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佛(女尊)——天选之人
时间:2021-09-21 05:51:10

  静凡的眼睫这才微微眨了眨,雪花化成水珠,坠在他的鸦睫上。
  方才那番说辞,很妙。
  他犹记得周窈第一次上课时问的那些混账问题,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渡陛下,就是渡江山百姓,渡百世来芳。
  静凡回到慈悲殿时,已是正午,大雪越下越大,非要给大地镀银似的。
  他于佛祖身前打起金刚坐,敲响木鱼默念经书。
  小胳膊小腿子小肚子躲在柱子后面像糖葫芦串似的探出头来,听大师一遍又一遍念同一段经。
  “大师这是在为陛下乞求平安吗?”小腿子问。
  小胳膊点点头,也跟着双手合十:“这几日,我们就不要放宫郎进慈悲殿了。”
  小肚子阿巴阿巴:“诸位宫郎送来贡品,其中有夏宫君专门送给大师的甜点,试毒过没问题,还给不给大师吃?”
  二人齐声:“你吃吧。”
  大师这经,一念就念到了新年初七,宫里无论谁来拜访,他均不见,除了吃喝便是念经,八风不动,久久禅定,可见诚心。
  新年初八的早上,大师正用早膳,时不时摩挲着手里的水玉发愣。
  自春日与周窈一见到如今,似乎从没分开过这么长的时日。
  念经也无法缓解的四年漫上心头,他每一口饭都如鲠在喉。
  小胳膊笑着跳着跑进来:“大师,收到陛下的信了。”
  静凡大师啪嗒一声扔下筷子,速速接过信件。
  周窈狗爬一样的字赫然映入眼帘,此等字体,确实是她亲笔所写,别人学不会的。
  信内说了一路上薛婧有多叨叨,这个不能吃,那个也最好不要喝,保持体力继续前行,一路在她身边说兵法。
  还吐槽薛婧偶尔会在休息时坐着发呆,握着腰间一紫色的香包,都快把香包上的绣样摸秃噜了,每每这个时候,周窈就坐到她旁边去,拿出数珠念佛给她听,帮她静心,薛婧反而不堪其扰,听得头疼又不敢骂她。
  读到此,静凡不禁嗤笑出声。
  信尾,坠着一句较为工整的话。
  “此程所行之处,天降大雪,皎皎莲子般,若静凡与我同行。”
  他长长叹了口气。
  “大师!”小腿子倏然冲进来,“大师,小肚子看上去不妙!”
  小肚子等三个嬷嬷为了照顾主子起居,一般住在宫殿偏殿旁的小房。
  静凡大师行色匆匆,赶到时,小胳膊的右脚已经发紫,隐隐有溃烂、龟裂之状。
  “一开始只是痒,我们也没注意,没想到今儿一早就……”
  “还能走么?”静凡问。
  小肚子点点头:“就是很疼。”
  “最近吃了什么?”
  小肚子为难了,她每天吃了那么多东西,要问她吃了什么,她估计能写出一本禾单食谱。
  小胳膊眸子一转:“是夏宫君!夏宫君近日总是送甜品来,以前陛下在的时候就偶尔送云华宫,陛下不在了就送慈悲殿。但陛下从未吃过,向来都是检查无毒后赐给小肚子。大师这几日闭关念经,也没吃过。”
  小腿子抢答:“送云华宫是料到大师经常往云华宫去,且爱食甜食。纯粹碰运气,这几日大师闭关,我们都只说大师要闭关罢了,他一定觉得得逞了,便加大计量。”
  大师摇摇头:“太明显了。”
  他思量一番,陡然问:“小肚子,你是不是,偷吃了别的什么?”
  小肚子努力回忆,突然点头:“萧才人每回来慈悲殿都会送两盒大师最爱的花酥,一盒当贡品,一盒给大师,但大师的糕点私下里都是陛下亲自带来的,放久了若坏了还怪可惜的……所以我就……最近大师闭关,萧才人随宫人们依然来上供,我就没注意……”
  “以后莫要偷吃,贡品就算了,送给贫僧的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大师点点头,给小胳膊丢去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叫太医,做得隐蔽些,但又不要太隐蔽。”
  隐蔽但又不隐蔽。
  小胳膊当即会意,匆匆跑出慈悲殿。
  她出门的时候,慌里慌张,左右探看,生怕有人跟着她似的,发挥出最佳演技,连毛孔都十分配合地沁出一层薄汗。
  太医院内,秋高正在为太君拿药。
  “秋高哥哥,太君的药在这儿。”
  秋高拿药间,忽然瞟到匆遽的小胳膊从门口老鼠似的窜进来,揪住一个太医就是咬耳朵,二人嘀嘀咕咕,太医脸上一骇:“速速前去慈悲殿。”
  慈悲殿?
