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病好了吗?——梦寻千驿
时间:2021-09-07 09:32:57

  季轻回到顾宅后,第一时间去给顾休承复命。
  “属下总算不辱使命,将姜大夫平安带回来了。”
  顾休承看着他,没说话。季轻见他眼神飘忽,似乎在等什么人,犹豫了一下才道:“姜承志此行也去了,他为了救姜大夫受了伤,姜大夫这会儿送他去姜神医那边去了。”
  顾休承便问:“姜承志,他也去了?怎么回事?”
  季轻便将事情的始末详细说了一遍。面对自己的主子,他吐槽起对方来,就没那么客气了。
  “原来早在事发的时候,姜承志那小子便跟着皇甫述追过去了。其实,我们当时都找到姜大夫,要将她带回来了,结果皇甫述将姜承志给挟持了,姜大夫为了换回他,才以身犯险,自己回到皇甫述身边。原本我们打算再去把姜大夫救回来,就没留意姜承志这小子,也不知他究竟怎么想的,竟然自己跑去偷袭皇甫述,然后就被皇甫述刺了一剑。”
  昏暗的烛光下,顾休承的脸色晦暗不明。
  季轻想了想,又说了句:“其实,他别去捣乱,我们能更快地将姜大夫给接回来。现在可好,搞得他好像多么有情有义似的。”
  顾休承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句:“的确是有情有义。”
  季轻被噎了一句,还想要再说什么,顾休承却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也忙了一天了,下去歇着吧。”
  “可是……”
  顾休承看向他,季轻看到他那个眼神,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讷讷地说:“那好吧,主子,你好好歇着。明儿一早,我就去请姜大夫来。”
  “吱呀”一声,世子的房门被季轻关上,屋内变得寂静起来。顾休承坐在烛火前,摩挲着自己的双腿,久久没有说话,没有动弹,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细碎的说话声,顾休承回过神,便看见那女子推开门朝自己走来。尚未理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右手便被那人熟门熟路地牵了起来,放在她随手搁下的脉枕上。
  “听说你吐血了?”对面的女子问道。
  顾休承有些怔忡,看着她,没说话。
  初念便笑了笑,静静感受他的脉动,又探了探他的额头,看眼睑、舌苔,世子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初念也不介意,一番检查后松了口气,道:“是你体内的余毒,病去如抽丝,本来打算慢慢帮你调理的,吐出来也不是坏事。”
  又问他要了舅父开的药方,看了说:“就按照这个来吧。”
  最后站起身来,道:“那你早些歇息吧,我回去了。”
  顾休承还是不说话,眼睛巴巴地看着她。初念看着他这幅模样,到底没忍住,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下,笑道:“世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嗯?”他总算开口了,虽然只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喑哑的一个字。
  “没事,挺可爱的。”初念朝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到了门口才想起来似的,对他说:“谢谢你呀,世子!今天派人来搭救我,又欠你一回了。”
  说完带上门,眼眸弯弯一笑,转身消失在顾休承的视野。
  顾休承看着那道紧闭的门扉,嘴角微微上扬,弯出今日的第一抹笑容。
  姜承志为搭救初念受的伤,虽然没有伤及脏腑,但毕竟也很严重,不适合总是舟车劳顿,在初念的提议下,经过靖王妃和世子的同意,便留在顾宅内养着。
  这事儿瞒不住,秦氏很快就知道了。她顾不得先前的那些心结,匆匆赶往顾宅,看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儿子,当场就软倒在地。
  姜道飞的伤势还没有好全,如今儿子又变成这样,难怪她接受不了。
  初念自知不得她的欢心,尽量避开与秦氏的见面,主要还是留在自己院中,或是去世子那边为他治腿,每日选秦氏不在的时辰,悄悄地探望一下这对父子。
  但看在秦氏的眼中,却又是一桩错。
  她儿子为了救她,才受的这么重的伤,结果她每天连个面儿都不露,心中的怨憎日积月累,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这日,初念趁秦氏外出,去姜承志那边探望。说了几句话,却发现他似乎心不在焉的,好像有什么心事,便问他:“表哥,你怎么了?”
  姜承志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初念愣了愣,却听他说道:“没什么。”
  他不愿意说,初念也不好多问,等稍晚见了姜道飞,还是顺口问了句,“舅父,表哥他怎么了?”
