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我做了皇后——糯米的尾巴
时间:2021-09-21 05:52:52

  那些人葬身火海,她难逃干系,但一想到被朝廷细作暗算的崔将军,以及时刻紧盯朔方军、一直跟慕濯作对的灵州刺史府官员,她便觉得他们死有余辜。
  如今没有了那些桎梏,慕濯和将士们也不必再束手束脚,无论与表兄里应外合拿下北夏,还是长驱直入京城、将皇帝和太子一网打尽,都指日可待。
  她笑了笑:“那么现在可以说了吧,当年你去杭州,究竟是因为何事?”
 
 
第85章 【童年初遇回忆杀】……
  天光渐隐, 秋雨敲打窗扇,烛火微微跳动。
  慕濯低头看了看懒洋洋倚在自己肩头的少女,思绪回到十年前的初夏。
  ……
  那年, 梁王“病逝”,世子袭爵,继续把持朝政。
  没多久, 幼帝“主动”禅位,今上登基,改换国号。
  一夕之前,京城的局势天翻地覆, 皇帝及其近臣们忙着党同伐异,将前朝势力逐一铲除。
  后宫也是暗潮涌动,皇后患病,闭关静养, 贤妃柔弱内向, 德妃温吞平和, 六宫大权毋庸置疑落到淑妃头上,连带着卫王也春风得意, 就差没横着走。
  彼时,卫王还不及后来会装样, 至少在他面前,骄傲之色根本难以掩藏。
  以前祖父在世的时候, 对他的偏爱有目共睹,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的靠山已倒,皇帝倚重淑妃远胜于贤妃,自然会予以卫王更多优待。
  苏大将军一介武将, 等到四海太平,早晚有鸟尽弓藏的一天,孟家却不尽然,朝堂上的纷争一日不休,皇帝始终需要培植自己的左膀右臂。
  德妃的父兄也是文官出身,但论家世、论权位,全然无法与阮家与孟家相提并论。
  孟家得势,淑妃母子风头无两,朝中也开始出现关于的立储的猜测,阮皇后丧子之后身体病弱,一直没有再孕,年长的皇子只有卫王与岐王,不出意外,东宫之位会在两人当中决出,而照眼下情势,卫王的胜算与日俱增。
  这些都是他到了灵州才慢慢想通。最初那段时间,他沉浸在自己作为帮凶、害死祖父的打击中,为免皇帝觉察,还不敢有所显露,几乎被积攒许久的情绪压垮,外界纷纷扰扰于他而言如过眼云烟,卫王的幸灾乐祸就像是跳梁小丑,未能在他心里激起半点波澜。
  祖父下葬之后,他独自去了趟军营,以往祖父经常带他来这里,观看将士操练,还会亲自下场指点他们,他就亦步亦趋地跟在祖父身后,梦想有朝一日也能习得祖父那样的好功夫。
  将军们都认识他,先前还毫无顾忌地与他玩闹,如今却对他毕恭毕敬,称呼也由“小公子”改为“岐王殿下”,还劝他速速回宫,免得陛下和贤妃娘娘担心。
  他心想,那两人才不会担心,皇帝忙着争权夺利,母亲因淑妃获宠而愁眉不展,今日受了些委屈,却又不敢跟皇帝告状,自个在寝殿里哭哭啼啼,都没有留意到他出门。
  看着熟悉的校场和陌生的将军们,他心头忽然涌现莫大的悲哀与无趣,以及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他想离开皇宫,终此一生都不再回来。
  宫里唯一对他好的人不在了,他已没有任何留恋。
  至于母亲,她的性情更适宜做个随遇而安、不争不抢的妃嫔,他的存在反而让她怀璧其罪,淑妃唯恐他做太子,却又不能公然针对,便想方设法找他和母亲的不痛快。
  他向来都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态度,但母亲总是要他忍气吞声。因她认为武将式微在所难免,皇后又两耳不闻窗外事,淑妃仗着孟家的地位扶摇直上,远非他们能够得罪。
  既然如此,没有他,母亲定会过得比现在更轻松自在。
  于是他趁人不备,登上一辆装载货物的马车,就这么离开了长安城。
  怕暴露行踪之后被送回宫,他悄无声息,在里面躲藏了整整三日,直到因为缺水晕过去,被清点物品的士兵发现,立刻禀报给上峰。
  醒来之时,他看到了郑将军,那是位与祖父差不多年纪的老将,深受祖父信任,曾奉祖父之命传授他兵法,待他也如同亲孙子一般,见他平安脱险,当即老泪纵横。
  郑将军告诉他,自己是被皇帝派去杭州,请一位姓林的将军出山,与苏大将军共同夹击南方叛贼。
  按说此事只需一道圣旨,但皇帝有意拉拢林将军,为表诚心,便令郑将军携厚礼前往。
  林将军是安国公时文柏的妻舅,时文柏唯孟家马首是瞻,如果林将军来到京城,孟家堪称如虎添翼,卫王夺嫡也会多一道保障。
  但,与他何干?
