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颜茵并非柳三娘说的那般是某公子哥的爱姬后,贺沉绛连带着推翻所有从飞燕楼得来的消息。
她没有过别的男人,所以此前到底是否居住在京中,这还有待商榷。
既然如此,那提前给她说说京城也好,省得她去到那儿两眼一抹黑。
颜茵把行李匣子的盖子盖上后,这才走过去坐好。
贺沉绛:“入了京后你暂且住在北街,那处不算偏僻,也没这么多规矩。平日出门可以,但必须带家丁......”
没那么多规矩,这意思是达官贵人较少,都是京中一些普通老百姓。
最后贺沉绛似想起什么,又说:“倘若瞧见一个手持赤鞭、身着红衣的少女,千万别往前凑,有多远走多远,那是平乐郡主,她平日疯得很。”
顿了顿,贺沉绛想起前些天接到的密报,不由笑了笑,“不过最近她抢了颜家长子做新郎,正忙着讨好心上人,多半不会像以前那样到处溜达。”
颜茵目光猛地一缩,惊得红艳艳的唇瓣都合不上。
什、什么?
兄长娶妻了?
第42章 第42根铁柱 他给的太多了
兄长居然娶亲了!
一道惊雷落下, 把颜茵震得外焦内嫩。
不对,这人说郡主抢了颜家长子做新郎。
抢?
可是兄长不是入了狱么?郡主居然能从狱里抢人??
那得是多大的皇恩浩荡?
但仔细一想,颜茵又觉得并非无可能。
这位平乐郡主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 而与今上为同胞兄妹的长公主嫁的又是镇国将军府。
以前她就听闻这位郡主很是得圣上的宠......
心里乱七八糟,面上震惊也难掩, 颜茵懵懵的。
她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到底是兄长继续在大理寺受关押凄惨些,还是被人抢了去更糟糕些。
颜茵的震惊被贺沉绛看在眼里,但他只以为颜茵在震惊郡主为自己抢了个新郎。
这世间女子敢带着赤鞭直接去大理寺里抢人的, 大抵就只有一个平乐郡主。
“郡、郡主她何时成亲的?”呆住许久, 颜茵才干巴巴的说。
贺沉绛只当她是对这种奇闻异事感到好奇,“三天前。”
后面贺沉绛说了什么, 颜茵全部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听, 满脑子都在想着兄长成亲的事。
不过幸好,贺沉绛后面要说的不多, 几句说完。
在贺沉绛话毕后,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只剩两道浅浅的呼吸声, 此起彼伏, 轻柔的交融在一起。
谁也没说话, 寂静流淌在房中, 而这份安静却不让人觉得尴尬, 起码贺沉绛觉得很舒服。
像沐浴在温暖的泉水中,也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掌轻轻按压着太阳穴。
扬州之事已告一段落,计划进展顺利,最近头疾也没犯了。
这一切都让贺沉绛感觉舒服, 惬意得不住放松了神经,懒洋洋的坐在凳子上。
不想动了,更妄论说出门。
颜茵终于缓过来后,偷偷扭头看贺沉绛一眼。
男人靠在木椅的靠背上,姿态流露出几分慵懒,窗沿外的阳光溜入,落在他的玄袍上,似乎将他通身的锐利都逐渐消融下来。
像一条吃饱喝足,抱着肉骨头在晒太阳的大狗,连细微神态都透露出满足。
“有话要说?”贺沉绛注意到颜茵在看她。
颜茵小幅度点头,“我们何时能到京城?”
“顺风快则八'九日,慢则十一二天。”男人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子,“怎么,着急了?”
颜茵确实是着急了,她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回京城,好瞧瞧兄长的情况。
不过,八'九日啊?
虽说她特地挑的未成熟的桃子,但桃子向来熟得快,也不晓得能不能放这般长的时间......
颜茵心不在焉的想着。
贺沉绛继续说:“京城除了繁华些、人多些以外,与扬州并没什么不同。等入住了北街的阁院后,北街你可以随意逛,但中区道那一块莫要去了,切记。”
那边住着的都是达官贵胄,又或者各大显赫的世家。
世家这东西么,它能孕育出不世英才与国之栋梁,也能孕育出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纨绔子弟。
贺沉绛瞧她乖乖巧巧的坐在椅子上,大眼睛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移开,再一会又偷偷瞅过来,目光轻柔又带了点小心翼翼。
他心里像是被一只小猫爪挠了一下,微痒。
贺沉绛牵起嘴角,“你放心,回京后我不至于一两个月才去看你一次。”
他如今有过的女人,暂且只有她一个。既然她跟了他,定是不能亏待的。贺沉绛此时已经想好了,他每隔半个月去一趟她那儿。
既是去看看人,也是震慑那些伺候的下人,好让他们勤快些,别以为他不住那儿就能怠慢。
至于与她的进一步关系?
