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他们居然发现了个完全不考虑自己能否回本的“慈善游戏家”。
她可以花几千万做儿童益智游戏，给工资不高的家长减轻辅导班负担。
她愿意重金买下各行业的初级数据库，再以聊胜于无的1元价格卖给广大资金并不宽裕的学生与社畜。
甚至在发现自己的游戏能教育到的只是外行，稍微深入的内容很难提供帮助后，在已经连续亏了两个千万级项目后，还与网课平台签合同，倒欠出去几千万，却又这次连收费不再，直接免费上架。
试问除了《小石头历险记》，放眼整个游戏制作界，亦甚至是整个教育界，谁人能做到这些？
好像只有国家的九年义务教育吧。
可一个是养育自己的祖国，是自己从小热爱和忠心的土地，另一个是完全可以不管自己的陌生人……后者从来没有这个义务。
千万种思绪在向文穠心中闪过。
摄像师架好了机器，朝向文穠做了个“OK”的手势，采访便开始了。
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向文穠有些久违的紧张。
这不是她第一次采访年纪轻轻却事业有成的人，却是第一次采访这样年轻便有完全超然于众普惠情怀的企业家。
分明是个年纪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姑娘，却让她有了莫大的压力。
所幸向文穠采访经验丰富，即便内心想法翻浪滚云，面上的笑仍恰到好处。
递给杜以宁一个话筒，她便开始了自己的采访。
考虑到不是每一个看到采访的观众都知道“败家子”公司和杜以宁，采访的第一个环节便是介绍《小石头历险记》的各种成就。
教育局的赞扬，玩家群体中的极佳口碑，包括今天才上的那条热搜话题……向文穠侃侃而谈，
杜以宁：……
什么叫如坐针毡、万箭穿心、容嬷嬷扎紫薇……
个中滋味，她可算明白了。
“杜总，请问你当初制作《小石头历险记》的初心是什么？对于自己的游戏定价又是怎么想的？”
当然是为了亏钱啊！只是没想到这领域莫名其妙的很赚，也是离谱！
沉默了下，杜以宁沉痛表示：“做这个游戏的初心……大概是一时冲动吧。我没想到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坦白说还挺后悔的。”
后悔？？？
向文穠懵了。
虽然她能理解游戏爆红后有人改变初心，想赚更多的钱，但这样明晃晃当着摄影机就这么说的还是第一次见。
这真的是采访中可以说的话吗？
几秒钟的愕然过后，向文穠迅速收拾好情绪，小心翼翼地顺着这个话题继续：“您是后悔什么呢？”
反正这不是台本。
杜以宁都敢说，她有什么不敢对外报道的？
只是真的让人有点遗憾，本来以为的“新一代慈善家”，居然这么快就被游戏的爆红与金钱迷了眼。
叹了口气，杜以宁语气沉沉：“后悔不该给游戏一开始定价88。我要是一开始就只定1块，也不至于赚这么多钱。”
听到前半句，向文穠还在心中暗哼。
创业的项目各有不同，资本家的嘴脸如出一辙的丑陋。她这是看到利润的巨大，觉得自己应该涨价了吧？
然而，听到后半句，向文穠整个人都愣住了。
啊？居然是后悔定价太高了吗？还觉得自己赚太多？？？
这一瞬间，向文穠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丑陋的人。
都说“自己是什么人就会觉得别人是什么人”。她自己不是那种愿意为他人放弃利益的，就觉得别人肯定也是如此。
可这个杜总在公司已经对外欠债三千多万的危难情况下，竟还觉得自己定价太高……
这得多么视金钱如粪土、高风亮节啊！
抿了抿唇，向文穠面上的笑多了几分真情实意：“不，杜总这个定价已经很良心了。您也是做生意的，总不能一点活路都不给自己。能以不到90的价格买到几乎涉及所有行业的数据库和网课资源，还都是正版渠道，所有受到《小石头历险记》教育倾斜的人都很感动。”
“下一个问题。”
看了下自己的笔记本，向文穠有些好奇。
“我们很好奇败家子公司之后的发展路线。《小石头历险记》是游戏，但也具备学习库功能，许多人称败家子为‘游戏公司里搞教育最厉害的，教育界里最会做游戏的’，连教育局官微也发文赞扬。请问您之后是打算在儿童益智游戏领域继续，还是依靠这次的契机，跨界进教育行业？”
“我本科成绩很普通，连研究生都不是，哪里懂怎么搞教育？误人子弟差不多。”
杜以宁连连摆手，完全不想在这种行业故意搞事，那就不是薅系统羊毛而是赚亏心钱了。