  他已决定远走高飞,无论谁做太子,都不关他的事了。
  郑将军还安慰他,据说那位林将军两袖清风、为人正直坦荡,定不会掺和朝中勾心斗角。
  他敷衍过去,说自己是因思念祖父,伤心欲绝,才想出宫放放风,请求郑将军不要赶他走。
  原本他以为郑将军不会答应,还思索用苦肉计让他心软,但他说到一半,压抑已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到最后,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打从有记忆以开始,他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哪怕习武时被利刃割掉一块肉、血涌如泉,都能咬牙忍着一声不吭,郑将军许是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心有戚戚,便同意让他随行。
  他怕皇帝怪罪对方,亲笔写了封信,让郑将军回京复命时呈上。
  尽管他可以确定,皇帝巴不得他永远消失,将他自己弑父的罪名一并掩埋。
  四月末,一行人来到杭州,陈将军带着圣旨和赏赐到林家登门拜访。
  他留在驿馆,搁下一封书信,凭借出众的轻功逃之夭夭。
  初夏时节,江南的气温已有些炎热,天空万里无云,风中夹杂着馥郁的草木香。
  他却不知自己要去何处、之后又有何打算,倘若皇帝得知消息,会不会派人追杀他?毕竟在宫里还要假装父慈子孝,但让一个流落民间的孤儿消失,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然而他心里没有半分恐惧,甚至觉得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唯独对不起祖父,辜负了他嘱托自己一定要活下去的时候充满寄望的目光。
  想到祖父,他不禁有些失神,时缨的马车便是在这个时候奔来,差点与他撞上。
  车夫勒紧缰绳,唯恐车中女眷受惊,忙隔着帘子询问情况。
  骑马跟在旁边的少年跳下来,查看他是否被伤到。
  他无心与人交谈,也怕驿站那边发现他失踪找过来,匆匆客套了几句,便要离开。
  却见车帘掀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探出身,温声细语道:“表兄,还是送这位小公子去医馆瞧瞧吧,我们可以改日再出城玩,耽误人家的伤势可就不好了。”
  小公子。
  久违的称呼传入耳中,让他的脚步不觉一顿。
  他从未听过如此悦耳的嗓音,像是风中的银铃,又似溪流淙淙,干净明快,不见一丝阴霾。
  同龄女孩他接触得不算多,只有一个异母妹妹宣华公主,她母亲德妃未能诞下皇子,背后的家族又比不过淑妃,自觉抬不起头来,宣华公主长年累月受她影响,也是一副文静低调的性情。
  而这个女孩,纵然一口软糯的江南乡音,却恣意张扬,仿佛生来就不知忧愁与悲伤为何物。
  “小公子?你还好吗?”
  她又问了一句,他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想起她方才所言,计上心来,称自己并未被马车撞到,请求他们顺路将他带走。
  他没有公验,出城必将被拦下,再继续拖延,给郑将军的人追上,他就走不得了。
  那个被她称作“表兄”的少年有些犹豫,似乎在揣测他的身份,他心思急转,正考虑编个谎话搪塞,却听她道:“表兄,我们就捎他一程吧,车里还有位置,多一个人也无妨。”
  “你还真是心大,”少年讶然,“你就不怕他……”
  “他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不是坏人。”她狡黠一笑,“再说了,就算打起来,他未必是我和表姐的对手,还有表兄你在外面守着,我有什么可害怕?”
  他被当做潜在的“坏人”,却未着恼,听她和表兄你来我往,心底里竟有些羡慕。
  祖父走后,再也没有谁会这么亲切地与他说话了,苏家的几位表兄表姐倒是待他不错,但却难免透露几分基于身份尊卑的恭敬。
  他低声谢过,刚要上车,却被少年提起腰带,拎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车里都是姑娘家,你一个小子去凑什么热闹?”少年振振有词,“你跟我骑马,不然就趴车顶上,你自己选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自是乖乖地坐好,随他们一路出了城。
  这少年的骑术甚好,比起军营中的将士们也不遑多让,他想到那位林将军,怀疑此人正是他麾下的一员,唯恐自己暴露,被捉拿回去,若无其事地道了声谢,便要与他们分道扬镳。
  “等等!”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他拔腿就跑,却听到渐行渐近的猎猎疾风。
  饶是他轻功学得再好,也敌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很快,他就被对方一把擒住。
  “你跑什么?”少年疑惑,“你不是杭州人吧?你可知大路应当往哪走?”
