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点醒房月岚。
她虽气恼,但还是扭过头,当没听见。
程语蝶见她消停,拉着裴洛就要走。
走过一间雅间时,雅间门帘忽然被一人掀开,裴洛一抬头,瞬间停下脚步。
程语蝶见拉不动,回头去望,一眼惊讶:“表兄,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时景浅然一笑,走出来,看向她们:“与人约在此处,你们要回去吗?”
“吃饱了,也气饱了,不回去做什么?”
程语蝶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房月岚那边。
房月岚见林时景出来,一时表情有些奇怪。
这里雅间并不隔音,她们争执之言很容易叫人听见。
脚步声响,林时景的同伴掀帘而出。
男子一身蓝袍,文质彬彬,他看向房月岚那边,与女子对上目光:“芷兰,你怎么在这里?”
阮芷兰上前一步,低头对兄长和林时景行礼:“今日和月岚约好在这里吃饭,不想这么有缘遇上哥哥和程姑娘。”
“确实有缘,确实有缘。”阮修明笑着应和。
他不是傻子,自也知道两个姑娘闹了矛盾,想要缓和。
林时景看向房月岚那边,阮修明一见,想拦住:“时景,我们不是约好要去游湖吗?现在就去吧。”
阮修明欲拉林时景,林时景淡淡看了他一眼,他又悻悻收回手。
“房姑娘。”
林时景轻喊一声,房月岚目光复杂地抬头看他,眼里似带着委屈。
林时景表情未变,声音却冷下几分:“在我林家没有什么寄人篱下一说,房姑娘日后说话还需谨慎。”
房月岚一愣,眼眶瞬间发红。
她紧咬下唇,拨开阮芷兰的手:“我还有事,先走了。”
语罢,从另一侧下楼。
阮修明尴尬地咳了几声,又问:“还去游湖吗?”
林时景不答,他看向裴洛和程语蝶:“你们要去做什么?”
“本来打算回家,不过你们要游湖,不如带我们一起?”程语蝶建议。
林时景询问地看向裴洛,裴洛小幅度点点头。
林时景转身:“阮兄介意我多带两个人吗?”
“当然不介意。不过既然如此,那让我妹妹也一道好了,她们正好也可以说说话。”
清河岸边,画舫船只甚多。
林时景最先上岸,他站在船头,伸出手臂,欲让程语蝶和裴洛搭着过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程语蝶摆了摆手,脚下一跨跨上船。
裴洛有些害怕,她扶着林时景的手臂上船。
进画舫前,林时景低声道:“若是不舒服就说,我让他们靠岸,莫忍着。”
“好。”
清河环绕整个金都,画舫顺流而下,一路绕过不少地方。
程语蝶坐在裴洛身边,指着岸边的各处商铺酒楼,十分详细地介绍着。
两个小姑娘你一言我一句,阮芷兰也不刻意接近。
阮修明随意找话题聊着,聊着聊着忽然提到今日早朝辩论的事:“听说辅国公建议在边境加强防守,以防西炤惹事。夏阁老倒是不同意,两人吵了一个早朝。我倒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今年明显比往年冷,边境之地更加肃寒。西炤便是要有大动作,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恐怕又是像往年一样小打小闹。”
阮修明随意说着“小打小闹”,裴洛闻言看向林时景。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不打算说什么。
倒是阮芷兰先开口:“可不是有人与西炤交易兵器吗?说不得他们会……”
“一点兵器而已,算不得大事,何必小题大做?”
裴洛微微蹙眉,林时景将剥好的橘子递过来,正好瞧见。
“怎么,不舒服?”
“不是。”小姑娘摇摇头。
“有话要说?”
“我可以说吗?”
“想说什么便说。”
裴洛心里一定,她抬头看向阮修明:“阮公子,我不赞同你的说法。边境之地任何一点异动都不当轻视,有时候可能只是一点松懈,就有将士流血受伤。我们住在繁华之地,可能看不到边关那些百姓将士的生活,但不能忘记他们做出的努力,更应该为他们多想想。”
小姑娘语气认真,表情严肃。
她一说完,画舫一静。
阮修明也没想到一个小姑娘也会反驳他,一时没回话。
林时景掰开橘子,放到裴洛手心,声音带着浅浅笑意:“说得好。”
他这么一说,阮修明反应过来,附和着说了几句,将此事翻篇。
程语蝶趁人不注意,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游湖小半个时辰,阮修明让船夫择一处离侯府近的岸边停下。
林时景下岸后扶着裴洛下船,和阮修明告辞。
阮芷兰上前几步,走到裴洛面前,笑容温和:“裴姑娘打算在京中久留吗?”