  秋高笑着接过药,也跟着速速离开。
  凌霄殿内,早已没有先前的热闹。
  太君闭门不见他人,只偶尔放夏宫君进来按摩拔罐。
  不一会儿,秋高迈着小碎步回来了。
  “太君!”他匆匆关上门,“太君,慈悲殿请太医了。”
  太君冷哼一声:“要亲眼所见才行。”
  夏宫君放好最后一个罐子,朝阿韶冷冷一笑:“想办法让萧才人知道大师病了。”
 
 
第54章 
  静凡大师病了, 足不出户,连诸位宫郎都见不得,太医院最有资历的太医被小胳膊慌慌张张请去慈悲殿看诊。
  萧才人知道后, 第一反应是关他啥事。
  大师虽不是后宫男子, 但身处后宫, 总会招人嫉妒。如今陛下亲征, 后宫太君独大,男人们没有争抢的目标, 总会搞出些小事儿来,并不稀奇。
  喝了一口茶, 萧才人又想, 小胳膊在慈悲殿, 可见陛下对大师的重视,若是他第一个去探病, 刷刷脸刷刷好感也是好的。
  思罢, 萧才人笑着带上一盒补品准备上路。
  “前些时日太君赏赐的上等甜品还有么?”
  仆人回答:“还有。”
  “太君赏得肯定都是好东西,带上,送给大师。”
  “是。”
  来到慈悲殿, 小胳膊照例推辞:“萧才人, 大师病了不便看望,还请萧才人回去吧。”
  萧才人肯定不依啊, 他又觉得自己和小胳膊关系挺好的,便讨好道:“嬷嬷就让我进去吧,我带了许多补品,都请太医看过了,对大师的病有好处,需一一叮嘱。”
  小胳膊一脸为难, 须臾方松口:“萧才人请进。”
  萧才人入殿,假模假样给佛祖菩萨敬香毕,上楼探望大师。
  “没想到,大师也会生病。”他悠悠坐下来,对躺在榻上的大师道,“大家都说大师是活佛在世,一心求佛感动佛祖,有佛祖照拂放入宫来渡业,早已远离生老病死。”
  他目光向下,赫然望见大师腿部龟裂开来,紫油油的,像中毒了似的。
  大师慌张得用毯子盖住:“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来探望贫僧,贫僧好多了。”
  这叫好多了?
  萧才人瘪瘪嘴,十分狐疑:莫非大师犯戒惹佛祖生气了?
  他笑笑,拿出药材,一一叮嘱。
  萧才人在慈悲殿待了两盏茶的功夫。
  待他离开,小胳膊哧溜跑上卧房,把花蕊做的颜料递给大师:“大师。”
  大师一早便起,闷头捣鼓了好一会儿才把腿化成小肚子的样子。
  静凡大师递过颜料,抿了一口茶:“萧才人送的东西里,有上回的甜品么。”
  “有的……”小胳膊狐疑问,“大师,咱们要静观其变嘛?”
  “嗯,让流言自主发酵,告诉四位大人莫要紧张,一以贯之便好,禁卫军也不用增添,但暗中换几个武功最好的。”
  “是。”
  *
  周窈率军抵达奚琴,已经是一个月后。
  冬末的奚琴银装素裹,大军在鹅毛大雪中驻扎。
  与祈雪、薛琴等人汇合后,周窈先了解了一下当前局势。
  文王与燕太傅早有准备,说服北边三洲支援,大军人数超过十万。奈何薛琴死守边界,丝毫不退,已互相耗损将近三分之一。
  相比文王与燕太傅,禾单大军耗损更为严重。
  形势严峻,对方背靠大树更舒坦,但禾善却不适合鏖战,必须速战速决。
  气氛冷凝,薛琴笑道:“陛下一来,我们人数大增,一定能胜。”
  “胜可知而不可为。”周窈眉头紧皱,“文王与燕太傅的军队无隙可乘,此战艰辛,我们还要智取。早前我们致于人,如今我们必须致人。”
  薛琴皱眉:“陛下的意思是?”
  祈雪一个脑瓜崩就打过去:“多读书,陛下的意思是我们要控制整个战争的节奏,让对方在我们的节奏里跳脚。”
  奚琴与平城在长河对岸,禾单军队驻扎在长河这头。天寒地冻,长河整个河面结出厚厚的冰层,可供大军横渡。
  “三日后的夜中,朕领一队精兵绕道奚琴旁边的平城,薛婧率领五万大军早上出发。其余人等留在此地。”
  薛琴一惊:“陛下要放弃奚琴,攻打平城?”
