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火葬纪事——北风信子
时间:2021-09-09 00:27:06

  她的瞳光是清亮的,虽然眉眼笑着,瞳孔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殿下不想说?或者是……”她脸上带着一些讥讽,“殿下想要桑桑用什么来换?”
  高桓回神,他将灼灼的目光一丝丝收回,忽而轻笑了一声。
  他用手抬起李桑桑的脸,眼中涌着疯狂的占有欲:“桑桑,不要试探,在我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情之前。”
  李桑桑的唇仿佛腻着胭脂,幽幽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他的目光缓缓停留了一瞬,然后转开。
  高桓有些突兀地站了起来,正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姚公公。”
  李桑桑垂下了眼睛,果然是姚公公。
  回想起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对她有明显敌意的,并且有手段调动宫女绿玉以及尚宫局的,只有那个姚五娘和她身后的姚公公。
  也许是姚公公并不认为祈福台能够困住她,他觉得这是一个动手的好机会。
  姚五娘的手段无疑是稚嫩的,无论是前世的酒令还是今生的放蛇,处处都有纰漏。
  但姚公公老辣阴毒。
  姚公公对付她的理由依旧没有变,因为她阻挠了姚五娘的路。
  或许,还有迁怒吧。
  听说姚五娘破相了,每日躲在屋里不敢见人。
  可怜是可怜,不过也是足够可恨的了。
  想到这次险恶的栽赃,李桑桑心中不痛快极了。
  竟然用那样的人偶,还说那人偶模样像她。
  李桑桑蹙着眉,问高桓:“那人偶呢?”
  她摊开了手,神色冷淡,只是低垂着眼看着手心,等着高桓将人偶放在她的手上。
  高桓稍显犹豫了一下,从袖中将那对人偶拿了出来,他说着:“这种东西还是不要看了,会污了你的眼睛。”
  李桑桑笑:“污秽的是人心,和人偶有何关系,这是民间人家,母亲给新婚女儿的压箱底,怎么是污秽?”
  饶是这样说,当李桑桑看到高桓从袖中将那对人偶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眉心一跳。
  高桓将这对人偶拼凑在了一起,私密部位紧密相连,李桑桑木着脸将注意力移开,只管去看那女人偶的脸。
  其实若不提起,也不是很像,但偏偏有宫女绿玉对话萦绕在李桑桑的心头,她越看越觉得被冒犯了。
  她有些迁怒,尤其是高桓将这两个娃娃拼凑在一起的行为,虽然是无心,依旧让她烦躁不已。
  她从高桓的手中拿起那两只娃娃。
  她狠狠往前一砸,砸出了几块碎瓷,两个人偶终于分开。
  飞溅的碎瓷将高桓的手背划开了一道血口,他低头看了一眼,将手藏在身后。
  但李桑桑根本没注意看他,她只是看着地上的人偶。
  高桓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那只男人偶的东西已经断了,这下真成了一个太监。
  高桓沉默了一下。
  高桓有些无奈:“说了不要看,看了又生气。”
  李桑桑冷冷道:“你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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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五娘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神色可怖。
  她仰起脖子,从下颚到锁骨处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她眼中出现了嫉恨的神色,她拔出发髻上的金钗,狠狠往铜镜上砸去。
  金钗委然坠地,发出叮铃一声轻响,姚五娘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如此捉弄她,她明明已经进了宫,就要被选作燕王妃,在这个要紧关头却破了相,她该怎么办?
  而又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李三娘子屡屡逢凶化吉,她凭什么?
  凭什么她一入宫就得了燕王殿下的青眼,从来不近女色的燕王殿下总是为她破例,这次,还为了挽救她的名声,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姚五娘很明白,燕王殿下并不是如今宫中疯传的那个色中饿鬼。
  她很明白,因为这件事的幕后主谋,就是她。
  伺候姚五娘梳妆的宫女站在一旁,战战兢兢。
  这些天来,姚五娘愈发狂躁了,动辄打骂宫人,宫女们如履薄冰,只盼着姚五娘不要照镜子,可姚五娘偏偏盯着镜子就移不开眼。
  屋内的哭声越来越凄厉,宫女本就十分不安,忽然间看到外间走来的,穿着红衣的太监,更是心中一跳。
  宫女们低下了头。
  来人穿着绯红的幞头袍衫,头发花白,面孔却没有那般苍老,看起来有些不怒而威的样子,又带着三分的阴柔。
  姚五娘转头,看向了太监,眼中含着泪:“阿翁。”
  姚公公摸了摸姚五娘的头发,安慰道:“哭什么。”
  他低头看了一眼姚五娘脖子上的伤,缓缓说道:“没有破相,用披帛遮掩遮掩就看不见了,”他慢慢扫视了一圈屋内的宫女,冷声道,“谁说你破了相?”
