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醋的沸点要远低于油的沸点,也就是说,加入醋的油锅看似沸腾了,但其实只是其中的醋达到了沸点,所以克莉斯将双手伸进去毫发无伤。
等到之后的守卫再伸手进去的时候,油温已经到了沸点,所以他就很容易被烫伤了。
这道关卡让克莉斯轻松过关,但那个蹈火验证,却让克莉斯着实冒险赌了一把。
克莉斯知道一种叫‘蹈火节’的节日——在一些地区,蹈火是一种流传的习俗,人们可以赤脚蹈火而不受伤,科学家给出过不同的猜测,但克莉斯认为最靠谱的是蒸汽说。
脚底排出的汗液在炙热的炭火上,会形成一层只比一根头发丝粗一点的蒸汽层,但这个蒸汽层却能短暂地隔绝热量,保护脚底的皮肤,所以为什么蹈火节上,表演的人会先跳舞,跳得大汗淋漓的时候再进入火坑,就是这个原因。
克莉斯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赌一把,幸运的是,她赌赢了。
当然希瑟姆功不可没,克莉斯对他也十分感激:“等到大法官的授权到了,我会立刻任命你为本地区的法官,你是少有的、没有被教会无稽之言冲昏了头脑的人,我相信我们合作一定会很愉快。”
希瑟姆抓了抓棕色的蜷发,不由自主笑了起来,“我的资历看起来很浅,但我相信我可以胜任,克莉斯小姐,不过有一件事必须要和您说一下,您还记得玛莎吗?”
克莉斯点点头:“我的侍女。”
“她告发了您,”希瑟姆道:“她也被关押起来了,既然如今证明您无罪,那么等待她的,就是残酷的惩罚。”
按照法律,如果平民胆敢诬陷贵族,那么就要被处以死刑,最常见的是被乱石砸死。
克莉斯想了想,道:“这个侍女我想亲自审理。”
希瑟姆心领神会,“那我就将人交给您。”
他们正说着话,就见霍普斯金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停在克莉斯面前:“我知道你的真面目,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女巫!你以为自己可以逃脱火刑?我会亲手抓住你的,下一次你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看来让主教大人抓捕女巫的功劳簿上少记一笔,真的让您无法释怀啊,”克莉斯冷冷回道:“不知道您的手上染了多少无辜女人的鲜血,但我应该提醒您一句,您已经走火入魔,沉迷于此了……”
克莉斯上前一步,“多少家庭因你妻离子散饱尝痛苦……Debts must be paid.”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看不见的火星迸溅出来,霍普斯金被她眼中的锋利的光芒所逼退,很快就拂袖而去,但他并不甘心自己无功而返,看着回程路上茂密的山林,他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第5章 克莉斯与密室
舍弗勒古堡中,高大的壁炉熊熊燃烧着,从巨大的天花板上垂落的烛灯十分明亮,而且光照全面,将主位上的克莉斯的影子浓缩在小小的方寸之地。
她坐着,其他侍女们都小心地站在她的后面,低着头等待她的吩咐,也有年纪尚小的女仆,裹在宽大的女仆衣裙中,偶然抬起头来,望着胡桃木桌子上的食物,露出渴望的神色来。
食物确实不少,就算做工很简陋,味道很差劲,但用金盘银碗装着,还是显露出贵族的底蕴来,只不过克莉斯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她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努力想要让自己的鼻子从一股浓浓的猪骚味中解脱出来,但失败了,古堡似乎到处都飘着这股味道。
克莉斯站了起来:“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侍女们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喜色,很明显,她吃剩的食物自然是要分给这些人的,克莉斯秉持着节约食物不浪费的原则,自然也希望食物能够被瓜分干净,但眼前这样的食物也能让所有人吃得津津有味,还是让克莉斯略略吃了一惊。
看看都是食物吧,燕麦粥和煮豆子是最正常的,其次就是烤的发干发硬的黑面包,几乎把克莉斯的牙齿崩掉,这也就罢了,还有切片的白猪肉,正是一切怪味的来源,克莉斯合理猜测这时候的人们大概还不知道给公猪□□来一刀可以杜绝这种怪味……
不过等到她尝到了风干马肉的时候,她又觉得也许白猪肉其实也可以忍受了,因为白猪肉明显是现宰的,最起码肉质还是嫩的,而风干肉简直就是在挑战克莉斯的极限——
没错,她以为这种风干肉应该味道不错,但其实这种风干肉是没有加盐的!单纯把肉挂起来吹干就完成了风干过程,在侍女给克莉斯切肉的时候,甚至还需要费劲地将肉干表面的一层黑得像炉灰一样的油污刮掉!
还有最后一道水果甜点,克莉斯回想了一下,她记得是把苹果和樱桃炖出了一锅粥来,上面还撒了点杏仁!
