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苍解释道:“她那时情绪激动,许是没能控制住力道,才误伤了我。”
“你……”姽宁哑口无言,一屁股坐在地上:“世间女子千万,不如将她彻底放下,找个愿意将真心捧付于你的姑娘。”
怀苍的目光落在她不悦的脸上,眼底霎时漾起一抹柔光:“万紫千红再美,不及那朵心头花。”
姽宁嗤笑一声,驳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那一朵最不靠谱的花。”
他也坐了下来,一边舀水灌满茶壶,一边平静地说:“既生情,便似生根发了芽,拔除谈何容易。兴许终有一天她会回心转意,愿为我绽放。”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大概就是姽宁不曾明白的那些复杂情爱。这事原本与她无关,可她就是见不得他这吊死在一棵树上的认命样。
不由恼道:“那样绝情的女子,强求也无用。即便你再见到她,将真心剖给她看,她兴许都不会正眼瞧,又怎会回心转意。”
他正生火煮茶,听言蓦然一顿,抬眼看向她:“你若是她,会回心转意吗?”
姽宁一愣,就连希希和狸猫也齐刷刷扭过头,等她回话。
姽宁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住了。她没爱过人,也没被人爱过,体会不了这些复杂的纠葛,如何以他妻子的身份来回答?
最终她只是呵呵调侃:“我若是她,兴许都不会跟你成婚。”
她对这些男欢女爱本就没兴趣,就顺口说出这话。哪知他脸色陡然沉下来,就连目光也变得冷厉,就似两把寒光煞煞的刀,扎得她一阵心惊。
又说错话了?
姽宁琢磨着作一番自认为合理的解释:“我这人本来就没什么感情,自然不会喜欢你,也就不会与你成婚,哪里还有机会回心……”
话还未说完,洞内光线猝然黯淡。
姽宁收住声,下意识望向洞口,好家伙,原本阳光明媚的洞外,突然就阴沉下来。
她撤回视线时,怀苍已经转过身,大步离开山洞,头也没回。
“他刚才的眼神好可怕!”希希瞥见了他转身前的样子,心有余悸地抖了抖浑身颤栗的毛发:“冷冰冰的,让人通体发寒。”
“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走了?”狸猫还在发懵。
希希说:“仙姑把他气走了,你没看见刚才的天都变了吗?”
“我不过实话实说,这就气了?也忒小心眼了。”姽宁浑不在意地躺下来,撑着额头:“走了就走了呗,我也落个清净。”
希希两步蹦上前,发愁道:“把他气走了,谁来帮仙姑破除石壁的结界?”
一阵见血的话猝然扎痛姽宁,她眉头拧成了结,咬着牙,嘴硬道:“这石壁多好,四季温暖如春。”
闭上眼,她心中懊恼无比:怎就把这事给忘了呢!
***
怀苍的茶几、器皿,还有那张突兀的床,原封不动地留在原地。
姽宁原以为他留着这些东西,必然还会回来。可这都过了一个月,他连影子都没显现。
“看来他是真生气,不会再来了。”这夜,希希抱着十几天前吃完的仙果核,仰躺在草团上,惆怅地叹道:“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没出息。”狸猫鄙夷地瞟她一眼:“你是说,他来之前,你在仙姑洞的日子不够美好?”
“去去去!少来挑拨离间!”希希一脚将他蹬开。
“再出声就叫你们一宿噩梦!”严厉的声音蓦然响在洞内。
一鼠一猫立马噤声,偷偷瞄看石壁,只见侧躺着的姽宁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格外瘆人。
他们吓得连忙闭眼,再不想经历噩梦警告。
姽宁这才转过身,闭眼睡觉。
不料,多日未做梦的她,做了个颇有些羞耻的梦。
许是脑子里总盘旋怀苍那句——‘你若是她,会回心转意吗?’。梦中,她诡异地成了他的妻,且被他禁锢在床榻。
怀苍半压在她身上,两手牢牢钳住她手腕,厉声质问:“你当真进入他们的梦境,让他们在梦中臆想你?”
姽宁听见自己讥讽的笑声,挑衅地说:“怎么?不过让他们做个梦,你就气冲冲的。瞧这吃人的眼睛,若是真让他们碰了我,你岂不得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他压着被激怒的情绪,道:“我会将你锁在屋子里,除了我,谁都不能见!”
她冷哼一声:“与其被我气得七窍生烟,不如放我离开,好过被天庭的仙官在背后指指点点。”
“离开……”怀苍面色一变,眸间渐渐覆霜:“你做这些就是为了离开我?”
她激动道:“面对一个随时会囚我伤我的丈夫,我不逃,难不成双手奉上?你未免把我想得太蠢!”
