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岿然‘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原来是嘴不好使。”
他眸色晦暗,话锋一转道:“不听话的东西就是该好好管教,来人,掌嘴!”
秦时武在旁边咧嘴一笑,撸着袖子亲自上场,“离开边关这么多天没有杀过人了,我还真是有些手痒。”
明从里惊恐后退,全身都在剧烈颤抖,“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
秦时武拽住明从里的衣领,上去就是左右各一巴掌,“当然是好好教训你这张破嘴,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不好使!”
啪啪两声,秦时武手劲儿大,下手又狠,明从里的脸霎时就肿了。
明从里腿软了下去,惊恐道:“你凭什么打我?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娘子,你快去找官兵来……”
他话音未落,秦时武抬手又是狠狠的两巴掌,“我们就是官兵,你还要去哪儿找官兵?”
孙氏吓得噤若寒蝉,看着院子里那些官兵们,哪里敢挪动一步,她低头跪在那里,连看都不敢看明从里,恨不能原地消失不见。
秦时武直接把明从里打懵了,秦时武想了想觉得还不过瘾,又接连几个巴掌扇过去。
秦时武打过瘾了,才攥着他的衣领,粗声粗气问:“这次99Z.L会说话了吗?”
明从里捂着脸颊,全身打着哆嗦,不断点头,“会了!真的会了!”
秦时武这才松开手,踹了他一脚,直接让他跪到了地上。
孙氏吓得躲在一旁,低眉垂首,生怕秦时武连她也一起打。
明从里脸颊高高的肿了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谢岿然幽幽地看着他,“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吗?”
明从里跪在地上,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心里剧烈挣扎,还是不舍得白花花的银子。
他不敢抬头去看谢岿然,弱弱反抗道:“反正阿鱼当年签字画押的字据我都保留着,就算你们把我打死,这些财产也是我家的,谁也别想抢走。”
谢岿然嗤笑了一声:“别急,你当年收买了哪些官员,利用什么方法诬陷沈十娘,又是如何逼迫阿鱼签字画押的,这些事我明天一定都会好好调查清楚,然后一笔一笔跟你清算,不过今天嘛,本将军不是来跟你讲道理的,也没想抢你的财产。”
明从里惊愕抬眸,“真的?”
谢岿然直起身,笑了一下,目光锐利而冰冷,“我们有道理可讲,今个偏偏不讲,不但不讲,还要像你们一样做个不讲理的人。”
明从里疑惑不解,“那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谢岿然像谈论风月一样,声音清淡道:“没想做什么,就是闲着没事,想来仗势欺人。”
明从里瞬间瞪圆了眼睛,他活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把仗势欺人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更何况,以前都是他仗势欺人,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被人欺。
“你当年靠着收买了几个官员就无法无天,我今天就让你好好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官外还有官,你既然不走正道,那我也让你好好尝尝什么叫仗势欺人。”
谢岿然长着一张让人如沐春风的脸,看起来像个不喑世事的小少爷,偏偏他目光锐利如刀刃,到底是在战场上见过血的将领,平平淡淡的语气就让人无端生出了凛然寒意。
明从里看着他的眼睛,一颗心像在冰水里涮过一样,不可抑制的打了一个寒颤。
谢岿然摆了摆手,秦时武直接带人将明从里和孙氏拖了下去,兵营里自有一套逼问敌军的法子,兵不刃血也能让人痛不欲生,不一会的功夫,明从里和孙氏鬼哭狼嚎的声音就从后院传了过来。
明芙鱼忍不住问:“不会闹出人命吧?”
“放心,秦时武办事很有分寸,不会闹得太严重,今天就是先让你一解心头之恨,明天我再好好收拾他们,他们当年抢去了你多少东西,我就让他们还回来多少,还不回来的银子就用他们自己来抵。”
明芙鱼放下心来,不会闹出人命就行,她只是怕给谢岿然添麻烦,并不担心明从里和孙氏,他们无情无义,她早就已经不再把他们当做亲人了。
明芙鱼坐在椅子上轻轻动了动。
谢岿然敏锐地回过99Z.L头,问:“背疼?”
“有一点。”明芙鱼皱了皱眉,她背上的伤估计要过一段日子才能恢复,这样坐久了便觉得疼痛,不敢轻易乱动。
谢岿然微微侧过身,看了一眼她的背,神色担忧。
他招手唤来秦时武,吩咐道:“我和阿鱼先走,你留在这里将他们教训一顿,然后把他们送去官府,就说……”
谢岿然略一沉吟,“就说他们偷我了东西,让他们今晚先在牢房里待一夜,明天我再跟他们算总账。”
明芙鱼憋笑,“他们现在怎么说也是长安数一数二的有钱人,你说他们偷窃,会有人信吗?”
