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病好了吗?——梦寻千驿
时间:2021-09-07 09:32:57

  小厮连忙取来干爽的巾帕帮他绞发,忍不住想道:殷娘子便在外头等着,多久也会等的,偏偏世子这般心急,这便是心悦一个人的滋味吗?
  一时半刻都等不得了。
  初念在园中的凉亭里等着,仆妇听说她来,第一时间呈上了她爱吃的点心瓜果,这些都是兰溪苑常备的。荣嬷嬷是见惯了这阵仗的,并不在意,反而因为靖王妃的暗示,说话间拐弯抹角地给自家世子说好话,希望能让这小两口情意相投。
  初念只当听不懂她话里话外的撮合之意,含笑与她闲谈,顺便看这园中的风景。
  兰溪苑这段时间经过了几番改造,毕竟原本是个用来养病的别院,如今主人已康复了,自然要做些变动。除了方才世子泅水的那个池子,不远处还开辟了一个演练场,放着刀枪剑戟等兵器,还有箭靶。
  现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世子纸上谈兵,操练黑甲军多年,竟误打误撞练出了一支精锐,却是意外收获。此刻他身体大好,也开始自己训练了,只是初念之前来时,竟没有遇到过,也不知他练得怎么样。
  正好奇着,便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世子发丝微湿,在头顶处随意挽了个马尾。
  荣嬷嬷见了,连忙说:“怎的不擦干头发?”
  世子与她也是极亲近的,便道:“已经干了。”
  初念却干脆上手捏了捏,果然被绞得很干爽,只是看着有些湿潮,便顺手将那发带给解了,说:“束起来还是有些潮气,反正在自家,就散着吧。”
  世子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他发丝垂散,在清风中微微拂动,更显得玉质风流,眸中是浓浓的、丝毫不遮掩的情意,令人不敢直视。初念更听不得他这般乖巧低沉的嗓音,目光有些尴尬地飘了飘,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世子见了,眼神暗了暗,却很快打起精神,问她们:“在聊什么呢?看你们刚刚说得热闹。”
  荣嬷嬷便道:“在说你练习骑射的事。”
  方才荣嬷嬷见初念看向那箭靶,便说起这事儿来。兰溪苑地方小了些,世子有时候去城外别庄,那里地方宽敞,可以跑马。初念多问了几句,得知世子和靖王妃的护卫们,会定期去那边训练,便更好奇了。
  说起这个,荣嬷嬷和兰溪苑的仆从们都有话说了,纷纷夸赞世子的箭术好。
  初念却道:“真有这么好?咱们来比试比试吧。”
  初念前世闲来无事,也曾练过箭术,只是当时身子差,准头是有的,但力道不足,没什么杀伤力。如今却是许久没有练习过了,不知现在的身子骨,会当如何。
  世子果然应下了。
  一行人便来到演练场,世子与初念两人各自取了一张弓,都没有托大,暂时不去碰那沉重的战弓,都选了趁手的型号。
  百步开外,初念先发制人。伴随“咻”的一声轻响,箭矢稳稳地飞了出去,片刻之后,扎在靶心。身边响起一阵惊呼,初念嘴角轻扬,瞥见世子给她竖起一根拇指。
  接着便是世子。
  只见他身子端正挺拔,撩到身后的长发随风轻扬,他稳稳地拉出弓弦,初念单看那绷出的弧度,便知道这箭的力道是自己的数倍了。
  果然男子的劲道天然胜出女子吗?即便他半年前还是个病弱书生?
  初念有点不服气。
  仅这一闪神的功夫,世子箭矢飞出,隐隐听见“咚”的一声轻响,那箭矢刺穿了箭靶,径直扎进其后的草墙内。
  初念看着一旁自己的箭靶,箭矢还稳稳地嵌在里头。
  不知怎的,就有点生气。
  偏偏世子还冲她扬起一笑,得意地问道:“如何,还是我厉害吧?”