他明显愣了一下,忽而,他抓住她衣领,用力一扯,将她衣物撕裂。
即便是梦,姽宁也如亲身经历一般,刹那感觉到身前的凉意。她低头看去,白净的肌肤映满视线,没有丝毫遮掩。
他蓦地欺下来,覆在她身上,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他胸膛的滚烫和强烈有力的心跳。
“既然怕我,那就怕个彻底。”怀苍贴在她耳边,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你别耗费精力想着逃,逃不掉的,生生世世也不会再给你逃跑的机会……”
突如其来的亲密令姽宁下意识挣扎,分明是自己的梦境,她竟没法挣脱他的桎梏,任他得寸进尺,在她身上嚣张地纵火。
她渐渐沉陷他带来的异样感觉中,抛去理智,任由他在她身上点燃一簇簇欲罢不能的火苗。
直到他落下亲吻,四唇相贴的刹那,她听见一声无法抑制的轻吟自口中逸出。
姽宁不由启口,等待他唇齿的侵占,再无一丝反抗的念头,反而满怀热情地要与他沉沦月下之欢。
交融的刹那,姽宁颤栗地惊醒过来,茫然看着眼前青灰色的石壁,良久才知是梦醒。
“仙姑做噩梦了?”希希的询问叫回了她的思绪。
“仙姑方才一直喘气,喊着不要不要,是在梦里被人追杀吗?”狸猫也关切的问道。
“嗯,被人追杀,跑得急。”姽宁淡定地说完,没敢转身,将害臊的红脸藏在阴影下。
她绝不会承认自己做了一场未果的春.梦......
还是与那个有妇之夫。
第12章 儿啊,这是你那自称没得感情……
天庭,蕴华宫,天帝寝殿。
护卫守在大门紧闭的殿外,雪狼蹲在阶前,门外的结界阻隔了里头的动静。
殿内,大帝与天帝争执不下。
“叔父!”天帝情急之下,叫道:“叔父明知她体内许有湮灭的力量,为何还要冒险解开封印?万一她再被湮灭侵占意识,力量强大到无法遏制的地步,天界岂不是她囊中之物?她要夺就夺,要杀便杀!”
怀苍道:“湮灭早在几万年前就已魂飞魄散,姽宁体内惊现他的力量,许是因食梦而阴差阳错吸取了湮灭残留世间的魔性,若将魔性清除,即可恢复正常,而天庭将得到猛将一员,何须忌惮。”
天帝仍不敢掉以轻心:“湮灭乃魔族昔日最为凶猛彪悍的魔尊,当年也是父王和叔父联手才将他制服,叔父如何能断定魔性从她体内清除之前,她不会被夺去意识?万一呢?如若她变得暴戾凶狠,叔父忍心对她痛下杀手吗?”
怀苍拧着眉心,片刻才道:“我不能确定她是否会被再次侵占意识,但我会在祸端尚未发生前,用大雷鼎将她重新封印。”
说罢,不等大帝出声,他伸出手:“将大雷鼎交与我,我暂且替你保管。”
天帝盯着他的手,迟迟未应。
他又抬眼看向怀苍,道:“她连妖都不是,修成仙体也是靠叔父一手帮扶,天界比之貌美的女仙并非没有,当真不可弃她吗?”
怀苍脸色倏寒,语气也似淌过冰泉一般冷:“她修成仙体,是她自身努力的结果,并非我一手帮扶。姽宁是我堂堂正正迎娶的妻,你说这话,是要我抛弃曾与我并肩杀敌、为我辛苦生下孩儿的妻子,是要吾儿再不见亲娘吗!”
天帝:“可是六百年前,她却将南辛……”
“如何!!”怀苍厉然打断他的话,怒火似要迸出双目,朝天帝张牙舞爪地扑去,慑得天帝即刻噤声。
怀苍冷冷道:“姽宁曾在六百年前收到两根竹签,竹签暗示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从那之后,她开始试探我,最终误入七窍玲珑境。而这个秘密如今唯你和广圣娘娘知晓,我是不是该怀疑这竹签是你们找人丢去的?”
天帝面色骤变:“身为天界君王,我岂会做出这等卑劣之事。母后早已隐居琼山,多年不曾来天庭,叔父莫要胡乱猜疑!”
怀苍将怒意一压再压,道:“念你当初只是将姽宁封印,并未伤及她,我可以不予追究。但我仍要严肃与你说明,往后如若未查明真相,再不经我授意,擅自将我妻囚入天牢,我便将天牢拆了!”
