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疯子,真沙雕(快穿)——春去折枝
时间:2021-09-16 09:34:30

  他的白袍此时被眼睛处流下的血沾染,好似白雪中开了腊梅,按理来说是极具意境的美,可落孤鹜此时没有什么欣赏的意思,只是扶住那快要倒下的身子,下意识急声道,“你少说话,快将心神凝住,切莫睡了过去。”
  “好,”鹤姿的道士此时气若游丝,勉强将手指动了动以示宽慰,同时另一只手拿出止血的药放在桌面 “你别急,过会贫道止了血就让你杀好不好?”
  见苏城双眼忽然血流不止,落孤鹜此时还哪里有杀人的心思?满腹心神都放在了苏城的眼睛上,“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三年前,不,是前几天还是好好的。
  靠在少女身上的青年道士勉强将头偏过去,“你无需知道。”
  这语气与向来一人承担万千压力的落霞观观主语气极为相似,与当年为了救人丧命妖手的爹娘也很是相似,落孤鹜眼睛微红,“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心下意识告诉她,如果不深究此事立刻杀了苏城,自己会愧疚一辈子。
  “……与你无关。”
  青年声音冷冷的,但显然是气息不稳。
  在少女心神不宁的时候,他忽然用尽力气把她往远处一推,力气不大,却是可能扯到伤口冷汗直流,险些是摔在地上,多亏他那只满是血的手牢牢握住椅子把手。
  或许是青年道士此时的神色过为严肃,落孤鹜下意识往后退着,一直退到了那张檀木床,脚下被什么一绊顺势摔在软软的床榻上。
  少女低头,就看见绊倒自己的东西为何物。
  是一个盒子,被自己踹倒后正好被摔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金子,上面有戚国公府的标志。
  抬眼看向因为失血已经昏厥的青年,她又附身弯腰往床底看去,里面满是这样的盒子,干脆把它们一个一个掏出来,打开慢慢的数,正好是传言中的一千两,不多不少。
  青年道士还没有醒来,只是虚弱的半倚在木椅一角昏睡。
  落孤鹜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决心般走到昏迷不醒的苏城面前,拿起桌面上的止血粉,伸手要揭他眼上的白练给他抹药,却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制止。
  “出去。”他警惕的察觉到少女动作后,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可改变的决意,“落道友若是不想现在杀贫道,那就立刻捡起你的剑滚出去。”
  道士此时处处古怪,每一处都让落孤鹜想要深究下去。
  苏城越想让她杀他,落孤鹜越是不想动手。
  “那些钱你为什么不用?”
  “无可奉告。”
  “虽然不知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但你总需要人帮眼睛换药——”
  “贫道一人足矣。”道士语毕,就合拢袖子端坐在木椅上不发一言,脸对着少女的方向呈对峙之色。
  既然苏城软硬不吃,少女也只好无奈的捡起剑要走,忽然停下脚步,在那尚且新鲜的血处定睛不语。
  自己上午偷窥苏城时他这双眼睛还完好无恙,是什么让他此时眼带白练,流血不止?
  而且,为什么单单是“眼睛”?
  她想起了几日前小二跟她讲的那些个事迹。
  “这位不可说最值得一提的是那双黑如墨、灵如水的眼睛,就连皇帝都称这双眼睛集万千灵秀,只是可惜没几个人见过,见呢,也只能在他将眼睛半抬时窥见一半。”
  心思流转间落孤鹜想到一个最不切实际、也是可能性最大的猜测。脸上的神色先是呆愣,又是惊异,万般颜色在上,最后也猜不出少女此时的心境。
  她直视着那双如果摘下白练只会露出空洞的眼睛,千言万语化为一句冷嘲,“你疯了不成?为了获得陛下的恩宠与支持,连一双眼睛都——”
  “落道友果然聪慧过人,”遮眼白练已经变为血练的道士打断落孤鹜的话,扶着书桌缓慢而踉跄起身,又缓慢的冲落孤鹜摊开满是鲜血的手掌,半是恳求半是命令道,“还请道友助我——”
  “斩妖除魔,力挽狂澜救我大昌于深渊之侧。”
  *
  天色已晚,摆宴的宫里亮起无数的雕花灯盏,将黑暗的深宫点缀的宛如白昼。
  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只见舞女聘聘婷婷的舞着,将与周遭的花之美交相呼应。
  可惜不在远郊,否则会更有自然之趣。
  学子宴是当届进士展示才华的地方,由皇帝做题,诸进士将有机会在皇宫作诗和曲,最后众人评出最好的一首记录在书上。
  此时已经是宴会将尽,觥筹交错间许多人已经是微醺,还有的已经有些大醉,只好吃几粒解酒的丸子避免失态。
  坐在状元位的李义连此时却如坐针毡,倒不是因为怕喝醉酒出乱子,而是因为——
  自己还担负着苏城给的重任没完成呢。
