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茶的冲泡方式很简单, 无需加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 用沸水冲泡即可。
然, 这桃花茶性寒,冲泡时需得严格控制住量, 毕竟,曾有人饮此茶时不慎放多桃花, 险些拉去了半条命。
思及此,伏铖的嘴角又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那人穿得这般单薄,又在冷风中站了足足两个时辰, 纵使是修士,肠胃怕是也受不得这等刺激。
待茶泡好,伏铖也已敛去笑,又恢复成那副不苟言笑的清冷模样。
生动诠释了,何为变脸比翻书还快。
伏铖端着茶走入凉亭。
凉亭中,那人正弯着唇与陆灼霜谈笑。
“仙尊今日瞧着似与往日有些不同。”语罢,他俯身上前,轻轻嗅着陆灼霜发丝间的香气,轻声喟叹:“百合花香的梳头油竟也与您相衬。”
他离得太近,陆灼霜甚至都能从他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也熏香,不是幽雅清冽的冷梅香。
他身上的香带着几分暖意,虽好闻,却无端令陆灼霜觉着发腻。
伏铖端着茶,越走越近。
那人不动声色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伏铖,又与陆灼霜拉近一寸,二人的鼻尖几乎就要相互触碰到。
他嘴角漾出一抹笑,柔声道:“别动。”
呼出的热气轻轻扫过陆灼霜面颊,微微有些痒。
陆灼霜便真停住不动了,垂着眼帘任那人折腾。
那人撩拨得很卖力,葱白的手指插入陆灼霜发丝,轻轻梳理着。
陆灼霜全程心如止水,宛若老僧入定。
她心中其实也有一些不适,可这种不适感又与伏铖相处时不同。
伏铖这般对她,她无端紧张莫名别扭。
这人这般对她,她竟有些轻微的反胃,甚至想动手打他……
那人尚不知陆灼霜心中所想,又凑近了几分,几乎就要贴上陆灼霜的唇。
暖香铺天盖地而来,一下将陆灼霜笼罩在其中,陆灼霜已不耐地皱起了眉头,大男人弄这么香是要做什么?
她有些绷不住了,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正当此时。
一团黑影兜头盖下,遮住了阳光。
石桌上传来“砰”地一声闷响,刚从水壶里倒出的沸水就这般不偏不倚地溅了那人一身。
茶水滚烫,那人穿得又轻薄,此时气温也已升高,倏忽间,烫得那人面目扭曲。
他早就对伏铖有意见,经此一折腾,眼中的怒意掩都掩不住。
伏铖早就做好了准备,赶在那人发作前,往陆灼霜身边一靠:“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依旧是那无波无澜的声调,这歉道得毫无诚意。
他甚至还扬起唇,朝那人恶意一笑。
角度与位置拿捏得很好,陆灼霜绝不会发现他的另一面。
寂灭看戏看得可来劲,在伏铖脑海中嘻嘻笑道:“对,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那人也算是两面三刀的一把好手,想不到今日竟会遇劲敌。
他出身不佳,亦无任何修仙天赋,全靠一副好皮囊在高阶女修中穿梭周旋来获得资源。
通俗来讲,此人就是个职业小白脸,能否拿下陆灼霜这条金大腿,于他而言,可是关系到下半辈子的饭碗。
他不会轻易放弃。
平日里也算是慧眼如炬的陆灼霜还真被伏铖给忽悠了过去。
与其说伏铖演技有多好,倒不如讲,陆灼霜潜意识里就是偏向他的。
更何况伏铖出现得这般及时。
即便没有他从中作梗,陆灼霜怕是也会忍不住甩那人一巴掌。
无他,老娘养你是为了找乐子,而不是莫名其妙遭你轻薄。
无需自己动手,陆灼霜也乐得清闲,否则,还真担心会把控不好力道,把人给打残了。
她转眸望向那人。
那人正狠狠瞪着伏铖,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狰狞模样。
待他发觉陆灼霜目光之际,为时已晚,来不及收敛外泄的情绪,被陆灼霜抓了个正着。
呼吸骤然一滞,那人于顷刻之间变了脸色,贝齿紧咬下唇,眼中雾气朦胧,却依旧什么都没说。
这等情况,多说多错,倒不如闭上嘴,来博个同情,左右被也是他被沸水烫了。
伏铖功成身退。
勾了勾嘴角,声音却没变:“我去给你换一杯茶。”
那人弱声弱气地道了句:“有劳了。”
颦着眉掀开衣袖,露出一片被热茶烫红了的肌肤。
那人越是这样,陆灼霜越觉烦躁,这年头的男人怎都这般矫情了?不过是被沸水烫了下,就要死要活的。
她无端又想起了伏铖身上那道贯.穿他半边身子的疤。
不由轻叹,吃软饭的和吃硬饭的到底还是有区别。
奉上新茶以后,伏铖又一言不发地进了厨屋。
陆灼霜还未用早膳,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只能做些快捷简约的。
伏铖也是万万没想到,桃花茶竟这般生.猛。
他才走进厨屋,便闻凉亭中传来“噗”地一声闷响。
伏铖当即止下手中动作,循声望去。
但见凉亭中的那人憋得满脸通红,陆灼霜亦满脸震惊。
然而,凉亭中“噗噗”声不断,甚至,还隐隐有臭味飘了过来。
那人终于坐不住了,涨红着脸从石椅上窜起:“仙尊,厕轩在何处?”
