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帝闭目倚在了龙椅里。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殿中再次恢复了寂静,姜行舟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景和帝,他穿着明黄的龙袍,威严虽在,可同时也是个老态龙钟的老人。
“你觉得太子为人如何?”
姜行舟心里泛起了疑惑,难道景和帝让他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太子殿下为人稳重仁德,前朝后宫人人敬服。”
景和帝忽的睁开了眼睛,身子也坐直了,一双眼睛直直的看向姜行舟。
“是吗?可朕总觉得他性子平庸了些,为帝王者得有杀伐决断的铁血手腕,如此才会人人惧怕,天下臣服!”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眼中有着精光。
姜行舟丝毫不为他的气势所迫,声音依旧平缓。
“太子乃是皇后娘娘所生,是父皇的嫡次子,是大渝名正言顺的储君。”
景和帝定定的望了他几息,周身的气势骤然散去,重又倚回了龙椅里。
“说了这会子话,朕有些乏了,你退下吧。”
待宫殿的门再次合上之后。
景和帝又轻轻的说了一句。
“老十六长这么大,身边的确需要个知心可意的人伺候着,他既喜欢便留着吧,但也仅仅只能是喜欢,若是动了心......”
褚泉将熬好的汤药端了过来。
“皇上喝了药合该好好歇歇才是,切莫如此伤神了。”
......
睿亲王府。
姜行舟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从前景和帝对他仅仅只是偏宠罢了,可今岁开始就频繁试探他到底有没有夺嫡之心。他几次三番都表明了自己并无称帝之心,可景和帝似乎总不信。
刚才在养心殿所说的话更是直来直去,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他一时也摸不准景和帝的心思。
正犯愁呢,窗外传来的说话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屋外。
“什么?”
周栋的声音拔高了几分,眼睛圆睁着。夏荷也真是的,他帮了她那些忙,也不见得请他吃一回饭,偏曹旭只帮了一回就请了。
他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妒忌,一把勾住了曹旭的肩。
“早饭好吃吗?”
曹旭不明所以,老老实实的回道:“好吃。”
周栋的气的五官都扭曲了,臂弯上用了力。
“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在夏荷那儿吃饭,听到了没有。”
曹旭曲肘后击,然后一个擒拿手便将周栋给制住了。
“你算老几?你不让我不吃我就不吃了?”
周栋被钳制,也不求饶,红着脸道:“朋友妻不可欺。”
曹旭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你这是在找死。宝鸢姑娘虽生的好看,可她是王爷的人,你竟敢......仔细王爷知道了,剥了你的皮。”
周栋简直快要被他给气死了,嚷嚷着道。
“我若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怎配伺候在王爷跟前?”
曹旭这才后知后觉的松了手。
“你看上夏荷了?”
周栋甩着胳膊,嘟囔着道:“怎么?不行吗?我可警告你,这一回你可不许跟我争。”
曹旭像是看怪物似的上下打量着他。
“我的命是王爷给的,这辈子无论生死都只忠于王爷。”
周栋一阵恶寒,若不是两人相识多年,他真的会想歪的。
“你就没想过要成亲?”
曹旭摇头。
“成亲做什么?只会误事。”
得了他的保证,周栋放心了些,重又勾着他的肩膀。
“这可是你自己个说的,别到时候改了主意。”
两人正说着话,夏荷提着食盒走了过来。
夏荷将其中一个交给了曹旭,“这是我家姑娘特意给你准备的。”又问,“王爷可下朝了?”
曹旭接过食盒,“王爷在里头。”
夏荷对着他福了福身,对着屋内喊道:“启禀王爷,姑娘让我送些点心来。”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周栋的一张脸憋的通红。
屋外周栋和曹旭的对话,姜行舟一字不落的都听到了。
心里头正堵的慌,听到夏荷来送点心,这才觉得心内舒服了些。
可谁成想她倒是个八面玲珑的,好好的送点心便送点心,竟还备了两份,这是要开始笼络他的手下了?
他沉声道:“进来吧。”
光听声音夏荷都觉得冷的慌,匆忙将食盒送进去之后,又逃也似的出来了。谁知刚出门就被周栋拉到了一旁,周栋的脸色也不大好,感觉要吃人似的。
夏荷的声音打着颤。
“周爷,你想干...干什么呀?”