  姜道飞倒是知道些情况,不过他也不好说,便含含糊糊地说:“跟她娘闹了些别扭,你不用管,过几日就好了。”
  秦氏性子急,脾气上来打打骂骂都是常有的,只是姜承志一向听她的话,也从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现在这样,到底还是有些反常。
  不过事关秦氏,初念也不好插手,脑子里琢磨了一遍,觉得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然而,当秦氏回来之后,却让人传话说,要见她一面。
  初念有些意外,这段时间她们偶尔会打照面,却都心照不宣地当彼此不存在。秦氏会有什么事,能让她放下身段,主动与自己交谈?
  初念想了想,还是对来人说道:“我这就过去。”
  见到秦氏时,她刚从姜承志的房中出来,眼睛红红的,情绪看起来还有些激动。她看到初念时,立刻偏开脸,悄悄抹了一把眼睛,清了清嗓子才沉声道:“找个僻静地方,我要跟你说句话。”
  初念便将她带到花园的凉亭内,让人守在远处,亲自沏了茶,给秦氏倒了一盏,道:“舅母,有话您就说吧。”
  秦氏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初念,念在你还喊我一声舅母,我就不拐弯抹角说什么更难听的话了,只一件事,你走吧。”
  初念愣了一下,不由问她:“舅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氏看着初念,发现她虽然说话带着笑,但眼神中却带着些看透一切的凉薄,不由顿了顿。但丑话既然已经出口,就没道理再收回来。
  “你从小在我们家长大,小时候总问,你爹娘去哪儿了。你舅父总说他们都死了,其实他骗了你,你娘是死了,可你爹还在。你爹姓殷,住在京城,是个大官,你娘在时也极为宠爱她,若他知道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多半是非常高兴的。”
  秦氏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些年,你跟着我们,其实也没过几天好日子。若是去了京城,你就是官家的千金大小姐,锦衣玉食,况且京中繁华,总比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要好上千倍万倍。”
 
 
第38章 不悦   她觉得自己白闹腾了一场。……
  初念对秦氏描绘的美好愿景丝毫不感兴趣, 京中如何,她爹又如何,谁能比重活一次的她更清楚其中的各种细节?
  当下, 她只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氏, 问道:“舅母还没说, 为什么要我走呢?山上的房子烧了, 我如今都住在顾宅,也就去你们那看了两回舅父, 您都忍耐我十四年了,怎的现在反而忍不得了?”
  秦氏冷冷地看向她:“怎么, 你觉得承志为你挡了一剑, 差点儿连命都丢了, 这事儿不值得我怪罪你,迁怒你么?”
  初念顿了一下, 平心静气道:“表哥为了救我而受伤, 我当然内疚心疼,也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帮他治疗,为他调理。您骂我, 怪我, 我都无话可说。可是我想,就算您是我的舅母, 也无权干涉我们之间的血脉亲情吧?”
  “血脉亲情?”秦氏尖锐地笑了一声:“哈哈,你认为承志和你之间,是血脉亲情?姜道飞与你娘之间就不是血脉亲情,姜承志跟你哪来的血脉亲情?”
  初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说错了。
  一直以来,她知晓姜道飞不是自己亲舅舅的事实, 却从来没有真正把这件事放在心中,因为无论前生今世,他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不比任何一个亲舅舅差到哪儿去。
  而姜承志,原来也不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可他也一直将自己当成亲生妹妹一般在疼爱。
  “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舅父抚养我,表哥与我一起长大,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爹还在,我是殷家的女儿,我迟早会离开这里,但那都是我的选择,不必您来插手。”
  秦氏见她这样一副油盐不进的面孔,再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原本只想搁在心中的那些话,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说你与承志之间是血脉亲情,可他今日才给我说,坚决要娶你进门,这事儿你知道吗?”
  初念愣住了,秦氏忽然发难,她想过各种原因,却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回事。
  姜承志要娶她,他对自己竟有这般心思?初念仔细回想两世记忆,根本没察觉到还有这回事的存在。
  毕竟,前世的表兄是成婚了的,与嫂子的感情十分恩爱,一度令她十分艳羡。
  想到这儿,她便隐约猜到了什么。
  要么,是秦氏与他吵架时,话赶话闹出来的误会,毕竟秦氏对自己的偏见很深;要么,便是表哥为了保护她,想出来的什么歪招。
  毕竟才出了皇甫述掳走她的事儿,他帮自己想想办法避开这个人,也无可厚非。只是成亲这事儿,还是罢了吧。
  “这件事,我会跟表哥商量的。”初念道。
  秦氏冷嗤一声:“商量?这件事没得商量,承志他爹就被你娘蛊惑了一辈子,你觉得我会同意承志在你身上再跌一跟头吗?只要有我秦馥娘在的一日,我就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初念不禁回了一句:“我跟表哥之间不是那么回事,我从没想过嫁给表哥。”
  秦氏看着她:“不是那么回事?在这种事情上装傻的本事,你跟你娘还真是如出一辙。既然你说没那回事,那你就走,走得远远的。我知道一个人,可以见到你爹,你写封信托他转送,你爹一定会派人来接你的。以你爹的地位,京中的年轻俊杰还不是任你挑选,到时候你想嫁谁就嫁谁,只求你别再祸害我儿子。”
  写信进京吗?