  祈雪又是一个脑瓜崩上去:“笨死了,你也就守城吧。陛下是故迂其途,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陛下一走,文王那个甩货见我们转移,一定追上来先陛下一步抵达,燕太傅又沉稳,一定只派一半的部队与我们同时进发,怀疑我们是调虎离山。届时我大军派一千薛家军精兵从另一路杀出拦截文王,另外的部队横跨长河,晚出发却先燕太傅的部队一步到达平城,顺势拿下。”
  薛琴“哦~”了一声。
  周窈想:这一战,必须先斩杀周迢,搓下对方士气。
  “就这么办,我们要故意做得很隐蔽,让周迢自己发现我们的计划,这样她才会自傲地追上来。”
  奚琴边塞的夜是寒冷的,大帐内炭火稀缺,只能少用些。
  周窈把自己裹成粽子,坐在桌边给大师写信。
  她有太多话要说了,一张纸根本塞不下,要洋洋洒洒写个十七八张的才行。
  “陛下,祈将军求见。”
  “进。”
  祈雪穿得像一只大黑熊。
  她拎一壶酒走进来,一屁股坐到周窈身边:“贤妹,喝点酒暖暖身子。”
  周窈也不怪罪她还叫自己贤妹,干杯罢一饮而尽。
  好烈!辣喉咙。
  她五官当即皱成一团,瞪了祈雪一眼。
  “贤妹,这是军队的酒,自然是最烈的,你还指望是过家家的黄毛小儿喝的米酒吗?”
  周窈:……
  祈雪探头来,看见她在写家书:“贤妹,你这字真是……有碍观瞻。”
  “……看破不说破。”
  她大笑一声,咕嘟咕嘟畅饮几口,砸吧砸吧嘴:“贤妹,你这是写给静凡大师的?”
  “嗯啊。”
  “贤妹,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窈见她神秘兮兮的,写完最后一句话,放下笔折好信塞进信封,用浆糊粘好。
  她倒了一杯酒,又从一旁捞来一杯热净水,掺和一半,摇摇匀,咕嘟咕嘟下肚:“你说,贤妹恕你无罪。”
  “哈哈哈哈……”祈雪哑然笑了几声,“贤妹可知,静凡大师的身世。”
  周窈当即一愣:“这我还真不知……”
  她见到大师时,大师就是大师了,只知大师从前受过苦,后来皈依佛门,潜心修佛,成为高僧。
  思及此,周窈想到大师手臂上那条赫然的伤疤。
  大师说这是跌的,她一直心存犹疑。
  但大师的身世大师不想说,周窈也不想探究,毕竟珍惜现在就好不是吗。
  “那我们就简单聊聊吧,贤妹也不要有心理负担。”祈雪说。
  周窈点点头,喝酒:“你说吧。”
  “静凡大师,原名谢安,是前朝谢家的六皇子。”
  “噗……”周窈一口喷出来。
  原来大师身世不凡!而且还是周嘉的死对头谢家。
  她心间陡然一颤,赶紧拿出腰间的莲子数珠念经。
  阿弥陀佛。
  “谢安的生父是当年禾单第一绝色,据说乃人间大美,但凡所到之处,静默无声。”祈雪说这话时,脸上浮出无限向往的神态,“我见过几面,确实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美人。只可惜……”
  “六皇子生产当年,各地旱灾,谢皇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宫君。宫君心有郁症,渐渐与谢皇离心。宫君生产当日,天降瓢泼大雨,产婆在去琉璃宫的路上滑倒,头磕上石头昏迷不醒,为此只能从太医院找来另外的产婆,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宫君便大出血,最后难产而亡。”
  祈雪又倒一杯酒:“禾单明珠就此陨落,谢皇一蹶不振,把所有过错推到六皇子身上,并把原先定的谢安之名,改为谢无安。”
  “后来陛下沉迷炼丹,妄想飞升,有道士进言说六皇子乃天降灾星,大阴之体,只要将六皇子炼成药人,最后取其血肉炼成丹药,即可飞升。”
  太恶劣了,太迷信了。
  周窈听罢心生忧伤:“什么是药人?”
  祈雪觑起眼睛审视周窈:“就是陛下在找的灵丹妙药。”
  啊?
  周窈指指自己:“跟我有关?”
  “药人有没有用,没有人知道,谢皇听进谗言后,每日将六皇子泡在药里,进食也是药汤,经历多年,六皇子终于成为道士口中的‘药人’。据说六皇子脉象与常人截然不同,有很强的耐药性,虽体弱多病,但多能自愈。只不过……不能……”
  周窈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了:不能生产呗。
  怪不得大师从不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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