陆灼霜抬手指向竹楼后的那排矮房子,不待她出声,那人已箭一般地冲了过去。
寂灭的声音适时在伏铖脑海中响起:“你莫不是偷偷给他撒了巴豆粉?”
伏铖面无表情地道:“我岂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
他若真放了巴豆,陆灼霜一查便知。
那人饮的茶水与陆灼霜一般无二,就连花瓣的数量都一模一样。
他没做任何手脚,充其量就是没给那人开门,让那人在冷风中冻了两个时辰,此后,又给他端上一杯性寒的桃花茶罢了。
身而为修士却这般弱不禁风能怪谁?
桃花茶的功效大大超出伏铖预期,那人一整日都是在厕轩中度过的。
陆灼霜招来的第一个夫婿就这般悲惨下岗。
明日还有人要来试岗,陆灼霜却一脸倦容的拒绝了。
她得缓一缓。
或许她这个思路就是错误的,怪不得电视剧里的女妖精都喜欢用抢的,软饭男果真鸡肋。
伏铖把陆灼霜的神色尽收眼底,十分贴心地道:“师父,你这般耽误人家的时间着实不妥。”
伏铖这般温声细语,却听得寂灭心中发憷:“你又想对人家做什么?”
最狠莫过于诛心,伏铖今日这招,可真真是比杀了那人还毒,偏生他还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
伏铖笑而不语,明日就知道了。
陆灼霜选中的这几人都尚未筑基,需得乘坐仙鹤来破虚峰。
鹤潘安如往常那般,早早便守在了山脚下,静静等待第二个倒霉蛋。
此人亦生了副好皮囊。
唇红齿白,宽肩窄腰长腿,一看就是个合格的小白脸。
他便是三人中的那个擅歌者,天生一副好歌喉,伏铖听了想落泪。
出于嫉妒,伏铖压根不会给他露脸的机会。
那人甫一来,鹤潘安便使劲给一旁别的鹤使眼色。
不论那人挑中哪只鹤,最终结果都是无缘再见陆灼霜。
风似刀刃般刮着面颊,那人一脸惊恐地攥着缰绳。
太阿门的仙鹤为何这般疯?
被那人选中的仙鹤一路展翅疾飞,越过高山,越过郁郁葱葱的树林,再猛地一翻身,冷不丁将其甩落在地。
就连甩人的地点都是伏铖精心挑选过的。
正是他与陆灼霜去过多次的太阿门后山,此处地势复杂,人烟稀少,又无食人妖兽,筑基期以下的普通弟子被丢来这里,没个十天半月,怕是走不出去。
破虚峰上。
伏铖正在静静等待鹤潘安传讯。
当鹤潘安收着腿蹲在梨树下时,伏铖便知,此事成了。
他不徐不疾收回目光,轻声默念:“第三人又该如何处置呢?”
有了昨日那不愉快的经验,陆灼霜其实对今日不抱任何期待,她懒洋洋地瘫在吊床上,临近日暮都未看到人影。
第二名试岗者,又这般悄无声息地下了线。
用晚膳时,任凭伏铖如何劝阻,陆灼霜都执意不见第三人。
陆灼霜这般声势浩大的选了大半个月的婿,却一个都没养成。
思及此,她也倍感无语,一脸惆怅地对伏铖道:“你说这合理吗?”
伏铖轻轻吹着杯中茶叶,嗓音淡淡:“这群人又岂配得上师父?许是老天都看不过眼,才会去阻这桩姻缘。”
陆灼霜闻之,亦觉有道理。
她眼睛又忽地一亮:“你在门派大比中夺得了筑基期魁首可对?”
伏铖不知陆灼霜问此话有何意,仍是点头,道了个“是”字。
下一刻便闻陆灼霜笑眯眯地道:“那你岂不是要参加下个月的簪花集?届时,人、妖、鬼三道同聚一堂切磋斗法,我总该能挑中一个满意的夫婿罢?”
“咔——”
伏铖手中杯盏已悄然碎裂。
第38章 我只喜欢你
伏铖生气, 寂灭很害怕,结结巴巴道:“这该如何是好?难不成你要装病拖着你家师父不去?”
