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清朝他颇为可怜的摇头:“我的身份如此特别,皇后那边也不肯信我。”
王二十七心想,真是个倒霉的孩子。
他想说,傻孩子,那就做点叫那女人相信的事啊,做个马前卒还不容易?
不过也难,照着目前朝中的形态,太子登基几乎板上定钉。
他这般想着,便听到杭清绕过他,将原先开着的门窗一扇扇关上。
最后一扇窗合上,他听她说:“二十七叔,王家得不到好下场已是必然的了,就连王献王琅都在谋退路,您呢?”
他想也不想:“我是出家人,世俗之事皆与我无关。”
杭清声音犹如金石碰撞,慷锵有力:“您难道看不出,这大崇的江山已经烂透了吗?有的是外表遍布疮痍,可只要根不烂,有朝一日便可重新鲜活起来。这根烂了便是烂了,外表再是光鲜亮丽也早晚会灭亡。”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崇国最大的问题便是科举制的确立,而世家大族却仍盘根交错,还有,出了两代情种皇帝。
王二十七:“???!!!”
。。。。。。
。。。。。。
庆帝今年的寿辰,只办了场家宴。
因着杭清的婚事同独孤贵妃怄气许久的庆帝,在独孤贵妃哭诉挽留几次之后,两人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竟然又和好如初了。
庆帝对着明月的存在再也没有之前不耐烦的神态,反而像是默许了一般,默许她跟在独孤贵妃身侧。默许了她仍旧如同以往一般参与后宫宴会,除了没有公主的名头外,其他的几乎和以往没差。
到了这日,与皇室沾亲带故的朝臣命妇,底下一排的龙子龙女,争奇斗艳一个比一个美艳的后宫嫔妃,独孤贵妃和赵夫人也在这日不约而同的停止战斗,一派琴瑟和谐。
庆帝见此不禁欣慰起来。
殿内歌舞升平,还有外宫请来的杂技班子,为筵席增添了一丝乐趣。
独孤贵妃终于拗得了庆帝答应将安国公主下嫁给她外甥,自然很识情趣,对着庆帝一番小心翼翼。
太子一派近来立了功劳,太子也要当爹了。
庆帝心里高兴,当着众位妃嫔的面,看着独孤贵妃说出,卿卿之美,犹盛当年。
独孤贵妃红着脸低下了头。
近些年与独孤贵妃平分秋色的赵夫人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众位妃嫔:............
真是体验王皇后教养的时刻了,她同没听到一般,眼皮都没抬一下。
008:呸!真是哔了狗了!
杭清:真是晦气!
宴会冗长,因着是家宴,也不甚讲究,中途陆续有人离席出去赏景,年幼的皇子皇女们还折腾起了烟花,嘻嘻哈哈噼里啪啦的声音叫人头疼。
外边的声音被遮掩了大半。
杭清隐约听到慌乱的尖叫声,她立刻警惕起来,庆帝跟独孤贵妃仍然含情脉脉互相注视,似乎没有听见。
杭清推开殿门问:“外边什么事?”
别是逼宫给她赶上了啊。
她这声呵问,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的众人才反应过来。
纷纷朝着外边看去。
远处跑过来的小太监手足无措,气喘吁吁:“不好了!明月公主跟太子妃两人上了船,同时落水了,太子赶过去了——”
杭清一捂额头,心道,这救老婆还是救妹妹的剧情,竟然在这种场合登场了。
这大冬天的,暖和房里不待,偏去湖上看风景。看来是亏心事做的太多,老天爷都看不得太子舒坦。
满宫的人哗然,杭清立即往外走去。
出了殿门便是宫中占地颇为广阔的内湖,上边停着两艘画艇,本来是打算宴席后众人赏乐所用,内湖一半在宫内,一半在宫外,再往外就该是护城河了。
杭清就见着湖面上翻滚着几个水浪,冰渣子混着水浪。
她眨眼间那一抹明黄的太子服饰,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宫人们仍然慌乱的四处跑着,“来人啊,太子妃落水了!”
“来人啊——明月公主落水了!”
“啊!太子殿下跳下去救人了......”
杭清厉声呵斥远处急忙各处奔跑叫喊的小太监:“不会下去救人吗?!”
