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逐渐沉重的呼吸、自己愈发密集的心跳。
睡衣和天鹅绒床单摩擦时的窸窣声响,还有他喉头滚动时,一点隐约微弱的水声。
喻见抿紧唇,攥住被子。
毕竟是躺在同一张床上,即使中间隔着一堆枕头,她也能鲜明感受到他的动作。
床垫承受压力的方式改变,轻轻一动,缓慢回弹。
男人不再安稳地躺在床上,而是坐了起来,单手支在床头,在黑暗中无声沉默地注视着她。
本就锐利的眼神犹如实质。
灼热的,透过天鹅绒被,一寸一寸烧过她的肌肤。
喻见嘴唇咬得更紧。
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炽热气息,被角在她手里早被捏得皱皱巴巴。不敢出声更不敢说话,她闭着眼,无措又惊惶的,等待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几秒后。
床垫回弹幅度陡然大了些。
池烈起身,摸黑胡乱穿上拖鞋,头也不回的,径自朝浴室方向走去。
“别说话。”
仿佛察觉到她的意图,他嗓音哑得不成样子,“敢说话就收拾你。”
*
池烈在浴室里待了很久。
喻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许久后,迟钝明白他在做什么,她脸一下红得要命。
原本还想努力保持清醒,可他在浴室待的时间实在太长。
待到水声隐约响起,喻见已经开始犯困,迷迷糊糊地窝在被子里,困得根本睁不开眼。
半梦半醒、即将彻底睡去的时候,另一边的床垫被压下。
喻见还没回神,那些放在床上的枕头,就被男人毫无耐心、很不耐烦地全都扫到了地上。
结实有力的手臂伸过来,根本没怎么用劲,随便一勾,就把她搂到怀里。
接着收紧,彻底截断她逃走的可能。
喻见被池烈牢牢抱住。
男人下颌先抵住她骤然绷紧的肩胛骨,深深叹了口气,随后又安抚地蹭了蹭她的颈窝。
和平常的拥抱不一样,躺在床上,她整个人都在他怀中。没有距离,她闻见他身上一点沐浴露的花香。
微甜的、暧昧的。
又烫得有些过分。
池烈并没有对喻见做更多的事。
他只是闭着眼,搂住她。直到喷在脖颈间细密的呼吸烧得她面红耳赤、手脚发软,这才惩罚性的,轻轻咬了口她灼热发烫的耳尖。
喻见耳尖一麻。
听到男人依然喑哑,带着欲望的嗓音。
“磨人。”
他不高兴地抱怨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偷恋忍、好喜欢沈括.、15047066、小太阳.、又仅的营养液
感谢次狸-的地雷
第71章 完结(上)
不高兴归不高兴, 最后,池烈只是抱着喻见睡了一晚上。
喻见一开始还很不习惯。
但男人的胸膛结实而温暖,搂在腰间的手臂劲瘦有力, 她闭着眼, 脸侧灼热吐息时断时续。
一片黑暗中,她听见他的心跳。
沉稳的,一下又一下。
困意就在这熟稔的心跳声中,瞬间席卷而来,海潮般迎面涌上。
喻见几乎立刻闭上了眼。
陷入无知无觉的梦境之中。
一夜好眠。
喻见迷蒙睁眼时, 池烈已经起来了。
他也没走远,回了趟自己的房间, 抱着笔记本重新上了床。喻见睡着, 他就在旁边安静地守着她。
特意换了静音键盘,即使大段大段敲代码,也不会发出吵醒她的声响。
喻见还不太清醒, 躺在床上,茫然又懵懵地看了一会男人线条利落的下颌,这才缓慢回想起昨晚的事。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她还是莫名脸红。
喻见小心翼翼用被子遮住脸,试图装作自己还没醒,一直盯着屏幕的池烈却突然轻嗤一声:“终于醒了?”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能睡。
搞得好像前一夜累到了她一样。
男人嗓音低沉, 尾音带着一点儿戏谑, 没掩盖自己心里那点坏心思。
喻见的脸顿时更红。
已经被戳穿,她也不好意思继续装睡。
被子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杏眸和光洁的额头,她气呼呼瞪他一眼,起来去洗漱。
两个人在酒店吃过早餐。
说让喻见把这次来申城当作玩一趟, 池烈就真的带她出去玩,问杨益要了辆车,直接开去了申城周边的古镇。
路上,喻见还好奇:“不该先在市里转转?”