周栋咬牙道:“以后不许跟曹旭说话,不许给他送吃的,不许......”
夏荷忙不迭的说了声知道了,这才得以逃脱。
回去的路上心里愈发的泛起了嘀咕,敢情男人动不动就生气的毛病是会传染的。方才她送点心进书房的时候,瞧着姜行舟沉着脸,抿着唇坐在那儿跟修罗夜叉似的,格外的吓人。
出来又被周栋没来由的一通警告。
她紧走几步,在心中告诫自己,以后得离这些人远些。
书房里。
姜行舟打开了食盒,拣了一颗神仙糕送入口中,入口甜糯,有淡淡的玫瑰花香味在嘴里缓缓晕开。
他对着外头喊道。
“周栋,再去取些点心来。”
周栋道了是,正要吩咐人去买,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何必如此麻烦,曹旭那不是有现成的吗?”
周栋:“!!!”
曹旭看了看拿在手里还没焐热的食盒,“???”
周栋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食盒送进了书房。
姜行舟看着桌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两个食盒,面色稍稍缓和了些。
“以后小院的事你一人负责就行,旁人就不必去了。”
守在门外的“旁人”曹旭难得有了错愕的表情。
“???”
第33章 你若信我,我带你去见一……
出了伏, 天气稍稍凉快了些。
学院里难得放了三日的假,白氏知道儿子要回来,乐的跟什么似的, 一大清早就在厨房里张罗着要好好给儿子补补。
冯效回来, 冯致康想着有些日子没见到大女儿了, 于是便让人送了信喊着余则成夫妇也一道回家来聚聚。
余则成有公务在身, 说是要中午才到,冯芷仪便问了他的意见, 能不能自己个先回去。
余则成惯会在外人跟前装样子的,岂有不应的道理。
冯致康劳碌大半辈子, 眼见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也就知足了, 他难得偷了个清闲, 将前头的生意交给管事的,自己个只躲在后院里喝茶。
冯效陪在一旁。
冯致康见儿子虽清瘦了些, 可精气神却在, 倒也放了心,父子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两人正说着话,冯致康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你说鸢丫头倒也奇怪, 几次三番的让我多关心关心你大妹妹。可我细瞧着你大妹妹除却没有孩子外, 其他哪样不是顺心的?则成那孩子也是个通情达理的.....”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个提了不该提的人,他觑了儿子一眼, 见他神色如常才稍稍放了心。
冯效双眸低垂。
“宝鸢表妹不是那等胡说八道之人,她既说了定是发现了些什么,父亲且坐着,我去瞧瞧大妹妹。”
冯效走到院子,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他一脸落寞的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蓝天白云,收拾好心情后便去了冯芷仪的房间。
这是她未出嫁的时候住的地方, 地方虽不大可却清净雅致,屋中的一切陈设都是旧日里的模样,也唯有在这熟悉的地方,冯芷仪的心情才能有短暂的自在和轻松。
这是独属于她的秘密之地。
前些年母亲白氏还想着她已嫁人,要将这间屋子给改成书房给大哥冯效用呢。
好在大哥心细,不等她去求便拒绝了,还再三嘱咐母亲说饶就算大妹妹嫁为人妇了,可到死都姓冯,是咱们冯家的人。
就连父亲也说,只要有他在一日,这屋子就得给她留着。
冯芷仪当时感动的无以复加,愈发不敢在这紧要的关头给家里添乱了。大哥马上就要最后一轮殿试了,爹爹还要做生意维持家里的用度。
余则成每每心情不好拿她出气的时候,总会威胁她。
“有本事你就闹去,若是闹开了,我看谁能讨到好去?左右我孤家寡人一个,我才不怕呢。你大哥科考若是沾上你这么个破事,我倒要看看他的前程是要还是不要了,还有你爹那个破布庄,这些年要不是仗着我在顺天府的面子,你以为他能这么安然的做生意?”
冯芷仪不懂这些,她唯一知道的事就是不能坏了哥哥的前程,也不能毁了家里的生意。
冯效到的时候,恰巧看到这一幕。
坐在窗边的冯芷仪神色哀戚,眸下两行清泪,瞧着格外让人心疼。
他是长子,自幼得的宠爱和照顾最多,小妹自小活泼嘴甜自也能分得一些关注,唯独大妹妹性情温和,又寡言少语的。
冯效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
他不知余则成对待冯芷仪是不是真的好?可若是真的过的幸福,眼中怎会有这样的凄婉之色?
