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芙鱼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楚云深刚才的反应,也微微疑惑。
谢岿然没想那么多,将剥的干干净净的虾肉放到明芙鱼盘子里,拿起另一只虾剥了起来。
明芙鱼看着盘子里排排摆放的虾肉,忍不住展颜而笑。
第48章 雪肤月貌
明芙鱼坐在桌前吃早饭, 桌上摆着糯糯的米粥,正冒着热气,她拿着白瓷勺轻轻搅动着, 米粥里放了几瓣嫩黄的菊花花瓣,还在上面撒了几粒芝麻, 看起来清新可口。
屋外传来脚步声, 护卫们抬着一箱箱东西走进来, 明芙鱼不由好奇的瞅了两眼,那些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秦时武跟在护卫最后, 走到明芙鱼旁边,恭敬道:“阿鱼小姐,少将军今天早上有事急着出去了,这些东西都是少将军让人送来给您的,都是他亲自挑的,您等会儿看看喜不喜欢。”
“都是什么?”
“一些衣衫类的寝居用品。”秦时武回答道。
明芙鱼点了点头,她虽然搬回来住了,但是一直没去卢府取回衣衫,明府虽然有衣衫, 但都是以前的,早就太小不能穿了, 她本来想今天出去做两身衣裳,没想到谢岿然早就想到了。
明芙鱼笑了笑, 手里拿着一个海棠卷, 问:“秦大哥,你吃早饭了么?要不要坐下来吃点。”
秦时武受宠若惊地看着她,摸了下肚子, 嘿嘿一笑道:“我还真有些饿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芙鱼让人给他添了把椅子,又给他上了一副碗筷,秦时武豪不见外地坐下吃了起来。
明芙鱼亲自给他盛了一碗鲜豆浆,放到他面前,看他大口地吃着,不由笑了笑,双手撑着脸颊,双眸亮晶晶的道:“秦大哥,你反正闲着没事,不如给我讲讲谢岿然这些年在边关的事。”
秦时武嘴里吃的鼓鼓的,抬头看着明芙鱼晶亮的眼眸,算是知道明芙鱼为什么邀请他留下用早饭了。
他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喝了一口豆浆,问:“阿鱼小姐想99Z.L听哪方面的?”
明芙鱼唇边泛着笑容,很不挑道:“哪方面都行,只要是关于谢岿然的,我就都想听。”
秦时武拿人手软、吃人嘴软,看着手里已经吃了一半的烤饼,只能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明芙鱼一边喝着粥,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听到危险的地方便紧张地握紧了手心,听到离奇的地方就好奇地瞪圆了眼睛,听到谢岿然威风的地方,便忍不住抿着嘴角开心的笑。
秦时武本就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看到她期待的眼神,忍不住一直搜肠刮肚的说下去,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谢岿然的是,不管大事小事一口气都说了。
他一边说一边吃,像风卷残涌一般,不知不觉将满桌子的早饭都吃得一干二净,明芙鱼粥才喝了半碗,他一个人就吃了整桌子的早饭,吃完后看着满桌的空盘子,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
明芙鱼嘴角含笑,关切问:“用不用让厨房再端点吃的过来?”
“够吃了,我已经吃得饱饱得了。”秦时武赶紧摆了摆手,抬手轻轻拍了下肚子。
他抬头望向窗外,日光不知不觉已经爬到高处,接近晌午了,他连忙站起来,“阿鱼小姐,我还有事情要办,就先去忙了,以后想起什么,我再跟你说。”
“好,秦大哥,你去忙吧。”明芙鱼轻轻点头,站起来送他。
秦时武心情很好的哼着歌,大步走出明府,站在门口才恍然回神,他停住脚步,一拍脑袋道:“如果让阿鱼小姐去审问敌军,估计不用严刑逼供,敌军就将什么都说了。”
他不由摇头笑了笑,幸好明芙鱼不是什么敌军。
明芙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秦时武走远,回过身来,走到那些大箱子旁,让丫鬟把箱子都一一打开。
第一个箱子里放着精致华美的衣裳,各式各样都有,布料柔软舒适,都是明芙鱼喜欢的颜色。
另一个箱子里摆满了各式的珠宝首饰和胭脂水粉,谢岿然可能是不知道明芙鱼喜欢什么样的胭脂,便每样都挑了一盒,明芙鱼拿起一盒口脂看了看,想起谢岿然挑这些东西的模样,忍不住哑然失笑。
最后一个箱子里放着一些小玩意,有屋子里放的摆件,还有平日用来闲着取乐的,甚至其中还有一副马吊。