  初念眼睛微微一眯,怪道殷处道这个老家伙,十多年来都不知道自己有她这个女儿的存在,前世舅父死后不久,却忽然派人来山梅县接她进京。
  原来,竟然是秦氏托人写信给他了?
  初念还没来得及表态,就听见身后一声响动,姜承志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冲秦氏喊道:“娘,你别说了!”
  他身后跟着的,是阻拦不及的家仆,和拄着拐杖的姜道飞。
  秦氏私下来寻初念发难,如今被当面撞破,却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见丈夫和儿子都来了,便道:“姜道飞,姜承志,你们爷俩来得正好,今日咱们当面把这件事说清楚。”
  初念示意家仆退下,自己默默走到舅父身边,扶着他到椅边坐下。
  至于姜承志,自有秦氏去搀扶,她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合适。
  姜承志不敢看初念,只盯着他母亲,恳求道:“求娶初念是我自己的主意,跟她没关系,娘您不要为难她。”
  秦氏怒道:“我为难她?我看是你们为难我!你爹眼瞎,你也眼瞎,她们娘儿俩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值得你们这般神魂颠倒的?”
  姜道飞再听不下去了,沉声开口道:“馥娘,你够了。逝者为大,你说话尊重些吧。”
  “我尊重些?我这些年还不够尊重吗?她的女儿,你比自己儿子都稀罕,恨不得疼到骨子里,什么吃的穿的用的都紧着她先用,我说什么了?好,现在大了,连我儿子都不放过,狐媚得他连自己娘也不认了……”
  “娘!”
  “秦馥娘!”
  两父子同时开口,一个哀求一个发怒,却都是存着求她闭嘴的心思。
  初念已然麻木,对于秦氏的指责,权当耳旁风。
  她看向姜道飞,用平淡的嗓音问道:“舅父,舅母说我爹还在,是怎么回事?”
  事情真相,她心中清楚得很。去京城,也原本就在她的计划中。
  只是没想到,会用这样的方式挑明这个话题。
  不过,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了,正好这会儿人都在,顺便过个明路。
  果不其然,姜道飞对她意外知晓这件事,显得有些不情不愿。但是既然她都问到了,也就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你爹叫殷处道,是个京官。他当年娶你娘时,还只是个五品官,听说现在发达了,成了一品大员了。不过你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不是什么好人。”
  “你娘生你时遭遇难产,身子骨就坏了,那会儿京中很乱,紧接着姜家就出了事儿,满门都被灭了。当时有传言说,姜家的灭门之祸,跟殷处道有关联,就是他在背后策划的,你娘便伤了心,很快就离世了,她不想让你留在殷家,便把襁褓之中的你委托给我,让我远离京城是非之地。”
  初念静静听完这段话,姜家的灭门原因,她前世已经调查得七七八八了,她爹也用了足以令她信服的证据,证明了这件事与他殷处道无关,所以并不会因为舅父的这段话,而再生出什么对他的愤恨之心。
  姜道飞继续道:“你娘既然把你托付给了舅父,舅父就一定把你照顾得妥妥当当。你舅母说的都是气话,你不要在意。”
  他这话一出,初念不由愣了下,舅父在舅母与她发生矛盾争执时,一向的原则都是力求一碗水端平,今日居然当着秦氏的面儿袒护自己,让初念意外之余,又觉得有些感动。
  秦氏闻言也不由呆了呆,很快便反应过来,怒道:“姜道飞,你居然敢这么说?”
  姜道飞也不是完全没脾气的,他瞪了妻子一眼,沉声道:“行了,秦馥娘。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娘,有心结。但这些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孩子是无辜的,这些年初念是被你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脾性,你不清楚吗?你自己扪心自问,今天闹这一遭是不是全无道理?”
  秦氏被他怼的想要辩解又一时无言,姜道飞却没等她开口,又看向姜承志,道:“你也别跟你娘瞎胡闹了,婚姻大事,是如此儿戏的吗?”
  姜承志本想说他并没有儿戏,但一想到刚刚听到的内容,初念那句斩钉截铁的“我从没想过要嫁给表哥”,不免有些心灰意冷,低了低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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