外滩南京路东方明珠已经是申城的标志了。
喻见自己问完,愣了下,又说:“我知道了,你别笑我。”
池烈已经扬起了嘴角,听到她这么说,含笑道:“行,我不笑你。”
眼下是七月中旬,正值旅游高峰期。这几个热门景点放眼望去都是人人人人人,转上一圈下来都要被挤成纸片。
以喻见那个十几年如一日的单薄小身板,池烈还真不放心带她去人特别多的地方。
毕竟是一年中的旅游旺季,即使池烈已经有意避开最热门的景点,到达古镇时,那里也有了不少游客。
不过比起市里人头攒动的景象。
实在是好了太多。
喻见上大学前很少出去玩。
倒不是资金的问题,她的奖学金存起来也够去外面旅游,但福利院里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要忙碌。
董老师他们忙不过来,喻见作为院里年纪最大的小孩,自然要帮着照顾弟弟妹妹。
后来跟了现在的导师,为了调研和收集数据,也算天南海北都跑过。
不过大多都是忙里偷闲,走马观花,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两个人慢悠悠的,并肩走在青砖黛瓦的古镇上。
古镇没怎么开发,还保留着原始江南小镇的风貌。
一条小河自镇中穿过,岸边杨柳依依。七月的风吹过河畔,拂动柳枝,携着一点水汽和草木清香,温柔烘在人面颊上。
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喻见眼睛一亮。
“池烈。”她叫他的名字,又伸手去指不远处的树荫,“我要那个。”
喻见很少主动问池烈要东西。
他愣了一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笑了:“行,我给你买。”
柳树树荫下,坐着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面前摆着一篮白兰花。
上了年纪动作慢,她也不着急。笑眯眯坐在那儿,静静穿着手里的白兰花,速度看着不快,但一会儿就串出了好几个鲜花手链。
池烈去买了两串,一串随手给自己套上
“小时候街上有好多阿婆卖这个。”
他低着头,为喻见套上另一串手链,“现在市里倒是不常见,也就景点见得多。”
池烈话音刚落,就听见少女轻轻的笑声。
显然不是因为他方才说的话,她笑得有些狡黠,顽皮的,带着点孩童般的淘气。
池烈挑眉:“你笑什么?”
一串手链就高兴成这样?
白兰花刚摘下来没多久,并着几片新鲜娇嫩的绿叶,衬得少女手腕愈发纤弱白皙。
夏日阳光穿过柳枝,明媚落在她脸上,她仰着脸看他,一双杏眸像是会发光。
“没有。”喻见爱惜地摸了摸腕间的白兰花,又抿唇,“我就是想到了从前……去郊游的那一次。”
喻见说的是高中那回。
她还记得那一次,少年坐在树下,明明很想要她编的野花手链,却还装出一副很无所谓、甚至满脸不高兴的模样。
最后依旧乖乖伸出手来。
如今,立场调换。
他站在她面前,低着头,小心翼翼为她戴上白兰花编成的手链。
想到这里,喻见问:“我给你编的那个手链呢?”
在她提起郊游时,池烈眸色就一沉。
黑眸中情绪骤然深了些,沉郁的,即使被七月盛夏的阳光照着,也幽然不见底。
但他最后只是闲闲扯了下嘴角,反问道:“都这么多年了,你说呢?”
喻见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笑着哦了一声。
野花手链本来就很难保存,加上池烈又离开了这么久,当年住的小院早被郑建军租给了别人。
即使当初他把手链带回了家,现在大概也被后来的租户丢去了垃圾堆。
喻见倒是不在意这个。
毕竟那手链只是她随手用野花和野草编的,没有什么价值,如今不在也就不在了。
古镇并不算很大,从婆婆那里买完手链,又走了一会儿,就转完了一整个小镇。
池烈准备随便找家当地人开的餐馆吃午饭,还没想好该去哪一家,手机先响了。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挂掉。
但打来电话的人非常执拗,没有打通,就一遍又一遍、毫不停歇地拨过来。
一开始,喻见以为是网研中心那边有急事。
但随着手机铃声一遍遍响起,男人的表情也越来越冷淡,她心下就有了计较。
当手机再一次振动。
喻见轻轻拍了下池烈的手臂:“你接吧。”
想了想,她又说:“我和你一起去。”
她来这一趟原本就是为了这个。
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结果如何,她永远都和他站在一起。
少女雪白小手伸过来,腕间一串娇嫩的白兰花。
热风吹过,她发丝轻轻拂过他的脸,一点隐约的甜香。
池烈嘴角微扬:“嗯。”
旋即,那点笑容被迅速压下,盛夏骄阳里,男人一双黑眸冰凉漠然,冷峻如深海浮冰。
他接起电话,平静道,“父亲。”
*
西郊一号。
作为申城价格最昂贵的顶级别墅区之一,陆号别墅,池家主宅内,许平生站在书房门外,听着书房里的池广业歇斯底里:“不孝子!这个不孝子!”