明芙鱼看着箱子里的这些东西,忍不住笑了笑,站在那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才让丫鬟们将东西归置起来。
她随手拿起一块沉水香放到鼻前嗅了一下,走到白鹭香炉旁,将沉水香放了进去。
袅袅香气随着烟雾升起,屋里弥漫起淡淡的香味,是明芙鱼喜欢的味道,她靠在窗旁,轻轻闭了闭眼,感觉阳光淡淡地照在面颊上,沉水香弥漫在她的身旁,寂静而美好。
晌午,谢岿然带着明家的田产、地契和钥匙走了回来,交到明芙鱼的手上。
明芙鱼看着这些东西,微微怔了99Z.L怔,她抬手轻轻摸了一下钥匙,有一瞬的恍惚,她至今还记得那日将这些东西交出去的时候是怎样的艰难,如今回忆起来,还是会觉得有一点难过。
谢岿然在桌边坐下,喝了一口茶道:“阿鱼,当年的事情都查清楚了,涉事的官员该抓的抓、该放的放,明从里和孙氏已经供认不讳,接下来他们该承担怎样的罪责,刑部的官员自会处理,你不用担心,这些事都已经处理好了,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明芙鱼轻轻点了点头,看着桌上的这些东西,唏嘘道:“我没想到能处理得这么快。”
“你家的财产被他们霸占了这么久,也该快点让他们还回来了。”谢岿然放下茶杯,没提自己逼着刑部官员加快速度的事,抬头道:“刚才我在回来的路上,顺便去你家的店铺看了一圈,那些店铺生意大不如前,货物也堆积沉旧,你如果想将生意重新做起来,恐怕需要花费一番心思。”
明芙鱼有一瞬间的茫然,“我要亲自管理这些店铺吗?可是我不会……这些东西都是我父亲的心血,我怕我会处理不好。”
她以前并不知道明伯庸的买卖做得有多大,可她经过之前的事已经清楚了,店铺里有那么多的员工,她如果接手这些铺子,就要对这些人负责,她不由有些紧张,既担心自己做不好,又担心会给父亲丢人。
“正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明大哥的心血,你才要亲自来处理。”谢岿然看着她柔声道:“阿鱼,我想你经历了这么多事,不会想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其他人的手上,对不对?”
明芙鱼轻咬下唇,郑重点了点头。
谢岿然说的没错,与其把这些东西交到其他人的手上,不如由她自己掌握,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由她自己承担,她不能像沈十娘一样,完全的依靠哪个人,最后当明伯庸离开的时候,她连自保都难以做到。
谢岿然跟明伯庸不同,他会尽自己的全力庇护明芙鱼,却不会让她永远只待在他给她构建的暖阳屋中,让她不知道外面的风雨有多大,他会让她生活安逸,却永远保持自力更生的能力。
谢岿然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慢悠悠地转了转,安慰道:“别担心那么多,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我虽然没做过生意,但以前也被迫听明大哥念叨了不少生意经。”
想起明伯庸,他们都忍不住笑了笑。
以前明伯庸喝醉之后,最喜欢拽着谢岿然说个不停,每每磨得谢岿然耳朵生茧,想记不住都难。
明芙鱼将田产、地契找了个锦盒放起来,把钥匙拿出来,语气比刚才轻松了一点,“下午我去仓库里看看,将所有东西都清点一下,然后再从长计议。”
谢岿然轻轻点头,“我下午没事,可以陪你一起去。”
“大哥这是准备下午也不回家了?”谢临安跨过门槛,面色沉99Z.L冷地走了进来。
谢兰川跟在他身后,还没进门就大声喊着,“大哥!你怎么不回家啊!兰川在家等得急死了,所以等不及来看你了!你有没有想兰川,兰川好想你啊!”
谢兰川声音响亮,嗓门比七年前还大,谢岿然抬手抚额,还没看到他的人,便已经开始觉得头痛,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眼眸亮了亮。
明芙鱼抬头望去,谢临安和谢兰川都已经长成了大人,站在一起差不多高,个个相貌堂堂,谢临安面容稳重,举止依旧像以前一样有礼,只是现在面色有些冷,谢兰川却还透着几分孩子气,像以前莽莽撞撞,有什么事都挂在脸上。
他们二人走进来,遮住了门口的光亮,谢兰川稍微站定,看清楚谢岿然在哪里之后,就跑过去一把抱住了谢岿然,“大哥!大哥!”
谢临安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沉沉地看着谢岿然,像在赌着气一般。
谢岿然笑着拍了拍谢兰川的背,对谢临安张开手臂,“过来。”
谢兰川立刻回身招手,“二哥,你快过来!”