裴洛一怔,没有立即回答,林时景闻声看过来。
阮芷兰轻柔一笑:“裴姑娘莫多想。我只是想着程姑娘近日要去书院读书,恐裴姑娘一人待在府中无事可做。若是裴姑娘愿意,不若和程姑娘一起去书院,也好相互做伴。”
程语蝶闻言一拍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小洛你陪我一起去书院呗,我把我的朋友都介绍给你认识。”
程语蝶说风就是雨,恨不得明天就拉着裴洛去上学。
林时景不紧不慢走到两人身边,问了一句:“我倒没注意,你近日没去读书?多长时间了?”
兴奋的某人顿时不敢开口,犹犹豫豫踌躇半晌才回答:“也就……半、半个月吧。”
“什么借口?”
“身体有些不舒服,”程语蝶答到一半觉得不对劲,赶忙否认三连,“不是借口,我真的不舒服,表兄你信我。”
林时景笑意浅淡,程语蝶立刻不敢多说,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去前面等你们。”
林时景也不追,和裴洛慢悠悠走在后面。
“想去书院吗?”
“可以吗?以前在家中母亲给我请过先生,我还没去过书院。”
“那过几天我陪你过去看一看,到时再决定也行。”
两人走到马车旁,程语蝶早已钻进车厢。
她一见裴洛上马车,立即笑着道:“你信我,书院是个好地方。”
裴洛:……
突然有些害怕怎么回事?
马车稳稳行到侯府前,裴洛刚下马车,忽见霍昭脚步匆忙走过来。
他向两个姑娘点头示意,快步走到林时景面前,肃声道:“时景,田宏深在牢里自杀了。”
第24章 他的童养媳
田宏深一路押到金都皆安然无恙,偏偏死在圣上要彻查幕后主使之前。
这桩案子戛然而止,受此牵连的房家也松了一口气。
“房贺受贿,帮着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如今东窗事发,又怕牵扯进兵器交易一事,自然想尽法子摆脱关系。这种时候,房二姑娘还有心思刺你,可见你们关系是真的不好。”
“谁要和她关系好?”程语蝶一把将瓜子盘夺走,“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嗑瓜子,不嗑瓜子你坐不住吗?”
“嘶,你刚刚问东问西时可不是这个态度。小蝴蝶,你这样不好。”
“我说过,不许喊我小蝴蝶。”
“知道了,小蝴蝶。”
眼见着两人要闹起来,裴洛拦住程语蝶,免得她激动,无奈看向霍昭:“霍公子。”
霍昭笑了笑,做了个给嘴巴拉上链条的动作。
蓝羽扑腾着翅膀飞回来,院外传来敲门声。
裴洛起身往院门口看,只见林时景和裴柏轩同时进门。
裴柏轩走近裴洛,向她道:“小洛,我打算明日回去。”
“这么快?”裴洛一时反应不及,“表兄不打算多留些日子吗?”
“此次回来是向书院请假,但不好请太久,还是要早些回去为好。”
裴洛闻言知不好再劝,有些沉默下来。
林时景看了她一眼,走上前:“听说裴兄此前一直在青松书院读书,如今既来金都,不知裴兄想不想见一见俞老先生?”
“俞老先生?”裴柏轩以为自己听错了。
读书人鲜少有不知俞老先生,他老人家学识渊博,又曾是太子太傅。京中想做他学生的人数不胜数。
哪怕做不成学生,见他一面听他一席话也是求之不得。
“我与俞老先生相识,可为裴兄安排一见。裴兄可愿去见?”
