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落,她仍有些不放心地问了句:“如果你喜欢的小姑娘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伏铖不假思索地道:“我没有喜欢的小姑娘。”
陆灼霜皱起了眉:“我就举个例子,假如你有个喜欢的小姑娘,但是人家不喜欢你,你该怎么办?”
伏铖很是认真地想了想:“那就把她抢过来。”
陆灼霜:“……”
年轻人,你这思想很危险啊。
她耐着性子与伏铖道:“你喜欢的小姑娘若不喜欢你,你就换一个去喜欢呗,世上这么多姑娘,总能遇上与你情投意合的那个。”
伏铖一脸不解:“我喜欢她,她就一定得喜欢我吗?”
陆灼霜已经有些忍不住想打人:“她不喜欢你,你们怎么在一起?”
“把她抢过来不就能在一起了?”
第15章 我家徒儿真是……
陆灼霜哑言,扶额道:“不可以,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抢的,你现在还小,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情。”
伏铖睁大眼,歪头望着她:“那师父可愿告知徒儿何为爱情?”
陆灼霜垂着眼帘想了半天:“爱情是……”
鬼知道爱情是个啥玩意儿,洗洗睡吧,这种东西不是阿宅能够说得清的。
可陆灼霜仍觉,很有必要纠正他这歪到没边的爱情观。
她思索良久,终于憋出一个《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以马文才为例,告诉伏铖,豪取抢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人家小姑娘宁愿化蝶都不要与你在一起。
陆灼霜说完,立马去问伏铖有何感情。
伏铖沉思片刻:“马文才若是早些发现祝英台是女儿身,先下手为强,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陆灼霜:“……”
她这么一正经人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徒弟?
这一夜,陆灼霜又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死活想不通自家可可爱爱的小徒弟怎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竟半点都不了解这个孩子。
既不知他来自何方,也不知他可有父母,又为何会出现在断崖这种地方。
现在的她内心无比纠结。
一会儿想冲去隔壁,直接把他摇醒,将这些事统统给问清楚。
一会儿又在想,他出身定然不会太好,也没必要再去揭人小朋友伤疤,太阿门必然早就盘查过他的身世,这些事自无需她来费心。
陆灼霜思来想去,终究还是输给了一个懒字。
成功说服自己,继续瘫在床上。
可她仍止不住地胡思乱想,甚至都已经开始反思,自己这个做师父的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只管物质,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深入去了解那个孩子。
陆灼霜越想越精神,甚至想去院子里跑上两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正当此时,隔壁房陡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最是宁静,除了那些一早便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的鸟鸣,再无其他声响,过于安静的环境里,隔壁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都听得清清楚楚。
陆灼霜抬眸,狐疑地看了眼隔在两间房之间的墙。
下一刻,又有一道沉闷的推窗声自黑夜中传来。
陆灼霜闻声而起,赤脚走至窗前,纱质的窗帘被她掀起一角。
窗外天色破晓。
今日许是个日头不大的阴天,厚厚的云层堆积在天幕之上,像极了她梦里飘过的那些白胖绵羊。
一只略显肥硕的仙鹤展翅飞来,扑棱着翅膀停靠在隔壁房窗台上。
伏铖动作娴熟地翻身上鹤,不多时,这一人一鹤便已远去。
陆灼霜外衫都来不及套,匆匆忙跟在他们身后。
怪不得他对胖仙鹤的行踪了如指掌,感情这两只早就勾搭上了。
陆灼霜现在的心情是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复杂。
也不知他们这般神神秘秘的是要做什么。
约莫半盏茶工夫后,胖仙鹤终于停了下来,将自己藏在一朵蓬松软绵的云里。
一贯爱穿红衣的伏铖今日也十分反常地穿了一身素色,想来是早有预谋。
陆灼霜见状也止步,藏于一团白云中。
她来的时候一心跟在胖仙鹤屁股后面走,全然没注意周遭环境。
直至一群握剑的年轻弟子鱼贯而入,填满演武场,陆灼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此处竟是隶属四师兄白烬管辖的无妄峰。
四师兄白烬外出游历已有五年,至今都未回太阿,此处便暂由二师兄苏衍代管。
事已至此,陆灼霜已大致猜到伏铖来此处是为何故。
躲在云里的小小少年正全神贯注盯着场上弟子看,时不时伸手跟着比划几下。
他学东西快,记性也比寻常人好,这般基础的剑法,跟着比划两遍,回头就能一个动作不漏地舞出来。
陆灼霜悄无声息地靠近:“你想学剑?”