  他身旁往南分别坐着榜眼,探花。
  榜眼是礼部尚书的嫡次子,长相其貌不扬,据说和赵家二公子,那个被苏城骂吐血的小崽子是至交好友。
  又瞥了眼探花,赵汉卿今日穿着浅蓝色冰蚕锦鹤氅,暗蛮青纹腰带系在腰间,墨发如清晨之流水,凤眼目光炯炯,扇动一白扇,当真是位翩翩公子。
  李义连扶了扶后腰,心想也难为狗世子此刻面色如常,还能露出这幅宠辱不惊的样子。
  刚才宴上他们两个又对上了线,看似是作诗,实际上是明里暗里骂人。
  李义连在诗里说汉家卿臣都已作土,实际是将赵汉卿的名字拆解骂他死了。
  赵汉卿不甘示弱,取李义连名字的谐音“礼义廉”,说其满嘴道德礼义,实际道德败坏至极。
  你一来我一往,竟是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了谁。这届学子宴他们两个来来回回共做了百余首诗,每一首似乎都难分伯仲,各有爱者,皆是当世难寻之佳作。最后皇帝大手一挥,干脆将它们全收录到书里。
  后世言“南李北赵”,指的就是他二人。而小皇帝的任性行为,更是给后世学子带来无数苦痛,被称为“古代诗人教你如何怼人大全”并有三十首长篇收录为必背古诗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刻李义连端起一杯茶水润了润嗓子,决定来日再战;赵汉卿拿扇子遮住半边脸,才隐去此时因为和李义连争辩到脸红脖子粗的狼狈之色。
  才不过七岁的小皇帝莫名很欣赏这两个人的处事方式,虽然他听不太懂诗词里暗讽的话语,但他可以根据两人的神色判断出里面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大概是要喊出来“打起来!打起来!”
  李义连扫了眼在那边怡然自得的小皇帝,心里开始琢磨起献礼的时机。
  皇帝的左侧坐着太后娘娘,右侧台子下面最近的当属戚国公,原本打算趁他二人发难的时候将苏城的礼物献上,可这两个人却迟迟没有动作,让李义连莫名有些心慌。
  不知道憋得什么坏主意,苏城在自己走的时候都没过来见他一面,而是派的进宝给他递的一楠木小匣,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在宴前把这匣子掀开。
  今夜的小皇帝着一亮色龙袍,上绣一金龙,按理来说这样的装扮是很贵气,但小皇帝的眼白遍布阴森的红丝,只是偶尔才在嘴角勾起轻蔑的冷笑,让人看着好像身处皇陵中了。
  他将手里的玉箸放下,漫不经心的开口问,“朕记得,李卿家和赵卿家师出同门?你二人倒是争执不休起来——”
  “今日未分胜负,下回朕再给你们当一回裁判可好?”
  两人想起天子喜欢看人互相扭打的恶趣味,无不冷汗津津,忙是起身冲其行礼,连声道“不敢”
  之前那事已经很丢脸了,可那时候还可以用“醉酒”遮掩,要是今日真的大庭广众之下再打一回,那可就没什么借口了。
  “学子宴何必这般拘谨?朕将你们争斗起因的两个人都请来了,今天索性让他们再辩一回,无论是谁输,谁赢,你们两个都不许再这般争吵打闹。”
  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为难之色。
  赵汉卿为难的是,自家弟弟嘴巴没那么厉害,更何况那道士尤其擅长诡辩,十分难缠,怕是弟弟要被那道士再辩败一回,到时候不知道会怎样的难受,说不定又要吐一次血。
  而李义连心里面为难的是,苏城要是来了自然不怕赵二公子,可问题是苏城他这家伙根本就没来啊!
  藏在袖子里为李义连分析局势的老先生用爪子挠了挠李义连的胳膊,示意既然小皇帝提及此事,那趁现在但说无妨。
  李义连心下镇定,同时摸索着袖子里那个小匣,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的清朗声音。
  “陛下圣明,只是舍弟实在胆小,不敢在此大放阙词,故愿献一幅《万里河山图》祝我大昌千秋万代,祝陛下万世永康。”
  一听这画的名字,李义连心里面“咯噔”一下子,还好没贸然呈上苏城的礼物,不然可就真是抛砖引玉了。
  “拿上来。”
  然后就见人群中走出一清秀少年,着有浅蓝色的袍子,与他的兄长面色一致,如果不是左眼下有一颗小痣恐怕难以分辨这兄弟二人。只是他神色怯懦,显然没有赵汉卿那般镇定如常。
  毕竟是第一次窥天子面容,一时间难以镇定也是正常的。
  他徐徐摊开画卷,李义连连忙伸脖子瞧——
  完了。
  这画画的虽不算大家水准,在当世也是极为珍贵的,虽然有些笔法上的处理不算好,但在李二公子这个年纪做出这样的画确实难得。
  而且最重要的是原料上的讲究,如果他没看错,上面的金叶子……真是由黄金点缀而成。
  水墨淡淡的氤氲在画布上,轻重分明间透出雾里的大江与青山,远近可辨,似有白鹭遨游在上,是极为自然的景致。
  众人间不知谁先叫了声好,接着溢美之词不绝于口。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李家的两个孩子一个擅诗,一个擅画,都是当世之大才啊!”