它如今也算是摸透了伏铖的性子,这小子焉着坏, 表面上瞧着纯良无害,实际上切开都是黑的, 一受刺激,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伏铖垂着眼帘,无波亦无澜:“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修仙界多宅男宅女,起先, 簪花集是给年轻弟子们联谊用的, 后来也不知怎得,发展成了如今的规模。
年轻弟子们轮番上台切磋, 也算是方方面面的展示了自己。
与其说它是一场交流会, 倒不如说是场大型相亲活动。
不论陆灼霜本人,还是从前的凌霜仙子,都是想着法子躲避各项大型活动。
故而, 陆灼霜脑海中搜索不到半点有关簪花集的信息, 只知, 这是一场大型交流会, 能遇见很多美男子。
举办簪花集的场地是个大峡谷,位于九州最中心的位置, 名唤流萤谷,因入夜后多流萤飞舞而得名。
此地气候宜人, 四季分明,每年立秋后的那一个月都格外凉爽,各族修士便趁着这等好时节纷纷聚集于此。
太阿门年轻一辈的优秀弟子基本都来了此处, 辈分大的,倒只来了陆灼霜与白烬二人。
陆灼霜来此处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物色男宠,不想弄得太招摇,便不曾声张,戴着幂篱与伏铖一同出发。
路上,如陆灼霜这般遮遮掩掩的女修也不少,倒也没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三日后,太阿门百余人便已抵达流萤谷外。
此次前来参加簪花集的修士比陆灼霜想象中还要多,放眼望去皆是人,乌泱泱一大片,遮蔽了天与地。
偏生那流萤谷的入口处还极其狭窄,一次仅能容纳数十人通行,光是进峡谷这一工序就花了一整日的工夫。
陆灼霜仗着自己戴了幂篱,毫无心理负担地四处张望。
人族修士,不论男女,各个仙气飘飘,一眼望去,十个里面有六个穿得是白衣。
陆灼霜今日倒是一改往日的素净,穿了件水色长裙。
水色,顾名思义,即水的颜色,阳光明媚时,水质好的湖面便是呈现着这等蓝不蓝绿不绿的清浅颜色。
陆灼霜肤白高挑,着此色,竟比穿白衣时更有风韵。
伏铖只庆幸她此行戴了幂篱,否则,一路上也不知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看。
比起仙气飘飘的人族,妖族修士则是怎么扎眼怎么来。
女修们一个赛一个的婀娜妖娆。
陆灼霜的目光很快便被一个妖族女修所吸引。
那女修有着蜜色的肌肤,穿着甚清凉,却不是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大大方方的露出了腰腹与肌肉线条清晰的长腿。
那女修还有一对好看的碧色眼眸,眼波扫来之际,陆灼霜只觉自己像是被一只蓄势待发的豹给牢牢锁定住。
杀气腾腾的野性美,勾魂夺魄。
豹一般的美人转瞬隐入人群,消失不见。
迎面又走来一个肤若凝脂的丰腴美人,陆灼霜看得目不转睛。
与陆灼霜并肩而行,一直暗中观察她的伏铖突然俯身提醒:“师父,注意影响,莫要流口水。”
陆灼霜还真无意识地撩起衣袖去擦嘴角,看得伏铖直摇头。
没救了,没救了,他师父当真没救了。
就连陆灼霜自己也有此感。
她不是来“选婿”么?怎一路都在盯着妖冶妩媚的妖族女修看?
陆灼霜连忙移开视线,将目光放在了男修身上。
妖族男修们的骚包程度比之女修更甚。
只是他们“骚”的重点有些令陆灼霜摸不着头脑。
一眼望去,最显眼的,莫过于前方那个塔一般高耸的妖族男修。
他穿得也甚是清凉,只在下.身围了条虎皮小短裙,裸露的上.身肌肉盘虬,麦色肌肤上似抹了猪油般油光瓦亮,边走边绷着他强壮的肱二头肌,不放过半点能用矣炫耀肌肉的机会。
陆灼霜默默挪开了眼。
伏铖憋着笑,俯身贴在她耳畔又道:“师父,你看那个怎样?”
又有一身形挺拔的妖族男修闯入陆灼霜视线,这厮也是个猛.男,倒比先前那位塔兄瞧着含蓄不少,却也依旧骚得不忍直视,衣服不好好穿,一路开叉开到肚脐,白花花的肚皮上最吸睛的不是他的胸腹肌,而是那一团团钢丝球般的黑毛,俨然一行走的猕猴桃。
陆灼霜不过多看了一眼,便觉双目火辣辣,仿佛下一刻就会瞎。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陆灼霜再也不敢乱瞄妖族男修。
果然,不论在何方,不论是何种族,女人总比男人生得更好看。
人群中其实也有很多质量上乘的男修,可与这些个奇葩相比较实在是太低调,一眼望去,最瞩目的永远都是那些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