  宫女们更加垂下了头。
  姚公公继续轻声安慰:“五娘,没有破相。”
  姚五娘缓缓将披帛拉上,将疤痕遮住,来回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这才有点高兴起来。
  她对着姚公公撒娇:“阿翁,这次又便宜了那个李三娘子,我好不甘心。”
  姚公公听了,也沉下了脸。
  他设计对付李桑桑,不光是为了给孙女出一口恶气,更是要拔除日后的隐患。
  姚公公压中的皇子,正是高桓。
  他已然知晓,高杨的身体出了差错,不用等太久,徐贵妃就会专心致志地将高桓扶到太子之位。
  虽然姚五娘有些轻微的破相,但姚公公依旧有信心将她送进燕王府。
  而李桑桑在姚公公的眼中,已经是挡了他们的路。
  虽然李桑桑暂时困在祈福台,可是姚公公并不认为她就此失去一争之力,姚公公正是趁着李桑桑在祈福台的时机,设计了这样一个局。
  前些时候,有一个叫宋齐的太监冲撞了他,掖庭的姑姑来向姚公公赔罪。
  “这个宋奇是在是不长眼睛,竟然冲撞了公公,但是公公不要生气,他不是故意的,他是个新来的,就这几天犯了不少错,前几天奴婢叫他去含凉殿送个东西,结果还跑到后面三清殿边的祈福台去了,哎,莽莽撞撞。”
  姚公公听了忽然有了一个计谋,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哦?祈福台?”
  他便找到了一个走投无路的宫女绿玉,听说她全家在宫外得罪了人,已经快活不下去。
  姚公公许诺会救绿玉的家人,只要她陷害李桑桑。
  姚公公拿来了一首绣着艳诗的帕子和尚宫局拿来的一只人偶,一并交给了绿玉。
  另一边,他弄死了太监宋齐,将另一只人偶放在他的尸体边上。
  这局看起来完美无瑕,一个小小的李三娘子怎么能翻起风浪?
  没有想到,被高桓却突兀地闯入了局中。
  姚公公皱了皱眉,一下子感到有些棘手起来。但马上,他松开了眉心。
  高桓应当不是故意和他作对,满宫里,就连徐贵妃都会卖他三分薄面,更何况高桓呢?
  姚五娘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出神。
  她忽然说道:“阿翁,我要让那个李三娘子付出代价。”
  姚公公劝她:“你好好养伤,不要动气。”
  姚五娘说:“只要看着她还好好的,我就忍不住动气,我的伤什么会好?”
  姚公公想了一想,点了点头。
  他若不答应,这个孙女只会又干些个放蛇的蠢事,倒时候被人看出来,反倒连累了他。
  姚公公说:“栽赃陷害到底是落了下乘。”
  姚五娘微微撅起嘴:“阿翁,你难道怕她不成?”
  姚公公嗤笑:“一个小小的小娘子……”他慢悠悠地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就不信,那个李三娘子自己一点把柄都找不出来。”
  姚五娘眼神微亮,吩咐宫女道:“快去请李二娘子过来,就说我想同她说说话。”
  姚公公见姚五娘终于不再郁郁,微笑了一下,放心离开。
  .
  暮色渐渐的时候,李桑桑关上支摘窗,廊庑之间,闯进来一个穿着青色太监服饰的人,李桑桑吓了一跳,以为是姚五娘又在给她设套。
  但是来人悠悠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李桑桑看他半晌,终于问道:“范景?你怎么会进宫来?大白日的,你不怕被人发现?”
  范景若有所指地说:“虽然怕,可是夜里更不敢来,夜里三娘子有情郎相伴,我若来了,被人当做奸夫杀了,那岂不是冤枉?”
  李桑桑被他这顿阴阳怪气弄出了脾气,冷冷问道:“你来做什么?”
