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泥菩萨也有三分血性,更何况阿鱼至今还昏睡不醒,他们为了逼她出嫁,竟然如此害阿鱼,阿鱼是她这世上唯一的牵挂99Z.L,他们分明是想要将她往死路上逼,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从来没有管过她们的死活。
如今她终于看透了他们,从此以后她只当没有兄长和嫂子了。
沈十娘闭了闭眼睛,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直接转身上了马车。
沈丘阳和赵氏、沈秀红跌坐在地,看着遥遥远去的马车,终于明白后悔二字怎么写。
……
明芙鱼一直浑浑噩噩,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感觉沈十娘正将她半抱在怀里哭,她身上盖着一件斗篷,身下颠簸,她们好像正坐在马车里。
“娘……去哪啊?”明芙鱼声音低低弱弱,说一句话就要喘上半晌,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沈十娘将薄毯往她身上盖了盖,低声道:“阿鱼,你很快就会没事了,娘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明芙鱼想问娘为什么这样说,张了张嘴,却眼皮阖上,又昏睡了过去。
沈十娘掀开轿帘,看了一眼外面骑在马上的卢传韫,卢传韫回头对她笑了笑,沈十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快速放下轿帘,靠在马车上轻轻闭了闭眼,一滴泪淌落了下来。
……
明从里和孙氏自从得了明家的家产之后,日子就过得逍遥起来了,明从里日夜流连在青楼里喝花酒,遛鸟斗蛐蛐样样不落,孙氏也不甘落后,每日打马吊逛街,一刻也不肯闲着。
这日,孙氏正在首饰铺里挑首饰,看着琳琅满目的珠钗,想到要掏钱买就忍不住心里懊恼,如果当初不是明芙鱼一把火烧了首饰铺,她现在根本不用出来买,自己家铺子里就有用不完的金钗玉环了。
“明芙鱼那个小贱人,再让我看到她,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孙氏低声咒骂一句,转身想要离去。
她转头却看到沈十娘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她不由揉了一下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细看,发现的确是沈十娘。
沈十娘和明芙鱼不是离开长安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沈十娘穿着一身锦服,旁边跟着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他们相携一起走了进来,身边婢仆环绕,身后还带着一群护卫。
孙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眼神好奇地在那个男人身上转了转,没敢上前,赶紧躲到了门后,偷偷在暗处看着他们。
只见沈十娘兴致缺缺的挑选了两件首饰,就摇头不肯再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旁边的男人倒是大方,看她不肯挑,就自己又挑了几件首饰,个个精致华贵,其中有几个还是孙氏刚才看中没舍得买的,孙氏看在眼里,不由暗暗磨了磨牙。
他们离开后,孙氏才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出去,来到店老板面前,假装低头挑首饰,随口问:“刚才来的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呀?怎么带着那么多护卫,看起来声势浩大的,不像一般人。”
“哦,那是卢家二爷,卢传韫大人!过几天是他的大婚之喜,他今日是特地带99Z.L着未婚妻来挑首饰的,他可真是疼未来娘子呀,出手大方,买了不少好东西呢!”
孙氏一听顿时五雷轰顶,急问:“他旁边那个就是他的未婚妻吗?”
“对啊!卢大人未来的夫人可真是温柔和善,一点也不喜欢铺张浪费,大人要给她买首饰,她还不肯要呢。”
孙氏忍不住变了面色,拔腿就往家里跑,一路飞奔回家,进了屋还没看到明从里就开始喊:“不好啦!嫂子回来了!还要嫁人了!”
明从里懒洋洋的从床上坐起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管得了,她喜欢嫁就嫁吧!”
“可她要嫁的是押运官卢传韫!”孙氏神色慌乱地看着他,“沈十娘马上就要是三品官夫人了!还背靠卢家!她如果要找我们报仇怎么办?”
明从里心口一跳,“是……那个卢家?”
孙氏没好气道:“能让我这么怕的,还能是哪个卢家!”
“这可怎么办!”明从里拍了下手,忍不住也慌乱起来。
他们能欺负沈十娘和明芙鱼孤儿寡母,卢家却是碰也不敢碰!
孙氏在床边坐下,又妒忌又懊恼,“这沈十娘到底是在哪里撞的狗屎运!怎么能这么快就攀上高枝了?”
两夫妻一合计,吓得不敢出门,日日躲在家中,就怕沈十娘想起长安还有他们这号人物。
第38章 卢家
明芙鱼身体冷一阵热一阵, 一直迷迷糊糊,偶尔醒过来,能感觉到沈十娘在哭, 她很想开口安慰,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 她能感觉到经常有苦药喂进她的嘴里, 似乎也有大夫在给她扎针, 她很想问娘怎么还有钱请大夫,可是她什么也说不了,等她神思清明, 醒来已经是在卢家了。
明芙鱼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眼眸在屋内转了一圈儿,才用力支撑身体,想要坐起身来。
站在床边的两名丫鬟见她醒了,面色一喜,连忙走过来扶她,“小姐,您可算醒了, 大夫说您身上的疹子已经渐渐退了,这两日如果醒来就彻底没事了, 真是太好了,二夫人如果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明芙鱼低头看了看, 手腕上的红疹已经消褪了不少, 她心里迷茫又疑惑,忍不住问:“这是哪里?”
