刺心钩说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转过头,看着喻红叶。
“你若是当真喜欢白芨,我尚且无话可说。可你靠近白芨,却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你把她当做了阿姐的替代品。”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才是真正的寒凉。
与方才喻红叶一直藏着笑意的作秀毫不相同,刺心钩的声音如坚冰般寒冷,浑厚的内劲挟着主人的不满,令人闻之而胆寒。
“你这样对她,毫不尊重。”刺心钩神情严肃无比,“她便是她,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有那么一刹那,喻红叶竟被震慑住了。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被从小认识到大的刺心钩所震慑。
回过神来,他的心顿时为冰冷的愤怒所充斥。
“是我……”他低低地开口,“乐意的吗……”
“是我……”他猛地抬起头,“乐意的吗!”
“我乐意用别人代替阿姐吗?你当是我乐意的吗!”喻红叶瞬间抽出剑,一剑擦过刺心钩的咽喉,深深地没入了他身后的墙壁,“若是不愿我去找什么替代品,那你倒是把阿姐……还回来啊!”
刺心钩闻言,整个人猛地一僵,紧紧地抿着嘴,眼中的痛苦刹那间如汪洋般漫无边际。
他闭上了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接着,他睁开眼睛,而后平静地站起身来,一把握住喻红叶的剑刃,将他的剑从墙壁之中抽了出来。
鲜血自他的掌心缓缓流下。
“我的话,与十七年前,没有变化。”刺心钩道,“我的命,虽换不回阿姐的命,却可以任由你们出气。你也好,清衡也好,砍我多少刀,砍在哪里,我都不会躲,也不会叫。”
他说着,将喻红叶的剑置于自己的胸口,将自己视为用于赎罪的祭品,一如十七年前那个小小的孩子。
他是祭品,因为令最重要的人失去了生命,存活便是有罪。
他愿献出生命,因为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恨不能死亡。
……
但是,唯有一点,唯有一点,与十七年前变得不同。
刺心钩看着喻红叶,缓缓道:“但是,我一人的罪责,一人承担。你绝不可……再波及到白芨,绝不能,再对她如此不尊重。”
不知从何时开始,祭品变得不再想要死亡。
因为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喻红叶的剑刹那间鸣起,剑气大盛,瞬间擦过了刺心钩的脸颊。
剑刃再次裹着内劲,被深深地嵌入了墙中。
喻红叶看着刺心钩,眼神冰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看着刺心钩,“你算是白姑娘的什么人,恬不知耻地说出好像你才是她自己人的话来。”
“……你给我离她——”
“——远一点。”
一直以来,刺心钩都并不那么擅长辨他人的感情。明面上的还好,若是暗流涌动的,他便时常身处洪流而视而不见。
然而,在这一刻,透过喻红叶的眼睛,他却忽然第一次地,早于所有人地,甚至早于喻红叶自己地,领悟到了一个事实。
……原来,在你心里,她已不再是“阿姐”。
你自己……意识到了吗?
刺心钩行事向来磊落,从不屑于玩弄手段。
然而,这一次,他却将这个无意之中的领悟深深地藏入了心中,不与任何人说起。
——不会点醒任何人。
*
“……”白芨看着室外,半天没有作声。
“……白姑娘?”陆清衡唤她。
“……”白芨低下头,不自觉地揉起了额头。
“师兄!”有三五名弟子路过,个个白衣广袍。一见陆清衡,顿时拱手行礼。
陆清衡微笑着点头回礼。
“所以……”白芨揉着额头,“他们在里面闹成那样,差点把房子都拆了,拆的居然是……你在的门派吗?”
她还以为是客栈,总归是赔了钱就好。没想到居然是人家的门派……
这未免也……太过失礼了吧。
“行了,我回去打孩子去了。”白芨往回走。
陆清衡笑着拦住她,道:“不必介怀。毕竟是江湖门派,弟子比武损毁些东西也是常有的事。此等小事,算不得什么失礼。”
这就是在宽慰白芨了。其实,太哉门治下极严,很是讲究兄友弟恭,对内对外都是一团和气,自然绝不允许私下争斗。
“……还是与你们门主当面道个歉好。何况,既然来人家地界一趟,本也是要见一见主人的。”白芨道,“不知门主可有空?”