还是之前那句话:到此为止,不宜再增进了。
颜茵抿了抿唇,心里嘟囔着一刻钟已经过去了,这人怎么赖在这里还不走?
他之前不是很忙的么?
贺沉绛见她不说话,心里莫名打了个突,“......不高兴?”
颜茵摇头,“没有呢。”
每隔半个月见这人一次,虽说间隔时间还是比较短,但比起如今天天见好多了。
贺沉绛听着那声“没有呢”,却还是很不得劲。
即便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
沉吟片刻,贺沉绛说,“待我有空了,改日带你去郊外的猎场走走。”
打猎在大宁是一项风靡全民的运动。上到皇家,下到普通的商人都甚是喜欢。
皇家有皇家的猎场,猎场圈的是最好的地方,上到熊虎下到兔子一应俱全。
而普通的富贵人家若想要安安全全的打猎,其实也不是难事,因为有专门对富商贵族开放的猎场。
只要银子花够了,哪怕在京城郊外这种绝对算不得偏僻的地方,都能体验一回打猎的乐趣。
颜茵一听他说要去猎场,立马就想起来了前几天凄惨的登山之行,连连摇头,“不了,猎场你自己去吧,我......我不太喜欢。”
说到后面,颜茵声音低了下来。
贺沉绛瞧她这般的抗拒,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哪能不知道她想什么。
啧,真娇气。
贺沉绛:“强身健体是必须的,从明日起,你每日透索两百次,我监督你。”
颜茵呆住了,晴天霹雳。
她万万没想到这人话题转得这么快,而且上下嘴皮子一碰,居然还给她下达了任务。
透索两百次?
别说两百次了,估计一口气只跳六十次,她都跳不动。
而且她自己手脚不是很平衡,眼睛瞧见绳子来了,也知道该跳,但就是会被绊到。
还两百次?这般累人,她能不能不干呀?
似乎心知她想什么,贺沉绛哼地笑了声,“不能不做。”
颜茵瞬间蔫了,像地里许久没浇水的小白菜,连眼角眉梢都透出了一股颓废。
贺沉绛失笑,但想了想,他补上一句,“若连续五天都完成任务,我可以给予你一些奖励。”
颜茵脑中灵光划过,“在回京途中,会停船么?我想下去逛逛。”
她的桃子可能熬不住那般久了,得买些新鲜的回来。
贺沉绛爽快应下,“可以。”
***
松山县。
柴阳来到镖局门口,大步入内。
眼角余光瞥见有人进店,懒散躺在靠椅上的掌柜慢悠悠地说:“本店只能押送物件至百里,前面有价牌,先自己看看。”
柴阳开门见山,“前日有位约莫十五六岁的、身着绿衣的姑娘来过你们镖局,她的东西是寄往何地?”
柴阳描述的,正是菱角。
这事本来当日就该来镖局询问了,没想到夫人好似看穿了他的意图,直接逛到禁宵才回去。
而昨日撤离扫尾,他腾不出时间,事有轻重缓急,当然是爷的事更重要。
遂,调查之事推到了今日,反正镖局又不会跑。
掌柜拿着茶杯正要饮茶的动作一顿。
面前人描述的姑娘,他当然有印象。不仅是对方运气好,踩着点来到店里,更是因为对方要将东西寄到洛阳去。
而且据阿彪说是寄到洛阳赵家,那可是个大士族。
不过知道归知道,掌柜却不打算说,“这是客人的私事,我不方便透露。”
柴阳上前几步,从兜里拿出银锭,银锭哒的一声放在柜台上,让本来跟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的掌柜,瞬间直起了腰。
他眼珠子都快粘到上面去了,“不,我们镖局是有底线的,不能......”
“哒。”
又是一块银锭。
掌柜的嘴皮子抖了抖,却没说话了。
再一块银锭被放下,三块银锭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分外的可爱。
掌柜盯着看了好半晌,眼珠子忽然转了转,正要开口,却见面前黑面男人忽然大掌一伸,将三枚银锭收回去。
“唉唉唉!”