伏铖就这般猝不及防地被吓一跳。
他抿着唇,不说话。
身下胖仙鹤已抖如筛糠,且认真思考着,该不该供出主谋。
陆灼霜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颇有几分无奈地看着他:“年纪轻轻的别这么闷骚行不行?想要什么就跟我说,要知道,小孩子不睡觉是会长不高的。”
说着,还用手比了比他的头:“你看看,都七岁的人了,还没我心口高呢。”
陆灼霜鲜少与外人接触,自不知伏铖已是同龄人种最高的那个,说来说去,还是她如今这副壳子生得太过高挑,甚至都不输给普通男子,这才造成了她觉得伏铖个子矮的错觉。
伏铖目光掠过陆灼霜心口,依旧不出声。
陆灼霜早已接受他时不时变锯嘴葫芦这一习惯。
换作从前,她定然会因为懒得说太多,而选择直接略过此事,经过昨晚那一整夜的反思,她下决心要做个负责任的好师父,还是不能把这么可爱一孩子养歪。
她耐着性子与伏铖解释,门派为何不让他们那么早接触剑。
剑修无疑是所有修仙派系中战斗力最强者,可有句话叫做“过刚者易折”,放眼全修仙界,不论哪个时代,修士伤损最多的永远都是剑修门派。
也正因如此,太阿门才会摸索出这样的教学方式,先修心,后修身,再修剑。
陆灼霜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也不知伏铖可都记进了心里。
从任何角度来看,陆灼霜都称不上是个严师,更遑伏铖做事向来有分寸,陆灼霜便也没多想,只给伏铖与胖仙鹤各赏一颗爆栗,此事便算揭过了。
陆灼霜觉着,让伏铖这么小一孩子天天和自己宅一块也不叫个事,倒不如让他再往上跳一级。
这孩子早熟,和低年级的小萝卜头待一块自无话聊,跳个级指不定就能交到朋友了。
陆灼霜越想越觉此计甚妙,当即决定要领着他去找二师兄苏衍处理跳级的事。
苏衍所住的望月峰离破虚峰很近,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就能到。
却不想三师兄梅有谦也在此地。
陆灼霜一声不吭跑来望月峰,着实令二位师兄感到意外。
苏衍尚未来得及开口,本还安安静静坐在太师椅上的安红豆顿时弹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去,笑盈盈地道:“小师叔好!”
陆灼霜微微颔首,端着架子,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显高冷。
心中却在腹诽: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大家都这么爱串门的吗?
平日里,她是想尽了法子避开这些熟人,故而,今年还是头一次见二位师兄。
陆灼霜出现的那一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一时紧张,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梅有谦也起身走了过来:“是小师妹呀。”
语罢,又递给陆灼霜一个锦盒,笑得简直都要合不拢嘴:“我那不成器的徒儿今年又不小心得了个金丹期魁首,这是剑修盟送来的彩头,太阿门各峰亲传弟子都有,小师妹既来了望月峰,我便不再遣人去给你们送。”
苏衍也不知何时跟了过来,他先是顺着梅有谦的话道了句:“铁柱这孩子打小就天赋异禀。”
尔后,话锋陡然一转:“这彩头也有我家红豆出的一份力,他这剑仙盟副盟主从来都是向着太阿门的。”
话音才落,这师兄弟二人便目光灼灼盯着陆灼霜,都在等她来夸赞自家徒儿呢。
陆灼霜愣是被这二人的目光给逼得冒了一身的冷汗。她斟酌半天,就挤出俩儿字:“不错。”
本以为这话说得已经够敷衍,岂知,除伏铖以外的所有人都沸腾了。
有生之年竟能得到凌霜仙尊一句夸赞,安红豆激动得话都说不顺溜:“我……弟,给小师叔准备了一份最特别的……小师叔且等上一等,我马上回来!”
看似含蓄内敛的独孤铁柱反应则更夸张,她攥着衣角,弱声弱气道:“弟子会努力成为如您这般强大的亻”
“噗……”
一口鲜血涌上喉,硬生生将“修士”二字堵回肚子里。
独孤铁柱的血跟不要钱似的吐,陆灼霜吓得魂都没了,众人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样。
陆灼霜是真担心这姑娘吐着吐着人就没了,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脸。
岂知,被陆灼霜盯得脸颊飞霞的孤独铁柱吐得愈发厉害了,她边吐边道:“小师叔不必挂念,弟子氵”
“噗……”
陆灼霜赶紧收回目光,再也不敢多看她一眼。
苏衍的声音便在此刻传来:“小师妹来我这儿是为何事?”