“游戏的话，目前不打算再做儿童游戏。其他游戏以后可能会做，不过还是得看具体情况。我最近对实体投资比较感兴趣。”
向文穠理解地点点头：“也是。您光一个《小石头历险记》，就足够在儿童益智游戏领域封神了，成人、小孩通吃。不过您为什么会突然对实体投资感兴趣？您是投资了什么项目吗？”
“哦，我投资了一个监……”杜以宁张口，回答到一半，脸色骤变。
好家伙！专业记者就是不一样！
她刚刚差点就顺口把“监狱宾馆”给透露出去了！
不行。
拒绝宣传！拒绝赚钱！拒绝被关注！
话说到一半，她强行打住：“我投资了一个不是什么很有意思的行业，不用关注。”
只是杜以宁的演技非常不过关，语调也生硬，向文穠秒意识到她不愿意被问及除《小石头历险记》之外的事。
这是工作任务之外的事，她倒也不是一定要问。
但连城新闻电视台再怎么收视率有限，那也大小是个电视台啊，何况还有配套的官微、官博等。稍微蹭一蹭今天那个还没降下去的热搜，宣传力度绝对只大不小。
为什么不愿意提呢？
难道是什么保密项目？
向文穠的心登时羽毛挠般发痒，打定主意采访结束了就去网上搜一下试试。
之后，她又问了几个问题。
杜以宁谨慎地避开自己另外两个“财富密码”回答了。
眼见向文穠蠢蠢欲动还想问她手中的其他项目，杜以宁立马起身，歉意地朝她笑笑：“抱歉，我还有点事要忙，就先离开了。你们有需要的话可以在公司取材，也可以采访其他员工，比如广芬茹、蒲富……他们可都是我的得、力、助、手。”
说到那几个害自己赚钱的人，杜以宁的笑里多了几分杀气。
走到门口，手都放在门把手上了，她突然想到自己以后绝对会亏到破产。
这个时候的高调和光环都是暂时的，到时候绝对成为业内反面教材，甚至出现在金融、工商管理等专业学生小组作业的PPT上，那就尴尬了。
名字是没办法改了，好歹长什么样别透露出去吧。
杜以宁连忙回头，问向文穠：“可以麻烦把我的镜头剪掉吗？不行的话，我希望节目播出时可以给我打非常重的全脸马赛克并删除底片。”
有点担心领导那边，怕回去后被批，文穠不太愿意。
“杜总长得非常好看。人美心善，事业有成，为什么不愿意露脸呢？”她试图劝说。
杜以宁摇头：“这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不想露脸影响个人生活。”
她这么坚定拒绝，又是自己肖像权的所有人，向文穠无法，只好同意。
以防万一，杜以宁还让简特助让法务部拟协议，事后必须与连城新闻白纸黑字地签合约。
按照杜总的要求，简志勇发了个消息在工作群，示意所有人不许和记者透露公司除《小石头历险记》外的其他项目，特别是漫画网站、《攻略之路》和监狱宾馆，而后示意向文穠几人可以去采访其他员工与在公司取材了，自己则跟在杜总身后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杜总，虽然您今天要求他们不可以使用您的视频录像，可等公司以后越办越好，您注定会受邀参与许多重要活动与演讲，到时候怎么办？”
办公室门关上，知道隔音没问题，也没有外人在场，简志勇这才把自己内心的疑惑问了出来。
呸呸呸！你才公司越办越好！好端端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杜以宁赶忙在心里“去晦气”三连，而后表示：“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说。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公司一定会越办越好？万一我除了《小石头历险记》这个游戏走红，其他项目都越办越差，直接破产呢？毕竟公司现在就是负债状态。”
“不会的。您的实力，大家都懂。”
简志勇轻笑否认，眼神坚定。
“就好像当初只是一本儿插漫画《无聊的石头》，与网络漫画整体流行趋势截然不同，50w回本都难，如今却通过您出版与做游戏的操作稳定月入千万。谁又知道，同样是漫画改编游戏的《攻略之路》一年后又会如何？更有可能您对实体业的感兴趣还能拯救被互联网冲击的实体业呢！”
说了一句亏钱就被诅咒N句赚钱的杜以宁：……
罢了，朕乏了，你这个说话不中听的逆臣还是下去吧。
不能发杜总的视频，考虑到领导可能会在这方面颇有微词，向文穠只好又去采访了下其他员工。
特别是被杜以宁“点名夸奖”的几个“心腹”。
第一个被选中采访的是闫建虎。