  初念气得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结果发现硬邦邦的,拧都拧不动,更气了。
  她嘴硬道:“我只是许久没练习了,等我回去让我爹在院子里也装一个箭靶,咱们来日再见分晓。”
  世子难得见她这般赌气的模样,觉得十分新鲜,便道:“那你便在这边练好了,咱们便可日日都比一比了。”
  初念隐约觉得,或许女子在力气方面天生是弱于男性的,但就这么认输了,却不甘心,便立刻应下了。
  但当下却不想再试,她想起自己的来意,说:“先不比了,给你把把脉。”
  世子那日忽感不适,脉相也一度有些紊乱,这段时间便不时为他诊治,他的心跳、脉动仍有奇怪的起伏,但至今没有查明缘由,初念不放心,今日便又来了。
  世子闻言有些心虚,但还是乖乖配合,领着她去自己院中,开始每日的诊断。
  或许是因为最初的药浴那段经历,他二人之间没有任何隔阂,所以初念待世子,总比其他病患少了些不必要的规矩和界限,该当如何便如何。
  只是世子已经不是当初的世子,他对她有了绮念,软玉温香就在眼前,难免心浮气躁,呈现在诊断过程中,便为那结果增添了几分不确定性。
  初念感受着世子不同寻常的心跳韵律,依旧百思不得其解。询问他的一日三餐、日常生活,却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得依旧暂时搁置。
  “那你平日里多多留意,一旦有什么觉得不对,便及时差人去找我吧。”
  天色渐晚,她也不好久留,看完诊便要告辞。世子将她送至门外,照例嘱咐暗卫一路悉心护送,万万不得有任何闪失。
  暗卫领命,跟着初念的马车,徐徐向殷府出发。
  远去的马车消失在视野尽头,世子才转身回府,但身后忽然传来的动静,令他骤然升起防备。好在季轻已经为他挡下了来自暗处的毒箭,身侧的多名暗卫都向那毒箭的来处扑了过去。
  那暗处的杀手却极为精明,发箭之后便立即撤离,毫不恋战。季轻与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余下的护卫回到世子身边,仅那几人追了过去,务必将人解决掉。
  那杀手该是知道这一击并不能得手,留下也没有好果子吃,才匆匆离开了现场。
  这已经是他们面临的第七个杀手,前面的几人也是类似的手段,被他们反杀了几个,也生擒了两名。这些人嘴巴倒是不严,很轻易地招出了幕后的指使者,便是世子的老熟人——皇甫述。
  自那日在游船上忽然发难,皇甫述便开始派人暗杀世子。屡屡不能得手,却也一直没有放弃,那杀手应当得了指令,即便不能取世子性命,也不能让他高枕无忧,三不五时地便要发起一次伏击,务必使他不得安宁。
  皇甫述对世子的恼恨,如今他已经清晰接收到。防备了这许久,世子也有些恼怒了,对季轻道:“让你预备的反击准备好了没有?也让这位皇甫公子见识见识你们的手段。”
  季轻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如今总算得了明确指令,立刻点人出发。
 
 
第68章 心病   若无心药,难不成便就此等死?……
  初念回到殷府, 便听容娘说,有山梅县的来信。
  舅父在她及笄礼结束后,便对她彻底放下心来, 到底记挂着家中, 便决定回家去了。外头局势混乱, 但殷处道和世子这边都派了专人护送, 轻车简行,倒也安全。
  直至今日, 护送的人都安全回京,还带来了舅父的书信, 想来已经安然到家了。
  初念连忙拆开来信, 舅父果然写道:路上一切顺利, 家中也都平安,如今他们都住在山上的新宅, 新聘的护院很是靠谱。姜承志也在信中说了几句话, 提到秦氏难免说了几句好话,还主动提到秦氏正在为他议亲,看来当时说的年少心思, 已经过去了。
  初念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希望他能早日遇到前世的嫂子,夫妻举案齐眉, 相敬如宾。
  她写了封回信,将近期身边发生的事情简单都说了一遍,此外便是叮嘱他们注意安危。好在石壁山地处隐蔽,人迹罕至,外界就算打得天昏地暗,也不会波及到那一片世外桃源, 只要不被刻意针对,都是非常安全的所在。
  初念其实内心很是怀念那种与世无争的避世生活,十分自在。
  或许,京城诸般事了,她也可以寻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避世而居。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眼下,却还有千头万绪的事情需要处理。
  前阵子,殷陆把他调查到的,关于殷十二里通豫王的事情告知了殷处道,殷处道大惊失色,却只能关起门来秘密处置。
  这事藏得隐秘,初念也是从殷陆那边听来的过程。殷陆说,当时殷处道喊来了族长和殷十二,拿着证据与他当面对质。面对铁证如山,殷十二供认不讳,痛哭出声只求一个悔改机会。但这等危及整个家族生死存亡的事情,殷处道并不留情,把他交由族长处置,最终他被宗族除籍。
  殷十二心怀怨愤,却到底不敢将被除籍的具体因由嚷出来,连夜带着他的妻儿老小离开京城,也不知是不是投奔豫王去了。
  不过,一个被除族的族兄,再犯下什么事,对殷处道的影响便也没那么致命了。
  人各有志,没有拦着殷十二去追求他想要的富贵,已经是殷处道最后的仁慈。
  几日后,初念手里的两名特殊病患先后痊愈,她心道:等了这么久,或许总算可以打消某些人的顾虑了。
  果不其然,在那两人被宣布结束疗程的三日后,殷府忽然有圣旨上门,宣召她进宫为莞贵妃治病。