谢岿然勾了勾唇角,“就是要没人信,那才叫仗势欺人!”
明芙鱼无奈摇头,忍不住失笑,谢岿然这副模样也不知道平日在边关是怎么带兵的,她如果不是曾经听卢青玉说起过谢岿然立下的那些战功,简直难以相信他真的是大昭最年轻的将军。
谢岿然朝她眨了眨眼睛,沉声道:“他们当年冤枉你娘,害得你娘被关了一夜,在里面担惊受怕,现在正好也让他们尝尝这滋味。”
明芙鱼轻轻点头,眸色微微沉了沉,沈十娘那一夜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惊吓,也该让他们尝一尝了。
谢岿然带她站了起来,“你身子不舒服,我们别在这里久坐了,马车里有软枕,到马车里靠着能说不一定,我们直接去下个地方。”
“我们还去哪儿?”明芙鱼愣住。
“卢家。”谢岿然吐出两个字来。
明芙鱼想起昨日卢老夫人那张气的铁青的脸,如果谢岿然今天再去闹一场,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绷得住,说不定会当场晕倒。
明芙鱼跟着谢岿然往外走,忍不住道:“昨天不是已经闹过了吗?”
虽然卢家人教训几次都不为过,但她怕连累到谢岿然。
谢岿然眸色沉了沉,“昨天可还没看到卢忒。”
他昨天在卢家的时候还不知道阿鱼受了多少委屈,现在他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自然不会再轻易放过他们。
明芙鱼虽然也想教训卢忒,但她忍不住有些担心,“卢平远现在实力不容小觑,他如果知道你接二连三上门找麻烦,恐怕会因此在心中怨恨你。”
谢岿然轻眯了一下眼睛,声音低低地道:“卢平远这几年在朝中作威作福,没少折腾跟我们谢家、楚家和叶家有关系的官员,我就算不招惹他,我们二人的关系也必定是对立的,与其粉饰太平,装作若无其事,倒不如让我去他府上好好灭灭他的威风。”
明芙鱼没有再阻止他,虚与委蛇确实不是谢岿然的性格和风格,他今天如果跟卢府闹掰,正好表明立场后,可以让朝里的大臣们意识到他们水火不容,然后想清楚再站队。
谢岿然背后是三大世家,他现在从边关回来了,就代表三大世家要重新起势,撕破脸的一天早晚要来,早一天或者晚一天也没什么差别。99Z.L
这七年来卢平远处处打压三大世家,谢岿然这是想正式向卢平远宣战了。
谢岿然亲自把明芙鱼扶到了马车上,往明芙鱼身后垫了一个软垫,明芙鱼靠在上面,眉目舒展,身上稍微舒服了一些,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姿势,谢岿然就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石榴,又给她倒了一杯温茶,明芙鱼忍不住笑了笑。
马车向前行去,路过谢家门口的时候,谢岿然掀开车帘往里面看了一眼,神色有片刻的怔然。
明芙鱼看着他面上一闪而过的黯然,低声问:“你回来之后,还没回过家吗?”
谢岿然轻轻摇了摇头,“后天再回去。”
明芙鱼沉吟片刻,“你当年假装跟谢家闹翻离开长安,大家都觉得你跟谢家人关系不好,你现在不急着回家,是不想让大家觉得你跟谢家的关系太过亲密,免得以后你有什么事会连累到他们,所以才故意回来后,三天都不归家,对么?”
谢岿然放下车帘,笑道:“几年不见,小阿鱼变聪明了嘛。”
明芙鱼剥了一粒石榴放进嘴里轻轻嚼了嚼,酸的眯了一下眼睛,犹豫着问:“你回来之后,有去见过陛下吗?”
“回来的那天我带着将士们去宫里,在门口给他磕了一个头,算是面见过陛下了。”谢岿然淡淡道:“他想见我的时候自然会召见我的。”
明芙鱼微微怔然,众将领回朝谢恩,靖帝却不能面见,这代表着靖帝的身体可能已经差到卧床不起,甚至神志不清了。
谢岿然伸手在她头上按了一下,看着她担忧的面色,没有瞒她,低声道:“陛下……快不行了。”
靖帝病重的消息一直瞒的很好,民间的百姓一直不知道,明芙鱼此刻才意识到朝堂暗潮汹涌,谢岿然这个时候回来,恐怕靖帝是故意将他召回来。
明芙鱼一下子抓住谢岿然的手,像小时候一样不安的攥着他的大拇指,小心问:“你此次回来……带了兵吗?”