谢临安不情不愿的走过去,伸手抱了一下谢岿然,他面色不变,耳尖却泛起红来。
明芙鱼忍不住偷笑,这个谢临安还真是跟以前一样别扭,明明心里惦记着谢岿然这位兄长,偏偏什么也不说,无论关心谁,永远都是一副气哼哼的训斥模样,典型的嘴硬心软。
明芙鱼含笑看着他们,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让丫鬟们送些糕点茶水进去,留他们三兄弟在屋内叙旧。
他们三个在屋子里一直没有出来,里面不时传来说话的声音,说说笑笑,经常是这样谢兰川一个人在吵吵闹闹,谢岿然和谢临安偶尔应上几声,有的时候屋子会突然安静下来,可能是谢岿然在讲边关的事,谢临安和谢兰川都一脸严肃,聚精会神的听着。
明芙鱼站在屋子外面远远看了看他们,见他们仍旧有说不完的话,没去打扰他们,独自乘马车去了店铺。
这些年铺子里果然荒废了不少,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账面也是一塌糊涂,明芙鱼查过账后发现有不少铺子都在亏损当中,就连酒楼也不再是以前的模样,里面不再只是吃饭的地方,竟然还养起了舞姬,明从里还差点在里面开起了赌坊。
明芙鱼看得既生气又头疼,明从里这几年想一出就是一出,专挑偏门的生意做,一点也不走正道,简直是在胡闹。
明芙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铺子都停业整顿,决定把现在的生意都停了,改头换面,好好重新开始。
她还派人去把辞娘请了回来,辞娘这些年一直待在乡下,已经嫁了人,收到明芙鱼的传信后,立刻收拾包袱,带着夫君回了长安。
明芙鱼忙起店铺的事,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各个店铺跑着。
谢岿然在满了三天之后,正式回了谢家,也开始忙着见朝中的各位大臣99Z.L,他当年走的狼狈,如今却回来的风光,数不清的朝臣跟他套近乎,他每日应酬不断,看起来是在整日吃喝玩乐,明芙鱼却知道他实则是在暗中联络着什么。
靖帝仍旧昏睡不醒,虽然极力隐瞒,但朝臣们已经隐隐得到了消息,都开始不安份起来。
长安城看似繁华依旧,其实已经开始暗潮涌动,各方势力逐渐将爪牙伸向了皇宫,都想知道靖帝的近况,也都开始暗中做准备。
明芙鱼自是对朝堂中的事一窍不通,她只知道万事有谢岿然顶着,谢岿然没慌,她就不用动。
她每天忙着铺子里的事,跟辞娘一起商讨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只是一直苦无对策,辞娘最拿手的还是管理酒楼,明芙鱼将酒楼交给她是一点也不担心,但其他的事辞娘就帮不上忙了,两人见识有限,实在是商讨不出个所以然来,明芙鱼只能去向谢岿然讨教。
夜里,月色明明,谢岿然书房里亮着烛光,轩窗大大的开着,他坐在窗前,眉心蹙紧,手中握着一卷书,却没有看手里的书,正看着窗外的落花发呆,烛火昏黄,落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暖色。
明芙鱼背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灵活自如,只要不碰到就不会痛,她远远看到谢岿然坐在那里,眼睛机灵地转了转,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她矮着身子,顺着墙根一点点挪过去,突然从窗户底下露出一个脑袋,对着谢岿然做了一个鬼脸。
谢岿然丝毫没有惊慌,拿着书卷在她脑袋上轻捶了一下,“从你走过来,我就看到你了,还想吓我。”
明芙鱼揉着脑门,笑嘻嘻问:“想什么呢?”
“想你这个小烦人精这么多年怎么一点没变,还是这么笨。”谢岿然打趣了一句,勾唇笑了笑,“快点进来,走门,别爬窗。”
“我又不是你,才不喜欢爬窗呢。”明芙鱼站起来,推门走了进去,大大咧咧在桌边坐下。
谢岿然放下手里的书卷,将窗阖上,“我也不爬窗,我只偶尔爬个墙,现在两府中间开了月门,墙也不用爬了,倒是省事不少。”
明芙鱼想起谢岿然以前总喜欢翻墙过来,忍不住莞尔。
谢岿然走到桌边,将一个果盘放到明芙鱼面上。
精致的果盘里面摆满了金灿灿的松子,看起来颗颗饱满,香味四溢。
谢岿然笑了一下,“你来得正好,这些松子刚到的,你正好可以尝个鲜,省得我还要跑去给你送一趟。”
明芙鱼看那些松子圆润可爱,忍不住笑了笑,手指灵巧的剥了颗松子仁放进嘴里嚼了嚼,松子清香四溢,吃后唇齿留香,她忍不住又伸手去拿第二个,随口问:“哪来的松子?”
如今夜色已深,外面应该没有卖松子的人了,谢岿然刚才却说这些松子是刚到的,所以明芙鱼猜测,这些松子应该是谁送过来的。
明芙鱼果然没有猜错。
谢岿然悠闲笑道:99Z.L“是玄冥刚才派人送过来的,他说浮图寺后的松林里今年收获颇丰,松子都熟了,寺庙里的厨子将松子晾干炒熟后,他觉得味道还不错,就送过来一些让我尝尝,说是当作给我的接风礼。”
明芙鱼有些诧异,疑惑问:“玄冥回来了?”
谢岿然吃了一颗松子,“他之前不在长安吗?”
明芙鱼‘嗯了一声,解释道:“我之前去浮图寺的时候,庙里的大师说他在你走后不久就离开寺庙了,好像是四方云游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谢岿然若有所思地抿了下唇,沉默一会道:“前几年我在边关见过他一次,他说他当时是化缘路过那里,顺便去看看我。”
明芙鱼有些惊讶,“原来你见过他。”
谢岿然微微颔首,“当时我在战场上受了伤,多亏他带来了不少补药,不然我的身体恐怕没有那么快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