克莉斯感觉自己很快就必须、必要和必然和古堡的厨娘有个面对面的工作会谈了。
古堡的烧水速度还是很快的,也可能是因为烧火的人多,总之克莉斯很快就躺进了热气腾腾的木桶中,这个世界还是有点安慰的,克莉斯心道,毕竟是伯爵之女,城堡就是她的国中之国。
一个侍女蹑手蹑脚地想要给她擦洗,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有点害怕的样子,手上捏着的白色毛巾也快要被她揉成团了。
“过来给我解开头发。”克莉斯对她道。
这个侍女急忙走到克莉斯背后,伸手去解女主人的发辫,然而她的一双粗粝的手是习惯了做粗活的,即使她用了最轻柔的力道,但还是让克莉斯感觉头皮一疼:“轻点!”
头上的力道顿时消失,但也没了后续,克莉斯扭头一看,才发现这个侍女蹲在地上瑟瑟发抖,蒸汽没有熏红她的圆脸蛋,反而让它更白了。
“你怎么回事?”克莉斯一惊,问道。
“饶命!”这侍女居然害怕地哭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被抽皮鞭!”
克莉斯弄明白了,估计原主脾气不怎么好,不然这群侍女怎么这么害怕犯错,如果犯错就有可能被抽皮鞭。
“你起来吧,”克莉斯就道:“我不打你。”
谁知这侍女更害怕了,刚才还是哽咽,现在直接变成了带着绝望的嚎啕大哭:“我不想进密室!我不要进密室!密室……杀了我吧!”
克莉斯道:“什么密室?”
这侍女的哭声太过剧烈,让浴室门口骚动起来,显然门外还有若干个其他侍女在等待,听到门里的响动,所有人都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你们在干什么?”就见艾玛提着裙子急匆匆赶来,下一秒她也听到了里面的哭声,不由得脸色一变,却道:“你们都下去!”
艾玛挥退了侍女们,打开了门,在弥漫的蒸汽中试探地叫道:“小姐?”
“我在这儿,”就见克莉斯已经快速地穿上了衣服,“艾玛,我对你说一件事,你不要惊讶,但你一定要相信,这几天我被霍普斯金关在谷仓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我忘记了很多事情,我想我需要你为我一一解释一下,特别是这位侍女提到的,一个叫密室的地方。”
狭长的走廊中,侍女们来不及点灯,光线全凭艾玛手上托着的半截白色蜡烛,在幽暗且摇曳的灯影中,两个人影穿行其中,仿佛有无数道潜藏在黑暗中的目光注视着她们,其实是走廊两侧栩栩如生的肖像画中的人物。
很快她们停留在了一堵墙之前,这堵墙看起来仿佛仅仅做一个隔绝和装饰的作用,然而艾玛却停在了这里,并且做了个示意。
难道这就是密室?
克莉斯目光游移在墙上,很快注意到墙上的灯柱是空的,上面有个小小的插孔——她微微一怔,不由自主摸了一下脖子。
她光洁白皙的脖子上有一串钥匙,实际上,只有一把。
一把小巧而做工细致的钥匙。
克莉斯将钥匙插·进去,向右扭动了一圈,就见眼前的墙体活动开来,从右往左逐渐平移,露出了里面深藏的空间。
克莉斯意识到这是个用巨石改造的机关,听说贵族的城堡总有应急避难的场所,想来舍弗勒古堡的建造者也有这个心思,但当她走进去的时候,却意识这里已经完全背离了建造者的初衷——
因为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天呐,看着里面被关在笼子里的毒蛇、角落里被剥落的羊皮、拖在地上的老鼠的尾巴,架子上堆积的牛肩胛骨、各种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还有地上残余的黑色血迹,克莉斯差点没当场呕吐出来。
“就是这里,”艾玛摇头道:“小姐你每天把自己关在这里,钻研和沉迷于这种东西……”
她压低声音,握紧了手中的蜡烛,警示道:“这是巫术!小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这就是为什么玛莎会告发你,没有人不被你吓到!上帝保佑霍普斯金根本没有找到钥匙,但他如果找到了,你想想后果,他根本不需要任何验证,就能将你定罪!”
克莉斯也完全被震惊到了,刚开始她以为密室是个刑讯室,因为那个可怜的侍女害怕成那个样子,宁愿死也不想进密室,但现在她才知道,密室是原主搞巫术的秘密地点。
从艾玛嘴里,克莉斯知道原来原主要搞巫术,就需要大量的原料,原主会命令侍女替她寻找蟾蜍、蛇皮、猫头鹰的羽毛甚至各种草药,同时这些原料需要加工,比如牛骨需要磨成粉,也是这群侍女劳作。
最可怕的是,等原主做好了巫药,这群可怜的侍女就被原主逼着试药,受到了巨大的摧残。
克莉斯捂着嘴巴,努力遏制着胃液涌上嘴巴的生理反应,但她神色更加严肃:“艾玛,我要问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拎起架子上一个黑漆漆的瓦罐,从里面倒出一团金色头发,还有长长的指甲:“我是否用生命进行巫术试验?我是说,残害了人的生命?!”