一般将领回朝,不允许带太多兵马。
谢岿然轻轻‘嗯’了一声,“现在兵马都驻扎在城外,听我的命令行事。”
这是机密,此事一旦泄密,谢岿然便是大罪,可明芙鱼问了,谢岿然便没有丝毫隐瞒地告诉了她。
明芙鱼心知事情的严重,忍不住有些担心。
谢岿然摸了下她的头,温声道:“没事,你不用操心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好的,你有时间还是想想把店铺要回来之后,该怎么好好打理,或者想想,等会儿该怎么折腾卢忒报仇。”
明芙鱼摇了摇头,垂目道:“我们还是别去卢家了。”
现在朝中的气氛一触即发,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事生非,免得让谢岿然置身于危险当中,而且靖帝现在危在旦夕,谢岿然心情不可能好,他这个人向来习惯什么都不说,把一切心事都隐藏在心里,看起来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为什么?”谢岿然问。
明99Z.L芙鱼抿了抿唇道:“卢忒现在既没了身份,也没了地位,这种一落千丈的失落感就已经够他受的了,以后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变相的折磨,他既要看府里下人的冷眼,又要在外面受气,日子跟以前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他从生下来就一直是人上人,从来没受过这种苦,不如让他慢慢挨着,这已经是他最好的报应,而且我娘还要在卢家继续生活下去,我们闹完之后,卢老夫人还得跟她发火,我们还是别给她惹麻烦了。”
谢岿然想起卢忒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好,那就不去,暂时先放过他,以后连他老子一起新仇旧恨一起算。”
他从小就认识卢忒,知道卢忒最沾沾自喜的就是自己嫡子的身份,如今失去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想必日子是不好过,之后的日子恐怕要看尽人情冷暖了。
明芙鱼想起上辈子卢家最后抄家的结局,倒是不担心谢岿然会斗不过卢平远,只要一切顺利,这件事应该还会按照原本的进程发展。
谢岿然和明芙鱼不想去卢府后,直接让车夫改了方向,打道回府。
谢岿然回到长安后短短两天,就先是砸了卢家,又砸了明从里家,当天傍晚,消息就不胫而走,传的风风雨雨,大家都说谢家这位大公子比以前还要嚣张。
明府,嚣张的谢大公子正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给明芙鱼剥虾。
楚云深走进来,看到他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揶揄道:“少将军,您这又是在做什么?”
谢岿然瞥了他一眼,“有位小祖宗,身上受了伤偏偏馋虾了,自己不方便剥,只能我来剥。”
明芙鱼在旁边清了清嗓子,谢岿然赶紧把剥好的虾肉放进了她面前的瓷盘里。
楚云深看得有趣,在他们对面坐下。
明芙鱼拿起茶壶,想给楚云深倒杯茶,谢岿然赶紧拦住她,“别动!小心等会又抻的伤口疼!我来。”
谢岿然给楚云深倒了杯茶,推到楚云深面前。
“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喝到你谢岿然倒的茶,我可得赶紧尝尝。”楚云深忍笑,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能让谢岿然吃瘪的人,他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我这杯茶是感谢你帮我照顾阿鱼。”谢岿然继续低头剥虾,动作越来越熟练。
楚云深喝了一口茶,打趣道:“那这杯茶我要好好品品,你难得谢我一回。”
“不过你不用谢我,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阿鱼这些年基本都是靠自己。”
明芙鱼莞尔,感激道:“还是要多谢楚大哥。”
谢岿然不满起来,“干嘛对他那么乖,平时对我怎么没有这么乖?”
明芙鱼不理他,低头吃虾。
楚云深端着茶杯抿了几口,眼眸动了动,若无其事问:“你这次回来,叶姐姐怎么没跟你回来?”
在场的没有外人,谢岿然直言道:“自绾在城外守着呢,官兵都驻扎在山里,交到别人手99Z.L里我不放心。”
楚云深微微凝眉,“你为什么直接叫叶姐姐的名字?她可比我们大了三岁,我能自小可都是叫姐的。”
谢岿然不以为然,“在军中叫习惯了,大家都这么叫,总不能在战场上对着一身铠甲的女将喊叶姐姐吧。”
楚云深喝着茶,小声嘀咕,“那以后我也不叫叶姐姐了,我也要叫自绾,自绾、自绾、自绾……”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谢岿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诧异,“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楚云深咳嗽了一声:“没什么……”
他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来道:“我想起来还有事,就先走了。”
楚云深像一阵风一样大步离去,转眼消失不见,真的像急着去哪一样。
谢岿然抬头看了一眼,“奇奇怪怪……来了什么也没做,大晚上跑这一趟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