“愿意,当然愿意。多谢林兄。”
裴柏轩要行谢礼,林时景伸手拦住:“我也不过做个引荐人,最终能不能留下来还是要看裴兄自己。”
“好,我这就回去做准备。”裴柏轩说完立即回去温书。
裴洛看着这一转变,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林时景低头瞧她:“放心,回京这一路,我与你表兄交谈甚多。他勤学好勉,看问题不流于表面,见解颇深。我虽不确定俞老先生会不会收他做学生,但这对他会是一件好事。”
裴洛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她仰头看他:“谢谢。”
“不用,便是裴兄留下来,那也是他勤勉读书的结果。”
“是啊,能得时景赏识,说明你表兄定有过人之处。”霍昭附和应声。
他起身,等林时景与小姑娘说完话,一道出去。
“如何?”
“不是自杀,找不到凶手。”
找不到凶手,就更无法查清楚幕后之人是谁。
“既如此,那也无法了。或许啊,那幕后之人早等着我们将人送上京。”
两人对视一眼,剩下的话不言自明。
傍晚时,林时景再进宫一趟,回来时径直去了宁苑。
“庆功宴?”
“是,陛下说要邀请各家。”
“圣上既已决定,你到时赴宴便好。”
长公主放下茶盏,忽又想起一事:“对了,语蝶过来请安时,说你要送小洛去书院读书?”
“嗯,我打算过几日带她过去看看。”
长公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也好,她们做伴也不会一人孤独。只是你问过小洛的意思了吗?她打算久留吗?”
林时景一顿,摇头:“尚未问。”
长公主见他这样子甚觉好笑,“你竟然也会犹豫了?还是需要问清楚她的意思。还有我原先的想法,你也知道,我是打算……”
夜风冷啸,林时景自明间出来。
廊下嬷嬷正训斥着一个丫鬟:“你做事怎么这般不小心?长公主的安神汤你也能弄洒,我真不该将你提上来。”
“嬷嬷,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丫鬟哭着求情。
夜里安静,她们声音有些大。
林时景淡淡看了她们二人一眼:“母亲在歇息,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是,公子。”
嬷嬷不敢再训斥,拖着那丫鬟离开。
林时景吹着肃冷的寒风一路回到清苑,刚踏进院子,忽见一熟悉的身影站在正屋门前。
裴洛听见身后脚步声,回头看他,手中还抱着一个大盒子。
小姑娘见他回来,露出笑容:“你回来啦,我本来打算放下东西就走的。”
“给我吧,这是什么?”林时景一边接过盒子,一边带着她进屋。
他将盒子放到书案上,转身倒杯热茶让裴洛握着。
又从炉火里捡了几块烧得正红的炭放进暖手炉里,见温度适宜才递给她。
裴洛抱着暖手炉,笑眯眯地看着他:“这是一个超好用的东西。”
“嗯?”
林时景带着疑惑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木制的沙漏,细腻的白沙沉底,不足两分长的底座嵌着一个铃铛。沙漏可以从底座上取下来重新倒置。
“我今日一眼看到它就觉得很适合送给你。我试过一次,这白沙要漏半个时辰,一漏完下面的铃铛就会响。这样以后你就不会看过时辰了。”
“还有这种东西?确实挺适合公子的。”卫林好奇地瞅着那沙漏。
裴洛见人肯定,更开心:“也麻烦卫大哥以后记着时辰很晚时将这个沙漏倒过来,以做提醒之用。”
“好的,我一定做到。”
两人一言一语,将此事定下。
裴洛临走前,特意将沙漏倒过来放,不忘强调:“等铃铛响了,你要去休息哦。”
林时景看了眼那沙漏,有些许无奈,还是点头应下。
夜色渐晚,书房烛光明亮,从外面能看到窗子上映射的一道修长剪影。
忽然,叮铃一声,在安静的书房响起。
那剪影翻书的动作一停,停顿良久,还是起身。
书房烛火渐灭,安静的一夜来临。
——
林时景质问在前,程语蝶不敢再以身体不适的理由请假。她乖乖去书院读书,每次下学回来直奔裴洛院子,生动演绎什么叫生无可恋。
“我今天又被先生训了。 ”
“那些拗口的文章真的太难理解了,我觉得我和先生看的不是同一篇文章。”
“天爷啊,谁来救救我。”
院门一开,裴洛放下书,出去就抱住奔过来的程语蝶,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夸道:“我们语蝶是最棒的,最好的,天下最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