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当徒弟你却……——暮九
时间:2021-09-08 09:09:54

  白日里他先是被陆灼霜吓退,后又被族中事务绊住脚,抽不出空来骚.扰陆灼霜,而今他已处理完要务,自是第一时间就跑来找陆灼霜。
  岂知陆美人在香闺中酣睡如猪,门都快砸破了,也不见她醒来。
  漳阆此人放荡归放荡,倒也做不出夜探陆灼霜香闺之事,无他,他还想多活几年。
  爱上一个位高权重,且还打不赢的女人,就是这么麻烦。
  漳阆在陆灼霜房外等了近半个时辰,终还是决定放弃。
  又何曾料到,自己竟会在这种时候撞上杀气腾腾向外冲的伏铖。
  ※
  伏铖抵达沼泽地已是半炷香之后的事。
  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不再御剑前行,顺着小道,专挑荻花茂盛的地方走。
  此后又过约莫半盏茶的工夫,伏铖终于看到了白日里那两个一闪而逝的伏家人。
  那两人举止古怪至极。
  一人扛着锄头,一人背着铁锹,在沼泽地里挖坑。
  夜色太浓,伏铖又离得这般远,一时看不清多少细节。
  只隐约瞧见他们二人合力刨出了个能埋下两三具成年男尸的深坑。
  待坑挖好了,右手边那人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团黏糊糊的圆形物体。
  乍一看,像个蛋,壳却是软的,蛋里头的东西似还在动。
  两人正要将那枚古怪的软蛋抛入深坑,忽觉背后一凉。
  转身,伏铖已悄无声息地逼近。
  从水面掠来的风格外冷。
  这二人尚未来得及张嘴说话,便已双目圆瞪,直挺挺栽倒在地。
  那枚黏糊糊软塌塌的蛋轱辘辘滚至伏铖脚下。
  待到离得近了才发现,这枚蛋的壳竟是半透明的,黏稠的蛋清中漂浮着一条巴掌大的“蜈蚣”。
  伏铖低头望着蛋,一脸嫌恶地皱起了眉头:“魇兽蛋?”
  嗅到血腥味的小东西兴奋地在蛋里动了动。
  伏铖盯着那枚蛋观察许久,随手在伏家人的尸首上剜下一块肉,浓郁的血腥味一下飘散在空气里,小东西动得越发剧烈,仿佛下一刻就会破壳而出。
  “你想吃?”
  伏铖尾音才落,那块滴着血的肉就已砸在蛋上。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
  那枚软塌塌的蛋竟裂开一个洞,直接将肉吞了进去。
  许是太久没开荤食肉了,小东西仍不知餍足地在蛋中撒着泼,不停撞击着蛋壁。
  伏铖又道:“还没吃饱?”
  那小东西似是听懂了伏铖的话,乖巧地漂浮在蛋液中。
  伏铖想移动它,又嫌它恶心,索性从伏家人身上撕下一块布,包裹着那枚苹果大小的蛋,将其放置在被他割过肉的尸体上。
  小东西再次兴奋起来。
  蛋壁上又裂出了一张嘴,却不似先前那般大吃大爵,从那张黑漆漆的口中伸出一根拇指粗细的口器,“噗”地一声扎进肉里。
  这小玩意儿进食的过程很漫长。
  伏铖十分有耐心地蹲守在一旁看着。
  原来,魇兽蛋吃完一个伏家人只需一个时辰。
  仅需一个时辰,那具尸体就被吸得只剩一张皮。
  伏铖又侧目望向另一具尸体,正想着该如何处置他。
  身后徒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第42章 一切都是假的
  伏铖猛地一回头, 来人竟是漳阆。
  他一改往日的不正经,神色凝重地望着伏铖:“你这是在做什么?”
  伏铖既不言也不语,只冷冷注视着他,
  漳阆又颦着眉,扫了眼卧在地上的尸首:“人是你杀的?”
  伏铖仍不说话, 只眯着眼打量他。
  寂灭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心事,劝阻道:“以你如今的修为必然是杀不掉他的,还是想办法蒙混过关罢?”
  伏铖清了清喉咙,面上一派从容:“我也是刚到此处。”
  语罢,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干草堆:“我与师父在此处用的晚膳, 回到住处才想起, 落了些东西在这里,我便匆匆赶了过来, 却不想, 竟会在此发现两具尸首。”
  伏铖这谎说得滴水不漏。
  漳阆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干草堆上的确残留着烹煮的痕迹。
  他又盯着伏铖的脸看了好几瞬,半点破绽都寻不出。
  漳阆并未亲眼目睹伏铖杀人的过程, 他之所以会跟来, 不过是临时起意, 好奇这小子大晚上的跑来这里做什么, 既如此,便也不曾将伏铖往穷凶极恶那方面去想。
  伏铖的话, 漳阆信了大半,可他偏偏就看这小子不顺眼。
  同样身为男人, 他又岂会看不出伏铖的心思?