如果原主用活人制作巫药,试验巫术——那克莉斯认为原主死有余辜,活该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因为这简直罪不可恕,霍普斯金还真没冤枉她。
然而艾玛却摇头道:“没有,小姐,你用的只是从侍女们身上剪下来的头发和指甲,但就这样已经吓得她们魂飞魄散,她们认为你将她们的灵魂分割走了,确实如此,在传说中,如果你要和撒旦交易,第一步就是剪下自己的头发和指甲,然后用鲜血召唤他……”
克莉斯松了口气,原主没有用活人制药就好,而且这样看来侍女玛莎告发就情有可原了,谁也不想当药人,还被‘分割灵魂’不是。
“艾玛,”克莉斯道:“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再搞这些害人害己的东西了。”
艾玛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相信,似乎对她的保证已经麻木了:“小姐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话音未落,就见克莉斯从她手里取走蜡烛,扔进了角落炼药的火炉中,腾地一下火焰就窜了起来。
“这次不一样,”克莉斯忍着恶心将架子上的原料一把扫进火炉里:“这次我可是捡了条命回来,我可能再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所以这条命就一定要珍惜才行。”
接下来两人就忙着‘毁尸灭迹’了,等到她们彻底将密室扫除干净,已经过了大半个夜晚,她们如同做贼一样回到寝室之中,才算是松了口气。
“小姐,你的衣服全是灰。”艾玛见她的身上全都是火烧火燎的痕迹,就去衣柜里给她拿新的内衣去了。
见艾玛背对着她,克莉斯却悄悄将袖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这是一本袖珍日记本,在密室的架子上发现的,她只是大概翻了一下,似乎有一些记录,于是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将这东西烧掉。
她将日记本放在枕头下面,平复了一下心绪,才道:“……艾玛?”
艾玛走过来,将内衣展开,“怎么了,小姐?”
克莉斯犹豫了一下,“我说我好多东西记不清楚了,难道你没有什么疑问吗?”
“这不奇怪,小姐,”谁知艾玛叹口气,出乎意料地回答道:“以前你也失忆过一次,不好的记忆就让它忘掉吧,而且以前我一直以为,上帝不肯垂怜你,所以让你受到了很多折磨,但现在我知道,你通过了那些验证,就是上帝的眷顾。”
她抓住了克莉斯的手臂,紧紧盯着她,脸上的雀斑和天上星星一样一闪一闪:“我们必须深刻领会上帝的意思,明白吗,小姐,我们就在博尼菲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心愿了。”
克莉斯惊讶地看着这个贴身女仆,这个只比自己大五岁的女仆,她这一刻似乎似乎充满了秘密,明明克莉斯记得她跪在谷仓的地上六神无主的样子,仿佛和现在判若两人。
不过克莉斯还是能感觉到,这个女仆是关心她的,这个城堡似乎以她和侍女们分成了两条线,没错,她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而其他人站在另一边,克莉斯带着这样古怪的疑惑,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第6章 珍贵的白面包
克莉斯坐在主桌上,就在她对早餐不抱有任何期望的时候,她看到了银光闪闪的托盘上出现了一块白嘟嘟、软绵绵,甚至还散发着香甜气味的面包!
克莉斯眼睛一亮,她下意识就朝这块面包抓去,没错,这块面包还具有如此松软的手感,上面似乎还流淌着焦烤的蜂蜜,蓬松的表面甚至还有一点香草的碎末。
是白面包没错,让昨晚上被黑面包的坚硬口感摧残了一晚上的克莉斯简直要露出幸福之色了,她张开嘴巴,想象着即将入口的滋味,一口咬了下去。
很快她的嘴型顿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了。
旁边的侍女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神色,见状以为女主人被噎住了,不由得惊叫起来:“小姐?”
克莉斯艰难地咀嚼了两口,勉强将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挥了挥手:“……我没事。”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味觉是不是出了问题,怎么这看起来如此美妙的白面包吃起来却是如此酸涩呢?
这明显是发酸了面包,不过排除味道,面包的口感还算不错,可以看得出来厨师对烘焙火候的掌握,克莉斯又掰下来一块面包闻了闻,确定里面加了鸡蛋牛奶,可能还有一点葡萄酒作为发酵——
这时候她却发现,侍女们的目光都聚集在她手上的白面包上,还有人忍不住咕叽咽了一口口水,完完全全露出渴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