“自然是有的。”陆清衡道,“只是,门主现下不在门中,要晚些才能回来。”
“这样。”白芨想了想,“那还是先去见见知州吧,问清他调遣军队的原因。——清衡,你眼睛不方便,可能带我潜入?若是不行,便就只能用蛊了。”
陆清衡闻言,笑而不答。
……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走在厉州官府的引路人的身后,白芨不由感叹,“上级弟子……这么说,之前总让你在家里待着,是我看轻你了。”
“怎么会。”陆清衡笑得温和,“是白姑娘一直体谅我眼睛不便。”
厉州本地大派“太哉门”,是有名的正派名门,在江湖之中颇有几分威望,在厉州本地更是很有分量。
而陆清衡,是太哉门十三名上级弟子之一,直接汇报于太哉门门主。
原本,白芨觉得要见厉州知州,怕是得走走邪门歪道,强行见上一见。谁知只要有陆清衡在,他们竟就光明正大地成了知州的座上宾。
房门打开。房内,正与案上书写的男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便站起身来。
此人便是厉州知州了。
厉州知州虽是文官出身,做人做事却颇有几分随意,脸上甚至天然地带着几分不耐,全然没有临厉知县那种读书人骨子里的文雅。
“陆少侠。”知州拱了拱手,显然认得陆清衡。
“知州大人。”陆清衡向他回礼,又对他介绍道,“这位是白芨,白姑娘。”
“白姑娘,”知州又拱了拱手,不愿再做寒暄,直接问道,“二位忽然造访,是有何事?”
白芨便也开门见山,道:“知州大人,据我们所知,厉州近日向临厉出了兵,说是因临厉生了瘟疫?”
“确有此事。”知州点头,“你们怎么知道?”
“我们途径临厉城外,”陆清衡忽然接过话来,道,“见到有军队围城,问得此事,便觉得颇有些……稀奇。”为了避免麻烦,他抢了话,隐藏了他们是从临厉城强行出来的事。
“这么说,你们也是来当说客的?”知州闻言,皱起眉头,道,“想说什么‘有瘟疫该遣人去治,不该围城让人自生自灭’?”
第78章 七八 [VIP]
陆清衡并未反驳, 直接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道:“我们并无责怪大人的意思,只是有些地方尚未能理解。若是临厉城内的瘟疫已严重到需围城相隔的地步, 为何此前未能听到丝毫风声, 周边州县也半点未被波及?”
“……罢了, 你来得倒也正好。正好把话带到太哉门去,免得太哉也来人闹我。”知州说着, 站起身来,道, “走,跟我去看看。”
知州将他们一路带到了厉州监牢。
为了安全, 各地监牢通常都是打在地下的。毕竟,放在地上,房屋四周都可能被潜入,都需要有人值守。而放在地下,牢房四周的土地就是天然的屏障,只需守住入口即可。
台阶向下, 脚下的地面黏腻潮湿。白芨走得小心, 又担心陆清衡脚下不便,可能打滑, 便也伸手扶着他。陆清衡轻轻勾起唇角,反手微微用力,反而将白芨扶得稳当。
还没有走到地方,熟悉的嘶吼声已经从监牢内里传来了。
白芨微微皱眉, 捏了捏手中的蜡丸。在解决掉临厉蛊祸之后, 她将返生蛊解蛊的一半留在了临厉, 防止对方卷土重来。另一半则封入了蜡丸之中, 留待日后再用。
嘶吼声越来越近。很快,三人站到了一处牢房之前。透过栏杆的缝隙能够看到,在那里面,有两名活尸游荡着。其中一名还穿着军服。
牢房的门被层层加固着。
很明显,此处牢房原本也如临厉一般,是圆木的栏杆。而如今,圆木栏杆的缝隙之中已经扎扎实实地嵌入了无数实心的铁棍,入地很深。在牢门混入铁棍显然不是过于思虑过多,因为,圆木的栏杆已经有数根断裂了。
在圆木与铁棍混合的牢门之外,又有一层铁栅栏,铁杆粗而分布细密,四周亦有加固。牢房靠角,一侧本就是实心的土地,另一侧的牢房也已经被填了土,填得结结实实,将活尸所在的囚室围得密不透风。
如此谨慎,活尸又只有两个,确实算得上很是安全了。
厉州知州站在牢房之外,透过栏杆细微的缝隙,看着其中那名穿着军服的活尸。他脾气远算不得好,平日里脸上总多少带着些不耐烦。可此时,他抿着嘴,不知何时,眼中只剩下了沉静的哀伤。
他闭了闭眼,而后睁开眼来,道:“看见了吗?这就是临厉将有的‘瘟疫’。患疫之人,不日将亡,死后亦不得安生,尸体活动,一心要将疫病传于他人。简直如恶鬼下咒,闻所未闻!”
“这些尸体还力大无比。亏得我见他们力大,提前令人加固了牢门,否则如今,它们也许早就跑了出来。若真让它们跑了出来,要害死多少人?到那时,又有无数人变成这样,我厉州还能不能制得住?”
这厉州知州看似为人随意,做事却竟然颇为谨慎。
“那么,大人是如何知道临厉也将有疫情的呢?”白芨问道。
“有人传书。”知州道,“才刚解决了活尸之事,就有人卡着时间以箭传书,言道临厉不日将出现无数活尸,要我出兵围城。”
“……这简直是,摆在明面上的。”陆清衡闻言,微微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