梅有谦也在这时注意到了站在陆灼霜身侧的伏铖:“咦,小师侄今日怎没去上学?”
问题一下来太多,陆灼霜决定继续做个惜字如金的大佬,疯狂给自家徒儿使眼色。
伏铖会意,将话茬都揽在自己身上,然而,他也不是个话多的主,便只道了一句:“弟子已提前学完这一整年的课。”
短短一句话包含的内容可多着呢,苏衍与梅有谦皆是一愣:“不愧是小师妹带出来的弟子。”
短暂的沉寂之后……
梅有谦清了清喉咙:“说起来,我家铁柱当年识字也挺快……”
他话才说一半,便被苏衍截住了话头:“红豆这孩子当年也是九岁就学完了所有课程呢。”
说好要沉默到底的陆灼霜也跟着凑热闹:“铖儿那手文章写得可真是……”
……
伏铖就这么静默无言地看着几个师父展开新一轮的攀比。
最后,还是独孤铁柱弱弱出声,止住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梅有谦送完东西炫耀完徒弟,带着比平日多吐了两碗血的独孤铁柱先行离开。
苏衍也终于想起陆灼霜来此的目的,忙道:“铖儿明日便可去新的班级上课。”
陆灼霜道了声谢,准备带着伏铖一同离开。
苏衍起身相送陆灼霜师徒二人。
变故就在此时出现。
姗姗来迟的安红豆又一个箭步冲来:“小师叔且慢!”
他跑得太过急切,全然没注意地上的门槛,好端端一元婴修士竟能被门槛绊得飞出去,还好死不死撞在了自家师父背上。
走在前头的陆灼霜只觉背后都乱成了一锅粥,眼看苏衍就要与安红豆摔做一团,陆灼霜连忙转身去扶。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苏衍的脸就这般砸在了陆灼霜肩上,她雪白的衣服上凭空多出一张大花脸。
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只余风声在吵闹。
静到趋近诡异的世界里,苏衍不慌不忙补上口脂,轻声叹息:“做修仙界第一美男不容易。”
陆灼霜抬头看了看他的脸,又低头瞥了眼印在自己衣裳上的大花脸,露出了然的表情。
做修仙界第一大佬也不容易。
所以……
“二师兄可否教我敷粉描眉?”
第16章 笑起来才可爱
窗外大雪纷飞。
伏铖手腕微转,笔落,写完最后一字。
他揉了揉因长期保持同一姿势而开始酸胀的肩颈,无意识抬头,瞥了眼位于两米开外的陆灼霜。
陆灼霜正在对镜梳妆。
她脸上的妆容依旧惨不忍睹。
原本浓淡适宜的眉硬生生被涂成了两条扭曲的毛毛虫,嘴更是红得像刚吃过小孩一般。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陆灼霜敲着桌无能狂怒:“这是个什么鬼!”
伏铖悠悠收回目光,嘴角微翘:“夜叉鬼。”
几乎就在他尾音落下的那一霎,一盒蕴含着陆灼霜怒气的胭脂呼啸而来。
伏铖侧身,淡定接住:“师父,你这个月已砸坏了两盒胭脂。”
陆灼霜咬牙切齿:“我恨!”
她都跟二师兄苏衍学了这么久,怎就是学不会!
果然,化妆也是需要天赋的,而她,显然就是完全没天赋的那种人。
陆灼霜这一嗓子吓醒了团在伏铖膝上小憩的小茸,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四顾。
伏铖伸手,挠着它下巴轻轻安抚着,嘴角又向上扬了几度。
“师父,你说过,今年若是再把这两个字挂嘴上,你就是小狗。”
陆灼霜垂眸,瞟他,答得理不直气也壮:“那是凌霜仙子说的,关我陆灼霜什么事?”
说完,气呼呼地走进盥洗室,鞠水去洗面上脂粉。
她脸上的脂粉是用花汁与米粉所制,遇水即化,不消片刻,陆灼霜便素着脸走出盥洗室。
窗外一片银装素裹。
几个少年少女在院子里比赛扫雪,又恐会惊扰到凌霜仙尊,竭尽所能地压着嗓子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