天帝明白他并非气话,他有这个能力,说到做到。
怀苍再次伸手:“望天帝交出大雷鼎。”语气极其强硬,将天帝逼得退无可退。
天帝最终妥协,右手展开,口中念咒,掌心金光四射,赫然一只三足鼎。
“我有个条件。”天帝道:“在她体内魔性未除尽之前,不可恢复仙职。”
“好。”怀苍即刻答应。
他只要她平平安安,仙职有何重要。
***
御空山。
两日后的清晨,姽宁醒来便低头抱着双臂,一语不发地在石壁内来回踱步。
“仙姑怎么了?”狸猫小声问希希:“叫她也不应,心事重重的样子。”
希希一手捏着下巴,沉思片刻,笃定道:“应该是懊恼将仙人给气走了,没人帮她破除结界,心里肯定不好受。”
狸猫赞同地点点头。
二人看着那一会儿闷头踱步,一会儿唉声叹气的姽宁,深表同情,遂没打扰她。
他们哪里知道姽宁经历了连续三晚的脸红心跳,已吓得心神烦乱,不知所措。
在她有限的记忆中,她什么梦都食,各种梦都见识过,凡间男女的情.欲之梦并不罕见。
对她而言,这些梦也不过是拿来增长修为的食物,见多了风月之下的赤条男女,如今就算有哪个男人脱光了站在她面前,也勾不动她的兴致。
偏偏最近对那个有妻有儿的男仙产生了欲念,以至于连续三晚都逃不开羞耻的春.梦。
在梦里,明知不可为,可当他低沉的声音萦绕耳畔,滚烫的胸膛熨过心间,她便丢枪卸甲,难以自控。
也正因是梦,她才受欲望驱使,沉溺在他的气息中,那等放纵。
但她在梦里毕竟充当他的妻子,怎么都像是戴着面具的替身,于情于理都不妥。
“唉...”她又是一叹,两手捧着脑袋,不做梦不行吗!
***
心有余悸的姽宁,愣是五天没敢闭眼睡觉。
她坐在地上,一边打哈欠,一边揉揉酸胀的额头,眼皮困得快打架了。
希希见状,忍不住问道:“仙姑有什么烦心事?这几日哈欠连天,睡不好的样子。”
我这哪里是睡不好,是压根不敢睡,姽宁暗自牢骚。
见她不应,希希又问:“是因为仙人离开,没人助仙姑破除结界吗?”
听到仙人二字,姽宁就似被针扎,瞬间撑开眼皮,视线不经意落在那张茶几和木床上。
因希希叮嘱狸猫每日打扫怀苍留下的物件,以便他回来再用,所以即便过了一个月,那些物品仍一尘不染,十分干净。
姽宁指了指那,吩咐道:“叫些力气大的妖,把这些东西抬出去,碍眼!”
希希问道:“把它们抬哪儿去呢?”
姽宁:“随便抬哪儿,别让我见着就行。”
“万一抬出去被山里的妖精瓜分了,如何是好?”希希分析得头头是道:“到时候仙人回来不就没茶喝、没地方睡了?指不定就真不帮仙姑了。”
“我管他没茶喝、没地睡啊!”姽宁不耐烦道,态度十分坚决:“他的东西侵占了山洞,你快想办法统统搬走。”
“这洞足有七八丈长宽,如何容不下我这张小小的六尺床?”熟悉的声音自洞外传来。
“仙人回来了!”希希忙转身,果见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它蹦蹦跳跳地靠近,仰头兴奋地翘着尾巴:“仙人!”
怀苍将手中提着的仙果放在地上,希希两眼锃亮亮,连声道谢后,忙不迭将仙果一个个运去她平日藏食的坑内。
姽宁怔怔看着正帮希希藏仙果的男人,她压根没想过他还会出现,方才见到他身影的刹那,她心头怦怦地跳,竟有些激动?
怀苍帮希希封好坑口,起身拍了拍手,抬眼望向石壁内的姽宁。
两人目光猝然接上,姽宁急忙移开视线,袖中手指不自在地搅着。
怀苍阔步朝她走去,姽宁余光瞥见他临近结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他脚步一停,问得直白:“看起来你不愿见到我?”
姽宁不知如何回答。
他们之间并不熟识,只不过他机缘巧合来到此处,她充其量就是个听故事的,何来愿不愿意见他?
至于方才心跳微乱,定是最近因为他而‘噩梦’缠身,突然见到罪魁祸首,难免受惊。
姽宁自我安慰一番,目光淡淡地接上,说:“故事讲完了,还过来做什么?留我些清净才是。”
坐在角落里的希希一边吃瓜一边摇头叹气,好不容易把仙人盼回来,可别又给气跑了。
怀苍道:“你耐心听完了我的故事,我许诺过的事自然得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