你喊人的功夫,早淹死了。
“奴才......奴才不会游泳——”小太监浑身上下打着摆子。
杭清叹了口气,遥遥两步脱了外衣,一边朝着湖边走一边脱了靴子。
要不是太子妃也下去了,杭清肯定要端个小板凳在湖边嗑瓜子,看太子落汤鸡模样。不过太子妃一个孕妇,这大冬天的水里待着够呛,杭清不能坐视不理。
008:“这是古代,你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有失体统。要是被退婚你的计谋就全完了。”
杭清:“有失体统?我是公主,哪怕开后宫,大表哥都不敢不娶我,是我娶他又不是他娶我。”
这幅阵仗被闻讯赶出来的王皇后等后宫嫔妃看到,吓得花容失色:“安国公主,万万使不得,湖面全是冰,下去是要出人命的,叫奴才们去——”
就连庆帝和独孤贵妃都出来了。
独孤贵妃也吓了一跳,想劝杭清别下去,但听闻爱女明月掉下了湖里,生死未卜,她立刻哭到:“快救救明月!”
众人:“.......”
独孤贵妃哭天喊地眼见就要晕厥的功夫,太子满脸虚弱的怀抱着明月从冰冷的湖水中站出来了。
第92章 大婚安国公主大婚,下嫁绛侯世孙李敏……
随后出来的谢善母亲见这一幕,瞬间崩溃,尖叫着就要下水去救自己闺女。
她随着众人晚了一步,来时便见到太子急匆匆跳下去救人。她觉得无论如何这种场合太子肯定是去救太子妃,也只能就太子妃。
她提起来的心都放下了一半,怎么也想不到,这女婿竟然不是去救女儿,而是绕过了离得近的女儿,去救旁的女子了!
庆帝短暂的惊愕,他踹了一脚身边的太监:“废物!快下去救太子妃!”
又是鸡飞狗跳。
杭清“噗通”一声跳入了水里。
湖水,冰凉刺骨,甚至靠着岸边的水面结了层冰渣,把杭清冻了个激灵。她一边往太子妃那边游着一边止不住的脑子活跃了起来,太子答错了这道题,她不出差错,年前就能自由单飞了。
谢善妹子,等着啊!
杭清手臂长,双脚一瞪双臂划动就在水面下窜出去了几米。速度极快,岸上人大气都不敢喘,看着杭清的人影眨眼间就扑腾到了太子妃身边,单手环过她脖子,潜出头来深吸了一口气,转瞬就游到了岸边。
岸上的人七手八脚的把太子妃接过去,又是往她怀里塞暖炉,又是给她盖上大袄,呼来太医的。
太子妃脸色煞白,呼吸全无。
先一刻被太子爷救上来的明月这会儿倒是醒了,她看着身边的景寰景轩,守在她身边眼眶通红的独孤贵妃,艰难的笑了笑:“我不碍事......”
话刚说完,旁边就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谢夫人并着老态龙钟的谢祖母,她们如何也想不到,前来赴宴竟然赶上同女儿、孙女儿死别。
她的女儿才十八岁,还怀有身孕啊。
两位不顾身份,哭的撕心裂肺:“我的儿!我的儿!你怎么能就这般去了?”
明月一愣,随即看了眼景寰:“哥哥.......咳咳......快去看看嫂嫂吧......”
她不禁留下了眼泪,嫂嫂如此年轻,怎么就去了呢......自己真对不起她......
杭清推开侍女们,往谢善胸口一通按压,把在场围观人士看的心惊肉跳,可半点不敢阻止。人都没气了,不管怎么折腾,总不会比死还差了。
原本气息全无的谢善忽的猛吐了两口水,醒了。
谢善眨了眨眼睛:“母亲——”
“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此刻没人比谢夫人更后悔的,她就不该叫自己闺女嫁入这吃人的深宫。早前谢善跟她哭诉,太子跟他的妹妹暧昧,她还半信半疑,身为太子,怎么会如此糊涂?
如今竟是相信了,女儿都差点儿没了,能不信么?
太子妃被救活了,迟迟赶来的太医围着把脉问诊,景寰不禁往那边看一眼,明月见了眼神一暗。
“送去殿内歇着吧,”王皇后道。
缓过神来的太子妃忽然抬起了手指着人群,气若游丝,却能叫在场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圣上明鉴,儿臣是被人推下的水——”
众人听了一惊,朝着谢善的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到是被太子贵妃围在其中的明月公主。
“明月,我一直拿你当妹妹,你为何要推我下去?这么冷的湖水,你好歹毒的心!”
杭清:“......”台词还挺反派啊。
独孤贵妃骇然的看了眼浑身湿透的明月。
庆帝拧着眉头看着明月。
众妃嫔命妇也是如此,惊异,后怕。
这是后宫阴司,被他们不赶巧碰上了。
明月苍白无力的摇头否认:“不......我没有,我没有推你下去!是你一直拉着我问我......”
她情急之下想要挣脱,这才一不小心撞了她下去。
再说自己不也掉下去了吗?若不是太子哥哥冒着生命的危险来救自己,自己早死了。
嫂嫂为何这般恶毒?她还想怎么样?!