掌柜半个身子朝前,拉住柴阳的衣袖,“贵客别急,咱们有话好好说。”
柴阳面无表情,“倘若说了,这些都是你的。要是不说,我通过其他门路也能查出来,就是多花些时间罢了。”
掌柜连连点头,“说,我这就说!前天那绿衣服的丫头来梢东西,说是要将包裹捎到洛阳赵家去。”
他只是告知面前人地址罢了,至于捎过去的包裹里装了什么,他这就不知晓了。
柴阳眼里划过错愕,“洛阳赵家?”
“对,洛阳赵家。”掌柜顺便显摆一通,“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那是个大士族。”
柴阳目光微闪,“包裹捎出去了吗?”
他显然是知道镖局会隔几天,再统一往外押镖。
掌柜笑了笑,“那丫头运气不错,来的时候我们正在装车,就顺带将她的东西捎到扬州去了。”
柴阳:“扬州哪家镖局?”
掌柜一愣,看着他的目光带上几许狐疑。
这是要做什么,问这般的细?
柴阳又拿出三块银锭。
掌柜咽了一口吐沫,到底没坚持住,小声报了个名字。
柴阳了然,得到想要的信息后,他迅速离开镖局。
在柴阳离开后,掌柜惆怅的叹了口气。
不是他没有底线,而是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第43章 第43根铁柱 截胡
得到地址的柴阳离开镖局, 当即决定前往扬州的宏德镖局询问。
而恰巧,在他离开松山县时,有一队马车与他擦肩而过。
微风拂过, 将马车的车帘子微微扬起些,露出车内一位有着浅棕色眼瞳的男人的面容。
狄雍目光微微一缩。
他一下子就认出柴阳了, 毕竟前世见过。
稍加思索,狄雍唤来下属,当下将队伍一分为二,一队按计划进入松山县, 另一队人则跟着柴阳。
*
柴阳经过一轮奔波, 终于赶到了扬州的宏德镖局。
路上清闲,他不由反复琢磨那位掌柜的话。
洛阳赵家, 这确实是个大士族,这样的士族于普通百姓来说高不可攀。
岁岁夫人又如何会认识赵家中人?
忽然一个怪诞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里。
当初查颜家一事是经他的手, 故而柴阳印象深刻的很。
颜家幺女下落不明,且按照推断, 她应该去洛阳寻她已出嫁的长姐。
秋水为神玉作骨, 芙蓉如面柳似眉。岁岁夫人确实有倾城色,会不会......
但转念一想, 柴阳又觉得这猜想十分荒谬。
扬州与洛阳相距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距离, 她一个弱女子如何会孤身来到扬州, 且还在飞燕楼里。
不过待将对方包裹取过来瞧瞧, 是与不是, 历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宏德镖局掌柜见柴阳进来,询问道:“客官有何需要?”
这扬州的宏德镖局可,比一个小县里的镖局规模大得多。
走进门后往里看,能看见一排排高大的木架子, 木架子上放着包裹,有肩上搭了一条白巾的小二在木架边上来来去去。
柴阳早已想好说词,“掌柜,前天松山县镖局运来的东西还在不?”
掌柜颔首,“在的,今日下午要装车出发了。”
柴阳:“是这样的,家妹当初捎东西时漏捎了一个小包,是特别重要的东西,故而命我马不停蹄的赶来。我能给补上不?添点银子不是问题。”
是往包裹里添东西,而不是减少,这很大程度的降低了掌柜的警觉性。
在加上柴阳说给银子,有钱是大爷,左思右想,掌柜开口,“你说的包裹是要捎到何处?”
柴阳:“洛阳赵家。”
掌柜从柜台移步木架,没一会儿就寻出一个包裹来,“你过来瞧瞧是这个不?”
柴阳走过去。
掌柜郑重的说:“只能往里加东西,不能取走其中的任何一样东西。”
他这话说得严肃,说完也不离开,而是站在旁边看着柴阳。
显然是打定主意要亲眼看他将小包裹放入其中。
柴阳点头,“那当然。”
说着他拿出一个小包裹,等掌柜将手里的包裹打开后,作势要将小包裹放入其中。
“啪哒。”
钱袋从柴阳的袖口中掉出来。
掌柜一愣,然后听见面前男人说,“掌柜你帮我捡捡,里面的一两银子就当做你给我通融的报酬。”
白送的银子,当然是要的。
于是掌柜将包裹递给柴阳,俯身去捡地上的钱袋。