原本向文穠是想在他工位，以其他员工与公司环境为背景进行采访，无奈他坚持“不可以影响其他同事工作”，便又回到了会客厅。
看着早就架好的摄影机，方才还神情淡定的闫建虎不由又局促起来。
作为《小石头历险记》的主要策划之一，他被采访非常正常，原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甚至可以说很新鲜。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简特助在群里发的杜总“口谕”，要求谁都不许提及除《小石头历险记》外的任何项目！
虽然不懂为什么有流量找上门也不宣传，但他们都是“唯杜总主义论者”，便仿佛古代后宫知道秘密却被下了封口令的宫人们，一个个紧张不已。
作为第一个被采访的人，闫建虎更是其中之甚。
一如杜以宁所料，向文穠上来就试探了好几句公司其他项目的事，都被闫建虎打哈哈地糊弄了过去。
猜到应该是杜总和他们说过什么了，向文穠心里叹了口气，也没继续纠结，便开始专注采访闫建虎个人。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是什么学历呢？”
“我是一本育儿杂志的编辑。做了有……三年左右？普通本科。”
想到自己与公司其他人相比拿不出手的简历，闫建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能进杜总公司，说来还是走了点后台。”
走后台？？？
向文穠大惊失色。
这不是职场潜规则吗？他怎么能放在台面上说？！
不对，本来就是杜总自己的公司，给自己招了个合眼缘的员工怎么叫走后门？董事长本就有这个权利！
反正杜总那么心善的人，她不想出这种负面内容！
这样想着，向文穠迅速开动脑筋，思考自己怎么才能把这件事绕过去。
然而，不等她换掉话题，就听闫建虎把自己当初如何为了患病父亲走投无路，又是如何被杜总借着约稿的名义救助的事说了下。
提到当初那些事，闫建虎很是感慨：“杜总公司的福利一开始就很好，非常便于我抽空照顾爸爸。当时我只是想来应聘前台，没准备继续厚颜无耻地让杜总帮我，可杜总好像是从我曾经的上司那里听说了我想当游戏策划的梦想，给了我实现愿望的机会。”
“对于我来说，杜总不仅是救命恩人，更是我实现梦想的伯乐。除了父母，杜总就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崇拜和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人！”
向文穠：……
原来又是她心太脏的锅。
“你居然是漫画的原作者？”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有些诧异。
毕竟是新公司，在员工不多的情况下给予实现梦想机会的举动虽然侧面证明了杜总人好，但也不是特别少见，业内类似情况频出。
但只是做个儿童益智游戏，为了还原度，还特意找来了最懂画风灵魂与漫画萌点的原作者参与，这种认真就不是每一个游戏公司老总都能做到的了。
▍作者有话说:
当初只是为了给广芬茹安插个拖油瓶进去的杜以宁：……
无心插柳柳成荫，她的心里mmp：）
PS
凌晨还有一更，很晚，大家睡醒看
第46章
在向文穠不可思议的眼神中, 闫建虎骄傲点头。
“既帮我实现了梦想，又让改编后的游戏保持了漫画的原汁原味……杜总就是这样喜欢共赢的好人。”
闫建虎的采访结束，向文穠低头, 在笔记本上给杜以宁写了两个标签：对工作认真、乐于助人
这是对她品行的肯定。
第二个被采访的员工是广芬茹。
在广芬茹口中, 向文穠得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杜以宁。
“你的意思是说……”
仔细回想之前收集到的资料, 根据广芬茹的说法，向文穠艰难理了下前后逻辑。
“早从去年, 杜总在漫画网站故意弄了个与市场风向不符的儿插漫画起，就预料到了会有如今的场面？”
不是, 一年前就预料到一年后自己做的与市场相悖的漫画会成为火遍全国的热门手游，这科学吗？
诸葛亮再世？？？
点头, 广芬茹语气坚定：“就好比《小石头历险记》，别看它现在这么火，其实内里经过了杜总好几次的力排众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