  一想到他与陆灼霜以师徒身份朝夕相伴,却时刻觊觎窥视着她,漳阆便觉浑身不舒坦, 心中似有一团火在烧,愈烧愈旺。
  有些话,陆灼霜在时不便说。
  如今,陆灼霜既不在,漳阆索性把话挑明了去与伏铖道。
  “你我之间本无独处的机会,而今既已撞上,我便已长辈的身份告诫你一句,为人弟子,首先要做的是本分。”
  他话才说一半,便被伏铖截住话头:“可我这人生来就不知何为本分。”
  少年眉头微挑,明明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带着十二分的恶意与挑衅。
  漳阆何曾被人这般对待?除了陆灼霜,又有谁敢去触妖族皇子的霉头?
  他气到极致,口不择言道:“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真以为霜霜待你特殊是把你放在了心尖尖上?你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替身罢了,若不是与温毓生得有几分像,她会这般待你?”
  伏铖的笑顿时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漳阆见他神色骤变,只觉解气,说出来的话愈发尖酸刻薄:“你都做了十多年的替身了,竟还一无所知,啧啧,真真是可悲可叹呐。”
  聪慧如伏铖,对此又岂会毫无知觉?
  他六岁那年,太阿门为何会突然涌出这么多穿红衣的男修在门中瞎晃?
  师兄师姐们又为何会看猴子般地围着他看?
  仅仅因为他是凌霜仙尊的第一个弟子?
  真相触手可及,他只是不愿往这方向去想,便对一切异常视而不见。
  儿时的一幕幕涌上心间,陆灼霜第一次给他送红衣时的画面足矣令他铭记一生。
  他眼尾泛红,木讷地摇着头:“不是这样,你胡说!”
  明明声嘶力竭,说出来的话,却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我所说之话究竟是真是假,你心里就没一点底?她是不是最爱看你穿红衣?是不是总爱让你笑?你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就能知晓,我所说之话究竟是真是假。”
  “年轻人,我劝你还是莫要痴心妄想了,纵然是撇开师徒这层关系,她也永远不可能会爱你。怜你,疼你,仅仅是因为你生得有几分像温毓,这已是全修仙界人尽皆知的……你竟还蒙在鼓里。”
  漳阆就是在故意刺激伏铖。
  他每多说一句话,伏铖便沉默一分。
  夜里的风是这般的凉,寒意似能顺着肌理,钻入骨头缝里。
  两岸荻花飘荡,伏铖低低垂着眼帘,神色晦暗不明。
  该说的,不该说的,漳阆都已像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一股脑全甩在了伏铖脸上。
  达到目的的他本该潇洒离开,徒留伏铖一人在此处黯然伤神。
  结局却超出他的预料。
  风在这一刻吹散堆积在天边的厚厚云层。
  银白色月光如水一般倾泻,照亮少年的眼,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漳阆,倏忽间绽出一抹笑,似月夜下缓缓绽开的罂粟花,极美,却极危险。
  尔后,漳阆听到了他泠泠如清泉般的声音:“你猜,师父会信你还是信我?”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顿时把漳阆给听懵了:“什么?”
  几乎在漳阆尾音落下的那一霎。
  长剑就已经没入伏铖身体。
  “噗呲——”
  过于寂静的夜将血肉裂开的声响放得无限大。
  温热黏稠的血顺着剑刃缓缓流淌,似落雨般溅了一地。
  伏铖反手握住手中剑,将其抽.出自己身体,笑容愈发璀璨,脸色却惨白似纸:“妖族皇子在此杀人,恰巧被我撞见,欲灭口。”
  短短一句话所蕴含的信息量大到令人惊叹。
  漳阆眼皮一跳,不由慌了神,这小子未免也忒阴险了!
  话一说回来,他是不喜欢这小子,可也不代表他就敢弄死这厮,先不管什么替身不替身的问题,这厮可是陆灼霜护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弟子啊!
  眼看伏铖就要倒下,漳阆也顾不得什么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想要搀住他。
  “噗呲——”
  又是一声利器没入血肉时所发出的闷响。
  漳阆呆呆立于原地,一脸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伏铖不紧不慢地将寂灭剑抽.离他心口,贴在他耳畔,轻声道:“别激动,我修为这般低,若不沾些魔血又岂能除掉你?”