他快步走了过去。
“好好的怎么哭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冯芷仪一跳,她慌忙擦了擦眼泪起身道:“哥哥不是在前厅与父亲说话吗?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她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给冯效倒了茶水。
“刚才父亲说的话我原还持了几分怀疑,可刚才见到你在哭,我便知宝鸢表妹的叮嘱是有道理的。这里没有旁人,你跟我说是不是那个姓余的欺负你了?”
冯效强忍着怒意咬牙问道。
看样子只怕是她一点头,哥哥便会要去找余则成拼命了。殴打朝廷命官可不是小事。冯芷仪死死的咬着唇,挤出一抹笑来。
“哥哥多虑了。则成他对我很好。方才我哭只是因为风迷了眼睛,再一个便是想起早年在家时的那些光景,一时感伤罢了。”
冯效狐疑的看着她。
“真的?”
......
余则成刚一进门先跟冯致康打了招呼。
“爹,不是说大哥休息吗?怎么没见他人?”
冯致康看了他两眼,男人面相也算得上端正,这么些年礼数也周全,他愣了一会儿道:“去后头找他妹妹说话去了。”
余则成的心咯噔一下。
“那芷仪呢?”
冯致康笑了笑,这才多大会儿没见,一见面就问的。
“不是说了嘛,跟他大哥在说话呢。”
余则成“哦”了一声,原想去后头瞧瞧的,可又怕太过会引人怀疑,于是朝着冯芷仪房间的方向看了看,便绕去厨房找白氏了。
厨房里油烟味颇浓,余则成自恃读书人,不愿进去,只在门外喊了一声。
“娘。”
白氏见着大女婿来了,忙走了出来。她挥着手中的绢帕道:“这地方岂是你这等身份的人该来的,去前头陪着你爹说说话吧,饭菜一会儿就好。”
说起这个女婿自是给他长脸的,平日里出去同旁的太太们摸牌,皆都羡慕她有这么个当官的女婿呢。
余则成面露难色。
白氏见他如此便知他有话要说,于是拉着他去了一旁的小花园。
“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余则成撸起了衣袖,露出了大块大块的青紫於痕,他“扑通”一声跪在了白氏跟前。
这些伤是前些日子被曹旭给打的。
“娘,您得了空还是多劝劝芷仪吧,我早同她说过了,没孩子便没孩子,我并不介意的。可她偏不听总爱打听些偏方乱喝药,我劝了几次她也不听,反倒说我不懂她的苦将我骂了一顿。前几日也不知是不是跟那个苏州来的表妹多见了几次,性子愈发的怪了起来。”
白氏忙将人给扶了起来。
“好孩子可委屈你了,你别怕万事有娘给你做主呢。”
余则成道了谢,又道:“前儿我不过是多劝了她两句,谁知她抄起擀面棍对我就是一顿毒打。娘,我素日里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我哪里舍得对她动手啊......”
白氏气的牙根痒痒。
这个聂宝鸢真是个丧门星,坏了她家佩芸的好事不说,现在又来搅合她家芷仪的家事。
“我便知那个小妖精不安好心,偏你父亲和你大哥还被猪油糊了心,处处帮着她。”
白氏又好言安慰道。
“好孩子你多担待些,一会儿吃了饭我便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成器的丫头。”
......
午饭很快就好了。
冯效和余则成陪着冯致康喝了些酒。
推杯换盏间,冯效故意问道:“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与我妹妹成婚也有好几年了,一直未有所出。你们余家的香火可不能断在我妹妹的手里头,你若是有中意的再娶一房就是,也好为你们余家延续香火。”
余则成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
“大哥说的这是哪里话,想当初我一无所有幸得爹的资助这才有了今天,况我与芷仪也是两情相悦才成的亲,虽说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有的事,可我却只钟情芷仪一人,暂时并无娶妾的打算。”
说着还深情款款的看了看冯芷仪。
冯芷仪只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的神色,众人只以为她是害羞了。
冯佩芸倒是解了房中禁足,可依旧不能出门,难得今儿人多,她笑着道:“我姐可真是好福气啊,能嫁给姐夫你这样深情的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