  “不错,此画在处理上也格外精致,”有懂行的人在画临近时远远嗅了下墨香,“是文人最喜欢的京都墨,一小块价值万金,竟也舍得作这样的画,看来是下了血本。”
  “在景致上的处理可比先皇亲封的画圣墨老先生,不知赵公子师出哪门哇?”
  少年腼腆一笑,“曾受过墨老先生的一二指点罢了。”
  “天资聪颖,不外如是!”
  “没想到赵家双杰竟然出于同门!”
  李义连颠了颠袖子里的老先生,趁着大家都没注意到自己,于是用极小的声音问道,“你究竟有几个徒弟啊?”
  “要说亲传,就你、赵汉卿以及先皇三人,”老先生迟疑的声音极轻的响起,“可要说是指点过的……记不清了,不说上万,也有数千。”
  “……您可真是好为人师。”
  老先生在袖子里面撇撇嘴,“老夫可没承认过这些人,只是喜欢牵扯上老夫名声给自己造势罢了。”
  要光论画作,那崽子还差的远呢!众人看上并夸耀的,只是那价值万金的墨竟然用来作画——这样看来,这画似乎也很有价值。
  可作画之人,除去画法与颜料,最重要的是一颗对画作真诚的心。当年老友给他介绍这位李二公子的画作,他一眼就看出来这画死性呆板,毫无灵气,只是靠不菲的颜料按照教程模板模仿上去罢了。
  当年不忍这孩子误入歧途提醒一二,如今倒成了对方夸耀名声的好法子。
  老先生耷拉着眼皮,心里面把在中间被夸得天花乱坠的李二公子贬的一文不值。
  而后心里面更为难受,在场的人难道真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如果是真的清流,此刻早就把李二公子批评一顿“奇技淫巧”。
  可没有,这样的人一个也没有,都说管中窥豹,借此也可见大昌已经腐朽成什么样子。
  李义连此刻倒没有这么多感慨,他想的是对方的礼物如此贵重,苏城的礼物该怎样才能压过去呢?
  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他悄悄打开小匣扫了一眼,然后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好家伙,这要奉上去,自己大概这辈子就这么英年早逝了。
  一直隐忍不发的戚国公突然开口,“我听说苏道长今日虽然未至,却准备了上好的赔罪礼,不知我等可有机会一窥?”
 
 
第67章 猪目混珠
  这话简直不怀好意。
  原本事情都要这样揭过去了, 戚国公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所谓的“谢罪礼”。
  要是真把苏城准备的东西递上去,光是想想那血淋淋的场面,李义连就估计自己是要小命不保。
  原本只是苏城和戚国公的恩怨, 据自己所知是苏城概不接受戚国公的诸多要求, 戚国公干脆要把他置于死地。
  而现在则掺和上了他的性命。
  此时宴会上跳舞的舞女已经接近舞蹈的结尾,乐师演奏的琵琶声猝然急促, 如银瓶乍破,又如急雨落地,伴着西域传来的小手鼓急促的鼓点声硬是在结尾处落下高.潮。
  噗通——噗通——
  李义连莫名的心跳加速,好似战场开始时鼓舞士气的战鼓, 每一下都落在高点不肯落下。连额角的冷汗都来不及擦去,他忙在舞女退场时快步走到宴会中央。
  每个人都在安静的看他等待一个答案。
  虽然低着头,仍然可以感受到其中最为病态与冷酷的视线——它来自于高坐皇位的七岁少年。
  李义连不明白, 他从小学的向来是人之初,性本善, 那为什么会有陛下这样天性本恶的存在。
  关于小皇帝的传言数不胜数。
  白日喜静,所以绝不允许任何人发出任何声响,每次上朝大臣们只能靠纸笔交流。一次微服私访国子监遇上了一个在与同窗打闹的学子, 干脆提剑刺入对方大腿,导致这位二品大官的独子修养两个月后至今不敢出现在皇帝面前。
  夜晚喜闹,必要伴着别人的惨叫声入眠,故犹喜酷刑。
  没有人真心爱戴他,因为他无论外表还是内腑都是疯狂的。
  没有人敢亲近他, 哪怕是他的亲生母亲对他也是恐惧居多, 如果他不是太后唯一的儿子,这皇位决计轮不到他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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