“小姐,这里是卢府啊。”另一名丫鬟端来一杯茶, 心情很好的答道。
“卢府……”明芙鱼神思渐渐清明,听着外面传来的吹吹打打声,心中不安起来,急迫问道:“你们为何叫我小姐?二夫人是谁?外面怎么如此吵闹?”
两名丫鬟面面相觑,一人笑道:“小姐,二夫人就是您的娘亲啊,今日是二爷与二夫人的大喜之日,外面当然热闹了。”
明芙鱼心底猛地一沉,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娘终究是为了她妥协了。
另一丫鬟笑道:“小姐今日身体大好,想必是二爷和二夫人冲喜的原因,之前小姐情况危急,99Z.L二爷为了小姐可是亲自请来了御医,二爷待二夫人和小姐是真真的好,御医说了,小姐只要能挺过今天就没事儿了,日后只要好生养着,就能恢复康健……”
她的声音顿了顿,错愕地发现明芙鱼眼睛渐渐红了起来,眼中水光滚动,屋内一瞬间寂静。
夜色浓稠,卢府四处都点了红色的喜灯,将府中一切映照得红彤彤的,烛火随风轻轻摇曳,变幻出斑斓的阴影。
“今日是几月初几?”明芙鱼声音嘶哑问。
丫鬟小心翼翼道:“回小姐,是腊月初七。”
明芙鱼垂眸,泪氲湿了眼底。
“我身体很不舒服,你们去叫我娘过来。”
丫鬟神色为难,踌躇道:“可现在是二爷和二夫人的洞房之夜,我们不敢过去打扰,小姐,有我们陪着你,还有大夫随时随地照看着,您不会有事的,就别让二夫人过来了吧。”
“让我娘过来陪我。”明芙鱼只有这一句话。
丫鬟逼于无奈,只得听从她的吩咐,硬着头皮去请沈十娘。
明芙鱼轻轻闭了闭眼眸,脱力的躺回枕头上,一滴泪顺着脸颊淌落。
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已经迟了,她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她只知道,今日是明伯庸的生忌,沈十娘定然是不愿意在这样的日子里留在那个洞房里的。
想起爹和娘,明芙鱼心里闷闷的疼着。
她又回到了长安,可一切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
沈十娘在明芙鱼这里照顾了她一晚上,她们默契的谁都没有提起明伯庸,但心里都在想念着明伯庸。
明芙鱼知道沈十娘一夜未睡,清晨醒来时沈十娘眼睛都是红肿的。
幸好卢传韫是个明事理的人,没有为难沈十娘,昨夜独守空房也没有怨言,还一早上就亲自来接沈十娘去敬茶,按照规矩,新婚的夫妻清晨要一起去给长辈敬茶。
明芙鱼站在窗前看着他们走远,平心而论,卢传韫虽然长相平庸,但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给足了沈十娘尊重和爱护,沈十娘又是一个心软的人,长此以往,说不定会成就一段好姻缘。
敬茶过后,靖帝来了命令,紧急传召卢传韫进宫,命他火速运送粮食前往边关。
鞑靼来犯,边关又要开始打仗了。
粮草事关重大,卢传韫不敢耽搁,简单交代几句就赶紧启程了。
明芙鱼能感觉出来,沈十娘送走卢传韫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至少她又能逃避一段时间了。
明芙鱼得知边关的情况,忍不住担忧起来,边关又要打仗了,也不知道谢岿然会不会有危险。
她不自觉摸了摸放在枕边的骨笛,微微出神。
沈十娘神色比前两日轻松了一点,柔声道:“阿鱼这么喜欢这个骨笛,等你病好了,娘给你请位先生教你吹笛子吧?”