  那个小女孩和她的表姐也下了马车,三两步赶过来,探寻地望着他。
  “……”他斟酌言辞,神情低落地扯谎道,“我的确不是杭州人,我……我父母双亡,被伯父卖给人牙子,才辗转来到贵地。我被卖给一户人家做仆人,管事的对我非打即骂,我不堪忍受,便设法逃了出来,还请诸位行行好,高抬贵手,给我一条生路。”
  说着,颇庆幸自己出宫时没有带行李,衣服都是郑将军在镇子上随手买来,料子普普通通,从外表看,与寻常百姓无差。
  三人面面相觑,少年迟疑道:“可你一个小不点,孤身跑出来,打算如何谋生呢?”
  少女也有些担忧:“你就不怕旁的人牙子再来抓你,把你卖给更穷凶极恶的主人吗?”
  “……”
  他一时语塞,最终还是女孩帮忙解围:“表兄,表姐,他都这么可怜了,不妨把他送去舅父的庄子吧,我看他也会些功夫,说不定能被舅父相中。”
  说罢,还宽慰他道:“我舅父是杭州守将,收养了许多像你一样无处去的孩子,你放心,有我们林家罩着你,那恶棍主人绝不敢再欺负你了。”
  “……”
  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己算是幸运还是倒霉。
  权衡过后,他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既然林将军的庄子里有很多孩子,他混迹其中,反而比游荡在外更保险,而且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郑将军绝对想不到他竟玩了一招“灯下黑”,藏身于林家的地盘。
  他在那里住了不到一个月,却成为往后十年的人生里最弥足珍贵的时光。
  ……
  “我得知你们三人的身份之后,只觉得时文柏脑子被驴踢了,”慕濯收了收手,将时缨抱得更紧些,“把这么好的女儿丢在杭州,却带草包儿子去京城,重金聘请名师栽培。我见过时维几次,确定时文柏的银钱都打了水漂,他胸无点墨,压根不是做官的料。”
  时缨莞尔:“现在想来,你的说辞到处都是破绽,但我那时候泡在蜜罐子里,也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还被你的外表蒙蔽,只想救你一命。”
  她有些好奇:“你该不会看多了话本子,觉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才一直惦记着我吧?”
  “怎么可能。”慕濯啼笑皆非,“九岁小孩懂什么男女之情,我对你念念不忘,是因为……”
  窗外雨声不绝,与他记忆深处的江南烟雨交织在一起,远去的画面逐渐清晰。
  ……
  他在林家的庄子里住下来,林将军和妻子来过几次,试了试他的身手,连声称赞,夸他是难得一遇的好苗子,林思归也开始跟他称兄道弟,盼着他快快长大,一同上阵杀敌。
  时缨和表姐林山月也三天两头往庄子跑,她体谅他初来乍到,又不太熟悉江南方言,总会与他多聊几句话,还在临睡前亲自为他送来一碗乳酪。
  那段时间,他日日夜夜梦魇缠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杀死祖父,却无能为力。
  他惊叫着醒来,遭到其他孩子的抱怨,拒绝再与他同屋。
  她端着乳酪,一本正经道:“我阿妹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阿娘就会喂她喝这个,我让膳房给你做了点,你喝完它,今夜定能睡个好觉。”
  他有些过意不去,想给她分一半,她笑着摇摇头:“我不能喝乳酪,否则会死的。”
  是夜无月,晚风习习,吹拂满院栀子花香。
  她面容素净、衣裙飘飘,宛如传说中从天宫莅临凡间的仙娥。
  林家表姑娘在庄子里颇受欢迎,稍大一点的男孩提及她,都梦想将来能够娶她为妻,他们还因此起争执,互相大打出手。
  他从不参与他们幼稚的斗嘴,但某天,他没去习武,偷偷溜去观看她练击鞠,被人发现,他们当即将他围住,说他一个来路不明的异乡客,竟敢觊觎表姑娘,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自己是谁。
  彼时他对时缨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感情,只是将她视作一道温暖的光,照亮了他无边无际的长夜,但见他们理直气壮,仿佛她是他们的私有物品、却被他这个外来者染指的模样,他心头火起,二话不说与他们打成一团,以一敌多,将他们悉数制伏。
  他们关上屋门,不让他进去,他一人在院子里淋雨,却也浑不介意,任由衣衫渐渐湿透。
  时缨带着家仆来为他们送端午节的礼物,看到这副画面,忙将自己的伞罩在他头顶,旋即推门而入,将那些比她年龄还大的孩子斥责了一通。
  有人告状道:“表姑娘,那小子胆大包天,妄想娶你过门!”
  “休得胡说八道!”她难得在他们面前黑了脸,有模有样地教训道,“他才多大,我才多大,谈什么嫁娶?你们不好好练功夫,每天想着如何排挤别人,简直愧对舅父对你们的期望!”
  那些人顿时面红耳赤,无言以答,只得向她低头认错。
  她拉着他走出门,诚恳道:“他们都是苦出身,没读过书,有时难免口不择言,你不要难过,我说过之后,他们肯定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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