  除了初念之外,其余人等都露出了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神情。
  当今圣上荒淫无度,后宫嫔妃无数,但常年荣宠不衰的,却只有那一位,便是这位久病在床的莞贵妃。
  皇帝殷离的性子喜怒不定,殷处道平日里应付得就极为艰难,万万没想到自家女儿因为医术出众被宣召入宫,心中涌上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但也不能阻拦,宣旨太监袖着手在一旁等着,竟是要立刻带人进宫了。
  初念倒是对这道圣旨期待已久,当即回去整理了药箱,跟进宫去。
  皇城守卫森严,便是那带进去的药箱,里里外外都被搜检了许多遍,藏在暗处的护卫,自然没法跟进去。消息很快传到世子那边,顾休承不禁坐立难安,初念对这事儿完全没有给过旁人任何预兆,突如其来的进宫之行,让她独自去面对那传闻中性格乖戾、残暴的帝王,让人无论如何也难以放下心来。
  世子沉着脸唤来季轻,嘱咐道:“去打点一下,我要知道她在宫里的一切细节。”
  宫墙高耸,守卫森严,这要求乍一听挺离谱,但其实殷离自即位以来,至今未能收服群臣,外有世家把持朝政,内有宫妃秽乱宫闱,偌大的皇宫在有心人眼中,其实如同千疮百孔的筛子,处处都是漏洞。若有心探查,就算是殷离本人的一日三餐,也能觑探一二。
  是以,季轻闻言面不改色,领命而去。
  往日里他们没有必须这样做的必要,但如今却不一样了。
  却说初念乘坐宫里的马车缓缓驶入皇城,之后便换了轿撵,却并未按照她记忆中的路线驶向莞贵妃所在的毓秀宫,而是往东边某座并不熟悉的宫殿走去。初念的手在膝上药箱轻轻拂过,到底没有轻举妄动。
  待轿撵停稳,果然有一名宫装妇人上前,领她去偏殿搜身。查明无误后,才将她带至空旷疏阔的正殿。殿内正北方向一张玄色案几,一人伏在几上,支着脑袋神情莫测,初念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了视线。
  身后的宫妇在旁低声催促:“见了圣上,还不行礼?”
  初念便屈了屈身子,行了个万福礼。那宫妇显然不满,又待纠正,却听见殷离淡淡道:“行了,你退下吧。”
  初念起身后也并未抬头,却能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流转,沉默良久之后,殷离忽然开口,语气极冷:“你就是姜丞的外孙女?”
  初念顿了一下,回道:“是。”
  “医术跟你外祖相比,如何?”
  初念表情平静,回道:“民女不曾见过外祖父,无从得知。”
  “朕觉得你还不错,青出于蓝,胜于蓝。”殷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外祖父这个人,有些自负。先帝病了那么久,旁人都说治不了,他偏说能治,结果呢?人还是死了。这种说大话的家伙,我处死他,不算过分吧?”
  初念袖中的手慢慢掐入掌心。进入这座皇城,前世调查到的,关于姜氏破灭的真相便逐一浮上心头。
  如果说她和殷氏的死敌是皇甫氏,那姜家的仇人,便是眼前这位。
  或许是仇恨被埋藏得太久,以至于想起来,依旧能维持着面不改色。殷离不错过初念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却始终一无所获。
  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眼前的女子尚未出生,一个在乡野长大的弱女子,就算知道了什么,又能如何呢?
  这段时间派人将初念调查得一清二楚的帝王,觉得自己真是谨慎过度了。
  “行了,去看看莞贵妃吧。能不能治的,先说清就好,千万别逞强。”
  初念微微抬眼,便瞧见帝王脸上扭曲的神情一闪而过。
  殷离见她抬起头来,面上毫无惧色,倒有些意外,却也没追究,扬了扬手,道:“去吧。”
  初念便退离这座宫殿,在外等候的宫人见她出来,再度请她上轿,这次是往毓秀殿无误了。
  初念顺利地见到了莞贵妃,她与自己前世初见时没什么分别。不同于世子病入膏肓时依旧绝美脱俗的风骨,莞贵妃的病,令她苍白憔悴,面容枯槁,眉宇间虽然能窥得当年的一两分美貌,但总的来说,却有些脱了相。
  可就是这样的莞贵妃,却在后宫之中独得盛宠,便让人不得不相信,陛下对她是真爱。
  虽然,莞贵妃自己或许并不稀罕这份独特。
  初念为莞贵妃把脉,病榻上的人本能有些抗拒。
  身后的宫女低声道:“太医们都说,娘娘的病乃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惜无人知晓娘娘的心事,还请殷娘子多多开解娘娘。”
  初念听了,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未理会。莞贵妃虽抗拒治疗,但她能有多大力气?初念仅用一只手便将她牢牢压制,一手抚上她细瘦到皮包骨的手腕,找到脉搏。
  把脉之后,又细细查看了眼底、舌苔、指甲,在四肢、胸口、小腹等处按压叩听,再叫人取来先前的医案细细查看,一番准备之后,便提笔刷刷写下药方,命人去煎来,自己则燃艾开始针灸。
  待药煎好,她这边针灸也告一段落。
  莞贵妃却不肯吃药,宫人束手无策,初念将用具收好,道一声我来,便一手捏住莞贵妃两下颚,一手接过药碗,咕咚咕咚一气给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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