  他声音很轻,似微风拂过嫩柳梢,似痴情的少年郎贴在心上人唇畔耳语。
  那些魔血就这般以寂灭剑为载体渗入漳阆体内,钻入他经脉,逆流而上大肆横行。
  漳阆痛到面目扭曲,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他已是将死之人,伏铖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用布包裹着魇兽蛋,徐徐离开。
  火舌舔舐着干草堆与荻花丛,不消片刻,就已升至数米高,染红半边天。
  原本平静的天瞬息万变。
  被风吹散的云重新汇聚在一起,一层叠一层,压得人喘不过气。
  大雨如瓢泼,猝不及防地从万丈高空之上坠下。
  狂风骤起,吹得屋外的树枝“哗哗”作响。
  伏铖站在陆灼霜床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了一整夜。
  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就这般静静地望着她。
  寂灭早已被他吓得失了魂,直至现在才缓过来:“没事吧你?”
  “轰——”
  雷鸣声响起,淡紫色的闪电在夜空中炸开,照亮伏铖的脸。
  他在笑,笑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喃喃念着:“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我不过是个笑话。”
  “可师父,你真觉得我只是一个孩子吗?”
 
 
第43章 这孩子嗜甜如命
  直至天明, 这场雨才有要停的意思。
  乌云散尽,暖金色的阳光铺满大地,穿过半敞着的窗, 落在陆灼霜脸上。
  她眉头皱了皱,颇有几分不情愿地睁开了眼。
  奈何此刻窗外阳光的阳光太盛, 刺得她又立即将眼睛闭上。
  当陆灼霜再次睁开眼,已是几息以后的事。
  她昨晚睡得极沉,完全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何时。
  一觉醒来,只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抬起眼帘,将整间房扫视一圈, 最终在靠近床头的位置发现一滩已干涸的血迹。
  原本还有一丝困倦的陆灼霜瞬间清醒。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来不及细想。
  那只送膳的白孔雀又在屋外大吵大闹。
  陆灼霜从不知, 孔雀的叫声竟这般聒噪。
  嘹亮高亢的“嘎啊”一声赛过一声,吵得陆灼霜直想揍人。
  她不再纠结那滩血究竟是怎么来的, 现在只想冲去门外, 堵住那只白孔雀的嘴。
  却不想,有人抢先一步做了她想做之事。
  陆灼霜推开门时,伏铖恰也站在门外。
  他正拎着白孔雀的翅膀, 像个没事人一样望着陆灼霜笑:“师父, 早上好。”
  陆灼霜亦回之一笑:“早上好。”
  白孔雀的嘴被堵上了, 她仍有些心神不宁, 还在想地上的那滩血。
  外面的世界瞧着也乱糟糟的。
  昨夜一场暴雨将树上的花打落一地。
  隐约间,陆灼霜还听到树屋下有人在讨论昨夜那场大火。
  这场大火来得突然, 从西郊那块沼泽地开始燃起,火势一路蔓延到这里, 烧毁了好几株花树和树屋。
  树屋下那两人越聊越来劲。
  一人道:“这么大的火,许是昨晚那场雷引来的,你倒是睡得跟猪一样, 压根没听见,那雷啊就跟疯了似的,轰隆隆响了一整夜,天都被照得亮堂堂的。”
  另一人却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还雷引来的?这火明显就是人为的,否则又该如何解释,谷中阵法也遭人破坏了?”
  二人的交谈声逐渐远去。
  陆灼霜缓缓吁出一口浊气,若真如第二人所说,有人故意混入流萤谷破坏阵法,那滩血的来历便能解释得清了,许是误入她房的贼人留下的。
  那人来时,定然没带一丝杀气,否则她也不至于没发现。
  陆灼霜一时间思绪万千,心事重重地打开了白孔雀送来的食盒。
  盒中摆放着几枚中看不中吃的点心。
  有的被捏成了牡丹花的形状,有的是娇俏玲珑的茉莉,每一片花瓣每一根花萼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陆灼霜捻起一块牡丹花形的糕点轻轻掰开,内里竟是豆沙馅,光是用闻的,陆灼霜就能猜到里面究竟加了多少白糖。
  陆灼霜才咬一口,便觉齁得慌。
  所幸,盒中配有清茶,一口热茶入喉,冲散唇齿间的甜腻,陆灼霜总算是活了过来。
  此等“佳肴”,她可不敢再吃第二口。
  反观伏铖,轻咬一口糕点,再抿一口清茶,美得眼睛都快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
  陆灼霜都快忘了,这孩子嗜甜如命。
  除此以外,吃什么都毫无波动。
  她把自己食盒中的糕点都分给了伏铖,只留下一块看上去没那么齁甜的绿豆糕。
  她闭着眼将那糕往嘴里一塞,再灌入一大口热茶,这顿早膳便算是吃完了。
  伏铖坐在一旁,斜着眼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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