随即是一堆东西被扫到地上的响动。
何必呢,许平生想。
当初把孩子送走的时候没想起来自己是父亲,一忘就是十几年,等到如今人家回来拿属于自己的东西,又开始摆长辈的谱。
心态很好,许平生保持着贴身秘书的从容淡定,任由池广业不甘心地在书房里砸东西。
直到听见上楼的响动,他才抬头看向楼梯。
“我带喻小姐去休息室。”
许平生一眼就看到池烈身侧的喻见,冲她点点头,又看向池烈,“池董在里面。”
尽管书房做了隔音设计,喻见站在走廊里,还是能听见池父愤怒的声音。
她不由担心地看了池烈一眼,男人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平静,仿佛没听到那一连串的谩骂。
“没事。”
他伸手,揉了下她的头,“你跟着许秘书走,待会儿我来找你。”
池烈说这话时,眼底带上一点笑,语气也温和下来。
但喻见听出了他话中的不容置疑。
她犹豫了一会儿,当着许平生的面,抬手轻轻抱了他一下:“那你快一点。”
池烈眼中笑意更盛:“嗯。”
没有立刻进书房,他站在原地,看着少女纤细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转身。
回过头的瞬间。
池烈面上的笑意已经无影无踪。
他抬头,打量了一下这条有些熟悉,又更陌生的走廊,一脸平静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池广业刚把最后一块镇纸从桌面推下去。
冷不丁进来个人,他还愣了一下:“你是谁?”
池广业的确没认出这是自己的儿子。
一来,他压根不知道池烈已经来了申城,还以为他依旧待在平城。才结束一通并不愉快的电话,要飞来这里也要两个小时。
再者,眼前穿着手工定制西服,身姿挺拔、肩线展括的男人,和他记忆中的池烈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池广业其实对池烈没有太多印象。
记忆里,那个总是给他找麻烦的小孩常常板着张生气的脸,脾气暴躁,成天横冲直撞。
他带回家的莺莺燕燕时常娇声给他告状,说少爷今天又跑来叮叮当当砸东西。
而眼前正盯着他的男人神色很平静。
尽管额上还有一道锐利可怖的伤疤,单手插兜,他站在一地狼藉中,从容又镇定,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
这双眼睛倒是莫名有些熟悉。
很多年前,第一任妻子葬礼结束后的晚上,那个身量还没有桌子高的孩子,就是这么直直看着他。
一动不动,瞳色漠然。
池广业倏忽一震:“你……你是!”
池烈淡淡笑了下:“父亲。”
他看向眼前的男人。
在岑家待着的那些年,在老城区生活的那段时间,一直到后来与世隔绝忙碌项目的日子里,池烈也曾经想过与池广业再次相见时的场景。
他以为他会愤怒、会生气,会控制不住自己。
甚至会像小时候那样,直接冲上去,揪住池广业的头发,毫不犹豫先揍上对方一顿。
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
池烈看着书桌后面的池广业,突然心平气和下来。
眼前这个才砸完东西,情绪激动到满脸通红,却又因为长时间沉迷酒色,一脸萎靡衰败的男人,已经不是他记忆里那个只需要一句话,就能直接把他丢出家门的父亲了。
而池烈也不再是那个无依无靠,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的小孩。
因为那一声父亲,池广业已经开始喘粗气,脸色愈发难看。
池烈却像什么都没看到,俯下.身,将被丢到地上的文件捡起,一一整理好,重新放在桌面上。
“父亲还是尽快签字吧。”
他甚至又笑着称呼了一句,“杨家那边还在等着,等明天过了时效,您可就坐不稳这个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