  范景说道:“来提醒三娘子,你有麻烦了。”
  李丛得知李桑桑在宫里被人栽赃陷害的事后,便想着要将范景送进宫里来,原本是在慢慢筹谋着,忽然间,他们又打听到姚公公派人去南琅琊郡打听了当年之事。
  于是范景在乔太妃的帮助下,入了宫。
  李桑桑听见范景这样讲,周身的冷凝化解:“你来了,那我大约可以放心。”
  范景看着李桑桑不对他生气,而是对他笑,有些局促,看上去还有点闷闷不乐:“有我这个工具,你当然放心。知道了,会给姚五娘好看的,不要假笑了,很丑。”
 
 
第54章 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李桑桑已经习惯了范景这个人的阴晴不定, 她也没有耐心去细究范景的心思,只要她能利用他,这就行了。
  李桑桑心里也清楚, 范景更加想要效忠李丛, 如果有朝一日她和李丛翻脸, 这个范景只怕也是个麻烦。
  李桑桑掩住心思,看了眼范景的茶盏已经空了大半, 她便坐在了范景的边上,拿起茶壶给他注满了茶水。
  范景一直看着她的动作, 看着她瓷白的手指捏在茶壶把上,分不清是她的手指更白, 还是瓷壶更白。
  李桑桑放下茶壶,抬起了眼睛
  范景收回了视线。
  李桑桑问:“是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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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姚五娘听了姚公公的话后,请来了李蓁蓁。
  李蓁蓁听见宫女说姚五娘请她,匆匆收拾一番就过来了。
  她得罪不起姚五娘。她在宫里这些时日也听说了,姚五娘骄纵任性,她的干爷爷是天子身边的权宦, 一般人不会去轻易惹恼她。
  她也对李桑桑的事略有耳闻。先前是山枕楼进了毒蛇, 后来是晚上遭了污蔑,她听闻这几件事都是姚五娘做的。
  至于为什么姚五娘要专心致志对付她的三妹妹, 李蓁蓁有些了解,大约就是燕王殿下有意求娶李桑桑,这让姚五娘嫉妒不已。
  谁能不嫉妒呢?
  就连李蓁蓁自己, 心里都有些酸酸涩涩。她从母亲吴姨娘那里知道,宫里的吴娘娘会尽心为她筹谋,她原本也以为,嫁给燕王这件事情会很简单, 但是没有想到,高桓看中的不是她,也不是姚五娘,而是她的三妹妹。
  李蓁蓁并不亲近她的这个三妹妹,也许是因为两人生母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也许是李蓁蓁心底存着对李桑桑的嫉妒。
  所以当她知道姚五娘在专心对付李桑桑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快意。
  李蓁蓁没有丝毫耽搁,她来到了姚五娘暂居的宫室。
  姚五娘看着李蓁蓁走进来,眼中蒙上一层阴翳。
  她情不自禁抚了抚脖子上的披帛。
  李蓁蓁是一个明艳的美人,肌肤白皙无暇,她大大方方地露出修长的脖子,而姚五娘自己,却只能狼狈地他人打量的视线。
  姚五娘捏了捏衣角,缓了呼吸,对李蓁蓁笑了一下:“李二娘子,请坐。”
  李蓁蓁坐了下来。
  姚五娘问她:“你知道我找你做什么吗?”
  李蓁蓁摇头。
  姚五娘嗤笑了一声:“我找你来,是为了打听你妹妹的事情,你也知道,李三惹怒了我,”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脸上有了狠厉之色,一下子扯开了她脖子上遮掩的披帛,“你看看,你们姐妹两人都是白白嫩嫩,我呢,我成了这个样子。”
  姚五娘的手摸上了李蓁蓁的脖子:“你说,我应当让谁同我一起痛苦,是你,还是你妹妹呢?”
  李蓁蓁感到鸡皮疙瘩一点点地冒了起来,她嗓子有些干哑,说道:“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就是。”
  姚五娘嘲讽地笑了一声,然后松开了李蓁蓁的脖子。
  姚五娘盯着镜子,沉默半晌,她转脸,看着李蓁蓁:“我要让李三绝了和我争抢燕王的心思。”
  李蓁蓁虚虚地笑了一笑,有逃过一劫的松懈:“我倒是知道一件三妹妹的旧事,也许能够帮到你。”
  姚五娘沉沉地看着她:“你说。”
  李蓁蓁的声音低微起来:“五年前,三妹妹曾经被人拐走,卖到了、那种地方……”
  姚五娘挑了挑眉,她看见李蓁蓁对她明朗地笑了一下,依旧是那个大大方方的李二娘子,仿佛才出卖妹妹的人,并不是她。
  姚五娘也绽开笑意:“你倒是很识趣。”
  姚五娘让宫女送了客,她对着镜子,重新细细掩住了伤疤,这才站起身来,问道:“阿翁现在在何处?”
  姚五娘找到了姚公公,将她新得知的李桑桑的秘密告诉给了姚公公,姚公公眯了眯眼睛,看着遥遥的天边,在沉沉地思索。
  姚五娘问道:“阿翁,你有办法吗?”
  姚公公收回了视线,温声说道:“五娘子,不要急。”
  几天后,姚公公的人打听清楚了当年在南琅琊郡发生的那件事。
  那年,李桑桑走丢,被人拐卖进了妓馆。
  南琅琊郡的官吏对这件事有些讳莫如深,不肯交代底细,还是姚公公百般威逼利诱才将李桑桑的事交代了。
  这李年和琅琊王氏在当地到底是有些威望的。
  姚公公想了想,并不太在意。
  当年关押罪犯的地方已经被一把大火烧成焦土,要想找到当事人并不容易。
  这恰恰给了姚公公捏造故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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