明芙鱼轻轻摇了摇头,谢岿然只教会了她半首曲《青梅调》,她要等谢岿然回来再学另外半首。
明芙鱼虽然住在卢家,但怕传99Z.L染其他人,一直住在后院,后院偏僻,很少有人过来,环境清幽,是个安心养病的好地方。
她只管安心在屋中休养,没见过卢家其他人。
随着时间推移,明芙鱼身上的红疹渐渐褪干净,身体也逐渐恢复到以前的康健,因为沈十娘照顾的好,她身上一点疤痕也没有留下,依旧白皙如初。
明芙鱼和沈十娘离开长安的时候是冬天,回到长安的时候也是冬天,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将卢府染成了白色,明芙鱼隔着窗纱看外面的落雪一点点堆满院子里每个角落,她今年冬天一直病着,还没出去玩过雪,更没有时间好好欣赏雪景。
恰逢过年,卢传韫不在家中,沈十娘既要替他尽孝,又要替他照顾他的女儿,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明芙鱼来到卢家这么久,一直病的昏昏沉沉,没见过卢家其他人,如今身体恢复了,趁着过年之际自然该出去拜见长辈。
她梳洗一番,换了一身素雅的青色留仙裙,因为面色还有些苍白,便在脸上扑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头上只戴了一根玉簪,梳了一个简单的百合髻。
沈十娘推开门便看到明芙鱼坐在镜前梳妆的模样,不由鼻尖一酸,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将眼泪忍住,走上前去。
明芙鱼抬头对母亲笑了笑,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一圈,“娘,女儿都好了。”
“嗯。”沈十娘含泪点了点头,“太好了。”
只要阿鱼没事,她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沈十娘和明芙鱼一起迈步走出房门,明芙鱼许多天没有出来,阳光照在身上有些刺眼,她不由抬手遮了遮光。
一个长得圆润可爱的小姑娘从月亮门旁边伸出头来,怯怯地看了看明芙鱼和沈十娘,犹豫着没有过来。
沈十娘含笑招了招手,小姑娘才赶紧跑了过来,“娘。”
明芙鱼微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卢传韫的女儿卢宝馨。
卢宝馨看起来七岁左右,一张小脸圆嘟嘟的,手里抓着半块没吃完的糕点,眼睛瞪着圆圆的,一直好奇地看着明芙鱼。
沈十娘蹲下,给卢宝馨擦了擦嘴角,“宝馨,这是阿鱼姐姐,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姐姐!”卢宝馨脆生生叫了一句,目光落在明芙鱼的脸上,感叹道:“姐姐真好看。”
明芙鱼笑了笑,伸手摸了下她的头,“乖,宝馨也很好看。”
卢宝馨抿嘴笑了笑,她是个活泼性子,熟悉之后,便牵着明芙鱼的手直接往前厅的方向走。
今日是除夕,府里请了戏班子,到处都热热闹闹。
卢府比明芙鱼想象中大,她本来以为卢传韫只是一个三品官,门邸应该不会太大,没想到这里却出乎意料的富丽堂皇,左拐右拐走了许久都没到前厅。
沈十娘一边走一边跟明芙鱼说着府里的情况,前段日子明芙鱼一直病着,她便没跟明芙鱼说这些事,如今才告诉明芙鱼99Z.L府里都有哪些人,还有各房的情况。
“传韫上面有一位兄长,底下还有一位弟弟,我们是二房,大房家中有两个儿子,三房家中有两个女儿,跟你年龄相当,传韫的母亲今年六十余岁,身体康健,你进了这道门就能看到了,唤作祖母便好……”
明芙鱼轻轻点头,跟着沈十娘走进去,迈过门槛,卢宝馨率先笑着跑了过去,“祖母……”
明芙鱼微微扬起嘴角,毫无预兆的抬眸望去,看清坐在屋中的人后,倏然整个人僵在了门边,维持着迈步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定在那里。
屋子里坐在正中央的老太太身上穿着一身褐色百福裙,头戴额带,饰以珠坠,头上布着银丝,一双淡眉,眼角的皱纹极深,双目凸起,下巴的位置上长着一颗媒婆痣,手腕上挂着一串念珠。
明芙鱼目光定定落在那颗媒婆痣上,整个人通体发寒,手指紧紧抓着门框,指尖泛白。
她见过这位老太太,甚至这些年还经常在做噩梦的时候梦到她,她就是上一世毒死她的那个‘祖母’!
明芙鱼一瞬间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上一世她穿进书里的时候,就已经在卢家了!
毒死她的不是她的亲祖母,而是卢传韫的母亲,卢家的老夫人!
这就难怪这位‘祖母’会在紧要关头选择毒死她,卢老夫人分明是用她的命来以死明志,死的是她明芙鱼,明的却是卢家女眷的志!
沈十娘没有发现明芙鱼发凉的身体,牵着她走过去,笑道:“娘,这就是我的女儿阿鱼,阿鱼,快叫祖母。”
卢老夫人抬起头来,目光疏离冷淡地落在明芙鱼的身上,屋子里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明芙鱼对上卢老夫人的目光,身体猛地一颤,前世被毒死的剧痛感难以抑制的蔓延到全身,她怎么也忘不了前世卢老夫人给她喂毒时的可憎面容。
前世谢岿然只是送来了抄家的圣旨,并非有心害她,真正害死她的人是卢老夫人!卢老夫人才是她真正的仇人!
卢老夫人打量明芙鱼两眼,声音疏冷的对沈十娘道:“长得不错,像你,只是嘴唇娇艳、眼带桃花,看起来似是轻浮相,以后要好好管束,不能让她做出有辱我卢家门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