景寰挡住众人看向明月的目光,呵斥太子妃:“太子妃!你魔怔了不成?明月推你做什么?这般胡言乱语,还不快将太子妃抬进殿里,受了凉你们能担待得起?”
杭清后退了一步,将名场面留给众人。端着杯热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体内的寒气早已经散的差不多。
她十分惬意,朝着过来问诊的太医摆手:“我这边不需要瞧了。”
“殿下!”采红采菊同时委屈了。
一群落水的人都有人围着嘘寒问暖,就自家殿下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她们忘了那两人是掉下去的,杭清是主动跳下去的。
“没事,本宫以前可喜欢在冬天游泳了,强身健体,冰面比这厚实多了。”
那边的高能场面仍在继续,太子妃被太子连番吼叫,再无顾忌,眼泪都流不出来,她挣脱开侍女,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跪在地上,朝庆帝道:“......陛下,我要状告当朝太子,身为太子不休德行,同明月姑娘白日以兄妹相称,晚间行夫妻苟且之事,私通多时!两人罔顾人伦,不顾祖宗礼法!”
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在古代被发现不是亲兄妹,就可以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在一起了?
即使是后世,养女跟哥哥搞到了一起都要被熟识人唾骂上许久,连带着长辈都要受连累,更何况是礼法制度无比严苛的古代?
当然有一种除外,那就是童养媳。
明月是童养媳吗?显然不是。
除非景寰当上了皇帝,还是很牛逼的那种皇帝,那别说是妹妹,只要不怕名声臭,就连自己儿媳妇,自己的庶母都能娶。
不然,哪怕你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要深受礼法压迫。
为太子者,最怕不修德行。还是个太子就想着享福,就脑子长在□□上,上了妹妹?以后当皇帝了还了得?
是不是要广开后宫,□□妇女,不顾人伦,残暴不仁?
杭清没成想进展的这般快,她真的什么都没做~
太子妃就抄起了加特林。
景寰,等死吧你!
太子果然怒了,自然是半惊半怒,被向来软包子面团一般的老婆惊到了,他故作镇定:“贱妇!满口胡言!”
太子妃的母亲哀愁着跪在地上,意识到事到如今,自己女儿已经没了退路,她上前道:“太子息怒,善儿也是一时失望,这才失了分寸。”
瞧瞧这话说得,多有水准,失了分寸,而不是胡言乱语。
景寰冷笑:“人证呢?可有人证?孤看是你女儿得了失心疯,在这儿见谁咬谁。”
杭清看这群人嘴炮战斗力都不及一个太子,她故意惹怒景寰:“这还用人证?放着怀孕的老婆不救,救别人,不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了吧。不然找个太医验验身,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景寰这笨鱼头,立刻咬着勾,本来他想教训太子妃,可他不傻,这种场面打老婆?身怀六甲的老婆不能打,满口胡言的妹妹还不能打?他早看景昭这吃里扒外成天欺负他的明月的畜生不爽,也有心朝众人证明,当下挥手就想好好教训自己出言不逊的妹妹。
“呀!哥哥你要打我?!”杭清尖叫着抓住了景寰想轩她的手,下了死手抓着,朝着太子的脸反手一巴掌呼噜上去,她正想着怎么同王皇后表露心意,可不来的正是时候?
她嘴中骂道:“太子这幅模样真是疯了!疯起来连亲妹妹都打!”
连杭清头发丝都没碰到,被打了两巴掌的太子:“.......”
这辈子,还没人打过他脸!
独孤贵妃红着眼睛呵斥杭清:“你别抹黑寰儿!你哥哥同明月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她问明月:“明月,你说是吗?”
明月立刻哭着摇头。
杭清冷笑:“这话你自己能相信吗?我虽年岁不大,却也知道罔顾人伦的代价,我没这种不休德性还企图当众诓掌妹妹的畜生兄长!”
朝臣和命妇们几乎头都要低到了土里,听了安国公主这番言论,也都不由自主的出言叫好。尤其是她出手打太子的那副潇洒模样。
敢当众诓掌太子,这一点就吓得他们腿软。
可安国公主也只是自保罢了,所有人都看着是太子先动手打的安国公主,虽然中途被安国公主抓住了......但......但......
这可是他们今日亲眼所见,太子不救身怀六甲的太子妃,反而去救别人?
这已然不是救错人了能骗人的了,后湖水这般清澈,太子妃穿的正红,另一位穿的是青蓝,这都看不出来是眼瞎不成?
这一番混乱,彻底败坏了庆帝过寿辰的性质,他沉着脸扫视过脸色煞白的明月,恨不得将她就地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